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園的主屋裡,諾妍在牀上躺的滿身是汗,倒不是天熱,而是心情過分的緊張,以至於她連呼吸都覺困難。
海靜計算着時辰,也開始忐忑起來,“再一個時辰就午時了,大廳那邊不知拜堂了沒有,公主也不知走出多遠了,玉珍她們會不會突然過來?”
“哎呀,怎麼辦啊?要再拖會兒啊,不然公主被逮回來,咱們就前功盡棄了!”諾妍抹一把汗,只覺得手腳都在抖,但一定要堅持,哪怕她再被葉跡翎給掐死,也要豁出去!
“那肯定的,不然白忙活了!”海靜撇撇嘴,往門口走去,手才放在門把上,門卻自外面敲響了,筱琴的聲音傳進來,“王妃,您睡醒了麼?”
“筱琴姐!”海靜拉開門,臉上堆滿了笑容,“公主還睡着呢,有事麼?”Pxxf。
“哎,請王妃去大廳呢,說是新王妃在拜堂的時候拗住了,非要見到王妃在場才拜,不然就是不尊重她,主子生怒不準,奈何太后幫腔,說什麼王妃耍脾氣,不將太后放在眼裡,現在大廳正僵着,皇上爲了息事,便叫張管家來傳話,現在就等王妃過去,才拜堂呢!”筱琴滿臉不豫之色,說完,便憤恨的咬牙,小聲道:“那新王妃是個什麼東西,竟然這樣讓我們王妃難堪,想給自己臉上長光是吧?都不知她已惹到了主子,我看她名義上是王妃,過了今晚洞房花燭,也就跟側妃一樣,得獨守空房了!”
“什麼!”
海靜驚楞住,半響回不了神,而筱琴已擡腳進屋,往內室走去,海靜回神,趕忙幾步拉住她,“那個筱琴姐,公主還沒醒,睡不好的話,心情會更不好的,要不,要不你就去說公主病了,不能出來……”
“皇上都在呢,我敢說謊嗎?依主子對王妃的關心,保不準聽到王妃病了,會直接過來探望,這一看不是揭穿了嗎?那主子怪罪下來……不行,我去問問王妃的意思,看究竟怎麼辦!”筱琴思忖着,覺得不行,搖搖頭,便又往內室走。
海靜傻在原地,想想也是,搬到拙園的這些日子,駙馬爺待公主的心意,她們這些下人都能看得出來,聽說病了,肯定急的上火,就算拜了堂再來看公主,也會被發現的,如果現在就讓人知道公主不見了,會怎樣?駙馬爺還會拜堂嗎?會不會丟下南陽公主,親自去尋公主,將南陽徹底拋置一邊?或許,她可以賭一賭!
“啊?諾妍,怎麼是你?你怎麼在王妃的牀上?王妃呢!”
筱琴的驚呼聲,自裡間傳來,海靜跟進去,看一眼驚慌的諾妍,平靜的說道:“公主走了,不用找了,是我和諾妍放走公主的。”
“海靜,你好大的膽子!”筱琴震驚,臉色瞬間便白了,“這麼大的事,你們怎敢做主?主子那裡怎麼交待?王妃還有身孕呀!”
“你家主子負心薄性,我家公主傷心了,不要你主子了!”諾妍從牀上跳下來,索性也豁出去了,生氣的低吼道。
筱琴原地僵硬了許久,抖動着嘴脣,將兩人掃視一眼,轉身出門,快步往大廳走去。
廳裡,氣氛一度的冷硬壓抑,葉跡翎沉着臉,將手中的紅綢攥的很緊,眼底的冷光,砸落在身旁的南陽身上,可惜她蒙着蓋頭,渾然不知,反而得意的勾着脣,她就不信,讓平陽難堪不了,進門第一天,她就得把平陽壓下去,不然,這府裡的大大小小,還都只將平陽當女主人了!
賓客坐在兩側,太后和皇上居上座,輕呷着茶,偶爾有茶蓋碰到茶碗的細微聲響傳來,人人心思各異,臉上卻都帶着得體的微笑。
有腳步聲,匆匆而來,衆人的眼光,自然的撇向廳口,進來的不是預料中的平陽公主,而是大丫環筱琴,她幾步上前,跪在葉跡翎面前,悲慼的道:“稟主子,王妃她……她失蹤了!”
這一語,震驚了四座!
太后瞪大了眼睛,皇上打翻了手中的茶碗,衆賓客的議論聲,窸窸窣窣的響起,葉跡翎面如死寂,身軀震了幾震,久久的只抖動着脣,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南陽將蓋頭掀起一角,搶先不滿的嗆道:“平陽她什麼意思?她又玩的什麼花樣!”
筱琴不搭理她,一下一下的磕着頭,哭着道:“主子,奴婢該死,奴婢沒有看好王妃,求主子准許奴婢出去尋找王妃吧!”
