目光渙散,呆傻怔楞的看着葉跡翎,傅箏只覺一陣陣寒氣上涌,冷的她全身顫抖,聽着他滿面笑容,喜不自勝的和太醫說話,細細的詢問一項項需注意的事宜,她腦子轟鳴,這樣子的他,似乎真有爲人父的驚喜,表現的那般自然,讓她都一度出現幻覺,以爲他真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生父,可是……連她一個經歷不多的女人都知道,他們是婚後半月,他自京外歸來的第二個夜裡,纔有了夫妻之實,距今不到二十天,而她懷孕已一月,這個孩子,顯然不是他的,是……那個淫棍的!
爲什麼,老天要如此作弄她,她纔想着,要好好愛他,好好的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甚至偷偷的想過,爲他生個孩子,卻偏偏在此時,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
傅箏忍不住的,悲痛而哭,閉起眼睛,不去想這裡有多少人在看着她,不去想她不喜反哭,會引多少人猜疑,只是這樣任性的哭着,任性的宣泄着……
“平陽!”葉跡舜失聲喊出,幾乎就要掀被下牀,卻見葉跡翎比他快了一步,回身將她攬入懷中,他半起身的動作,僵在了牀邊,太后見狀,忙揮手示意其它人退下,然後過去扶葉跡舜躺下。
葉跡翎的安撫,令傅箏更加的無所適從,她欲掙扎,他緊按住她,在她耳邊柔聲說道:“別哭,這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該高興纔是,你不是盼着爲本王生育子嗣麼?方纔太醫說了,情緒不能太激動,對孩子不好的。”
傅箏一震,緩緩睜開眼來,似懂非懂的看着他,淚眼迷濛,疑惑重重,他卻似滿足的一笑,看向了龍牀上的葉跡舜,朗聲道:“皇上,臣弟明日朝後再陪皇上說話,傅箏今時不同往日,得送她回府好生休養了!”
“嗯,退下吧!”葉跡舜似很累,說這幾個字,用了很大的力氣,神情漠然的如雕像般。
“臣弟告退!”
葉跡翎牽着傅箏站起,朝太后同樣施禮,“母后,兒臣告退!”
殿門,緩緩關上,安靜的內殿中,流淌的是壓抑的悲涼,郎青退出,劉嬤嬤退出,只有太后仍坐在椅中,糾結的看着閉眼的葉跡舜。
“母后,聰明反被聰明誤,懂麼?朕好不容易維持的和平局面,母后是想怎樣,一手破壞掉,逼得他造反,與朕兵戎相見麼?先帝是留給朕這把龍椅,卻也同時將朕置於浪尖之上,給朕皇位,給恭親王兵權,給海寧王免死金牌,讓朕之三兄弟,三足鼎立,誰也奈何不了誰,先帝的確英明,江山不能三分,便讓朕三人互相牽制,以保我大鄴安寧,母后,他二人什麼心思,朕皆清楚,若是現在能動,朕早就動手了,海寧王無懼,卻不能忽視葉跡翎的實力,母后的城府和計劃未免太天真,以爲將葉跡翎控制在宮內,直接抓起來就可以瓦解他的勢力,將他扳倒麼?何以消息能這麼快就送出,傳到京外?母后想過沒有,他的府中,有咱們的眼線,這宮中,就沒有他的眼線麼?”
葉跡舜說到這裡,因爲虛弱,氣息喘的有些急,太后忙端了水給他,半杯水喝下,又歇緩了一會兒,才感覺好些,接道:“方纔母后也瞧見了,海寧王似和葉跡翎一條戰線,朕不知他們是否完全合作,但有一點,便是各取所需,海寧王能救平陽,絕非偶然,而葉跡翎會放過皇后,出面爲皇后找藉口澄清,也非他的作風,這其中的寓意,母后心裡也該明白,一切罪證指向蘇妃和皇后,但那太監朕判斷,非皇后指使,皇后的性情,朕還是有些瞭解的,她愛朕,在朕生死未卜之時,她的心思都該在朕身上,豈會有閒心指派別的事?那太監到底是誰派的,母后或許,比朕更清楚!”
“皇上……”太后嘴脣抖動着,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葉跡舜擡起眸來,一字一句道:“朕知道,母后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朕,但朕想明白的告訴母后,朕愛平陽,絕不想看到平陽受到任何傷害,若她死了,朕會很心痛,很心痛,朕也不知,朕會做出什麼事,任何一個害死她的人,朕都不會放過,望母后謹記在心,同樣的話,朕不想再重複二遍,希望母后不要一意孤行,破壞了朕與母后的感情!”