“她,她是怎麼出府的?憑她怎麼能走得出去!”葉跡翎灰白的眸中,蕩起深深的痛苦,揪裂的心,因這打擊,徹底變成碎末,彷彿世界突然坍塌,所有的寄託,全部化爲煙滅……他彎腰將筱琴提起,咬牙切齒的質問。
筱琴搖頭,“奴婢不知……”
葉跡舜一步從玉階上跨下,龍顏大怒,“誰在侍候王妃?一個大活人,怎麼會失蹤?”
“皇上!”
葉跡翎深呼吸,扭頭看過來,神色緊繃着,嗓音暗啞,“傅箏的失蹤,都怪我,我現在要親自去找她,她懷着我的子嗣,休想離開!今天的婚禮,就到這兒吧,拜堂取消,酒宴取消,望皇上恕罪!”
“恭親王,你……你必須帶她安全歸來,否則朕饒不了你!”葉跡舜鐵青着臉,胸膛上下起伏不定,若可以,他真想踢開葉跡翎,自己去尋傅箏,她一定是傷心而走的,一定是!
“好。”
葉跡翎頷首,將手中的紅綢扔開,一拂袖子,邁出了步子,卻被人緊拽住,回頭,是南陽!她已將蓋頭全掀起,滿臉怒色的道:“今日我們大婚,你怎能丟下我,去找平陽那個賤人?不拜堂,那怎麼能行?”
“放手!”葉跡翎冷冷的盯着她,眼神如刀般凌厲,“南陽公主,你已經變得讓本王不認識了!警告你一句,若再敢謾罵平陽,本王對你不會客氣!”
看筱筱麼。語落,將她震開,大步流星的離去。
“夫君——”
南陽驚呼,頰上的腮紅,遮擋不住變白的臉色,步子踉蹌了下,被喜婆及時攙住,滿朝文武驚的全體站起,太后嘴角勾了勾,眼底的精光一閃而過,出語安慰道:“南陽公主,拜堂不成,但有婚書在,你還是恭親王妃,今兒個事出突然,就遷就一下吧!”
“全部散了吧!”葉跡舜丟下一句,往外走去。
……
葉跡翎破門而入,海靜和諾妍已跪在地上等他,他顧不得問話,一頭衝進內室,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間,一顆心,在剎那間,完全的沉入海底,潤溼的眸中,氤氳滿溢……
“駙馬爺,這是公主留給您的信,還有一封,是給皇上的。”海靜跟進來,從枕頭下,取出傅箏留下的東西,雙手遞交給他。
葉跡翎一震,接過他的信,抖着手拆開,一行行讀過去,滾燙的淚水,一顆顆滴落在信紙上,他嘶吼一聲,“阿箏!”便發瘋一般的衝出了門!
葉跡舜趕過來時,葉跡翎已經不見了,盤問了兩句,發現傅箏竟留了信和東西給他,他不禁滿心激動,打開錦盒,竟是一幅畫像,展開,是他們第一次相遇時,他站在花叢中的模樣,是當日他壽辰,她準備送他的壽禮,這是補給他的……
喉頭一梗,他將畫像捧在心口,久久的,一動不動,突而記起信,他忙拆開,幾行絹秀的小字映入眼底:皇上,我欠你的壽禮,終於補上了,雖然來的遲,又來的這樣艱辛,但總算我還能活着,補畫這一幅畫像,希望皇上能喜歡。我走了,離開的原因一言難盡,自從來到大鄴,皇上幫了我好多好多,對皇上的感激,我一直記在心底,最後一次求皇上,不要怪夫君,這一切,都是我的命,命該如此,我誰也不怨。大周和大鄴,都有我牽掛最深的人,這些人裡,包括皇上,所以,我一直盼着兩國能和平相處,邦交永固,望皇上能聽我一言,這份恩情,傅箏永世不忘!珍重!
“平陽,你走了,朕怎麼辦?你怎麼能丟下朕……”葉跡舜跌坐在椅子裡,魂魄盡失,似乎最後的一點力氣,正在一分分的消失怠盡……
恭親王府大亂,張毅奔走處理,池秋池冰,加上調集的五十名侍衛,跟着葉跡翎,策馬奔出王府,分四個方向,往城門而去!
京城共有四道城門,分東西南北,物流量最大的,是東城門,葉跡翎便直奔到此,勒馬停下,池秋上前盤問,城門守衛嚇癱了,將今日所有出城的人細細回想了一遍,在無果時,那名先前對傅箏有所懷疑的守衛,突然想起,脫口道:“早上出城的那個得風寒的女子,應該是恭親王妃!”
“肯定嗎?她和什麼人一起?有幾人,往哪個方向去了?”池秋一聽激動,立刻追問道。
守衛蹙眉,“一個車伕,車裡還坐着一個男人,說是那女子的兄長,還說是去城外走親戚看病,似乎是……是往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