“皇上……”太后身軀顫了幾顫,語氣急切的道:“皇上也還要執迷不悟嗎?那平陽你也看到了,她懷孕了,她懷了葉跡翎的骨肉,若有一天,皇上和葉跡翎決裂,她必會幫着葉跡翎與你作對,這樣一個屬於敵人的女人,你還愛她嗎?你是皇帝,是一國君王,你不能有愛,所有的女人,都是你鞏固政權所需,你明不明白?”Pxxf。
“是嗎?所以當年,母后在明知二弟羽寧傾心於姝玉的情況下,還奏請先帝,硬是將姝玉塞給朕,讓朕娶她做了太子妃,就是爲了給朕拉攏白泰,讓朕的太子之位,可以坐的更穩一些,對嗎?”葉跡舜的目光,漸漸幽冷,冷的沁寒,攝人心魂。
太后皺了眉,理所當然的道:“那是肯定的,當年你父皇那麼寵愛葉跡翎,名義上爲養子,可朝中誰都猜測葉跡翎是你父皇的私生子,這點哀家幾乎可以確定,因爲葉跡翎和蕭紅淚容貌極爲相似,定是蕭紅淚的賤種!當年蕭紅淚出身京城歌舞坊,雖是賣藝不賣身,可遇見先帝,便爲榮華富貴勾引先帝,有一段時日,先帝經常夜宿宮外,所以蕭紅淚懷孕生子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可恨當時哀家並不知道她已有身孕,否則就不是派人將她綁出京城,扔到大周邊關那麼簡單了!”
“母后……後來呢?”葉跡舜聽的驚心,這些事,他竟從來沒聽母后提起過。
“蕭紅淚失蹤,先帝動用了無數的人,全大鄴尋找,他根本就沒想到,蕭紅淚早已不在大鄴,而哀家又擔心蕭紅淚會返回大鄴被先帝尋到,便再度派人前往大周,暗中找那個女人,結果一找就是多年,而毫無消息!”太后恨恨的說道。得帝帝子。
葉跡舜震驚,“那,那蕭紅淚的孩子,就肯定是葉跡翎嗎?而葉跡翎肯定就是父皇的骨肉嗎?”
“不肯定,只是哀家的猜想,那一日,先帝帶着十一歲的葉跡翎來到哀家宮裡,說他喜歡這個孩子,收作養子,讓哀家幫着帶,還笑說,如果這孩子出點什麼事,他就拿哀家論罪,當時看着葉跡翎,哀家第一個念頭,就覺得他像蕭紅淚,可惜無處去證實,有先帝的警告,哀家只得對葉跡翎示好,結果先帝竟真寵他無法度,到後來,他越來越大,哀家越瞧他越像先帝的種,便擔心先帝遲早會廢黜你的太子之位,立他爲太子,這纔不得已爲你鞏固,拉攏白家的!”太后一副凝重之色,語氣中無不後悔,“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年就該直接殺了蕭紅淚,一了百了的!”
葉跡舜久久的陷入沉默中,心中是難以名狀的複雜,最後只自嘲的咧脣,“母后,你比朕狠,直到今日,朕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真正的殺了跡翎,只要他不反,朕便一直當他是兄弟,一直與他保持現在的局面,那枚玉佩,當他獻給朕的那一刻,朕心中的感覺,母后不會了解,五年前,若非跡翎替朕擋那一箭,朕現在早就是一坯黃土,母后又爲何咄咄逼他呢?朕記得,當時那支箭穿過他懷中的玉佩,射進他的胸口,他昏迷前給朕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說,母后從未打心裡喜歡過他,但朕待他好,他認朕這個哥哥……”
“皇上,母后……母后其實也不想,跡翎救你一命,母后也記得,但他壯大了,你便沒路可走,你說母后自私也好,狠心也罷,母后難產生下了你,就你一個兒子,絕不能看着你失掉江山,一無所有!”太后哽咽了淚水,眼中是決然的堅定。
葉跡舜無力的擺擺手,嗓音裡多了抹悲涼,“母后,日後朕與跡翎,母后不要再插手,朕心中有數,就算要扳倒他,時機也未成熟,況且多了一個平陽夾在中間,朕更想着,朕和跡翎能因平陽和平相處,平陽是很善良的女子,她肯定不願意看着朕和跡翎反目成仇,只是……只是朕也那麼的想得到她,而跡翎堅持不放手,現在平陽懷孕了,跡翎更不會放手了,朕要怎麼辦?怎麼辦纔好?”
“皇上,你不能喜歡平陽,你喜歡她,就註定你和葉跡翎要反目,你還看不出來嗎?葉跡翎視平陽有多重,恐怕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但哀家是女人,哀家能感覺得到,你要奪平陽,他必反!所以,你一定得忘記平陽,當她只是恭親王妃,否則,你也在逼着哀家容不下平陽!”太后吸氣,抹着眼淚清清楚楚的警告道。
葉跡舜突的坐起身,盯着太后冷厲的道:“朕再說一遍,不論朕和跡翎怎樣,都不允許母后傷害平陽,母后已經害了姝玉和羽寧,不要對朕一錯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