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晴朗照,陽光極好。
傅箏邁出大門時,回頭張望,暗自祈禱,希望日暮時,她能活着歸來。
在鮮亮的吉服裡,四丫環已給她全面武裝,軟蝟甲護身,裡衣兩側,暗縫了兩個口袋,右面裝着一柄精巧的匕首,左面裝着一顆極小的秘密信號彈,若有她們主僕被強行分開,她湊巧出事,一來用匕首可防身,二來發出信號彈,通知四丫環相救。
一腳剛踏上馬凳,身後卻柔柔的響起了一個聲音,“王妃,請留步!”
不用回頭,傅箏都知道是誰,想起昨晚張毅稟報的話,心裡不禁悄然一嘆,收回腳,徐徐回身,微微一笑,“阮側妃,有事麼?”
阮玥手裡端捧着一方錦盒,笑容靦腆,“王妃,頭一次參加三公主生辰宴,我實在不知該送什麼生辰禮物爲好,又不能空手而去,便昨晚通宵趕着繡了一件長壽肚兜,請王妃幫忙看看如何,若是不好,我可不敢拿進宮獻醜去了!”
“哦?長壽肚兜啊,挺別緻的,打開瞧瞧吧。”傅箏佯作訝然,繼而面帶歡喜的說道。
阮玥眸底,迅速閃過一抹狂喜,臉上依舊保持着靦腆,將錦盒打開,端到傅箏面前,瑾珍四丫環站在兩旁,眼神在空中交匯,皆閃爍着精光。
傅箏仔細的看了幾眼,詢問的口氣,“我能打開看看嗎?”
“當然可以。”這話正中下懷,阮玥立刻激動的點頭。
傅箏盈盈淺笑着,緩緩伸出手,金絲手套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金光點點,晃了阮玥的眼,她一楞,脫口問,“這是什麼?”
“昨晚做針線活,不小心紮了手,便取了副手套戴上,我說有些大驚小怪了,瑾珍丫頭非要我戴,怕滲了水手會更疼,倒讓阮側妃看笑話了。”傅箏溫雅的解釋着,十指捻起錦盒裡的紅色肚兜,一寸寸展開,眼尾的餘光,瞥到阮玥漸變灰白的臉,心中涔冷而笑,卻是不動聲色的嘆息,“花樣挺別緻,繡工也精巧,只是……”
“只是什麼?”阮玥機械的追問,端着錦盒的手,竟心虛的有些顫抖。
傅箏鬆掉指間的肚兜,淡笑道:“只是尺寸大小,似乎不適合三公主。我想,還是不要送了,阮側妃留着自己穿好了,禮物由我代表就可以了。”
“是,聽王妃的。”阮玥強作鎮定,乖順的答應。
“啓程吧。”
“恭送王妃!”
兩輛馬車,王府十餘侍衛,在張毅的帶領下,沿途護送入宮。
馬車裡,筱琴迫不及待的道:“王妃,摘下手套看看。”頭阮阮來。
“好。”
幾人看過來,傅箏盈白的纖手,無一絲異樣,再看金絲手套,那捻過肚兜的指間,明顯多了幾個黑點,筱琴拿出一個布袋,小心的將手套裝進去,再封好口子,“王妃,幸虧主子下令不分晝夜的監視阮側妃,不然今天這就難躲過了。”
“嗯,看來夫君已早做準備了,他可能早知道了什麼秘密吧。”傅箏點點頭,說起葉跡翎,突然間,思念如潮水般氾濫,他不在,她心中便不安定,總覺得惶然無助。
……
葉湘琳的生辰,是在蘭溪齋舉行的,她非皇子皇帝,生辰便也不會太隆重,只是在自己的寢宮,舉辦一個小型的皇家宴會。
傅箏等人到達的時候,賓客已基本全到位了,除了最大的太后和皇上還沒來,包括海寧王、白貴妃、白紫菱也都到了。
傅箏掃視一圈,發現傅婕還沒來,心想,可能是跟太后一起吧,然而,想到太后,她的擔憂便越深起來,儘管她不喜歡傅婕,但也不能看着傅婕被利用迫害,哪怕傅婕不當她是皇妹,在大鄴,她也總歸是傅婕唯一的親人,當然要保護她的。
“五皇嫂!”
葉湘琳歡喜的喊聲,響起在大殿,今日的她,打扮的極漂亮,粉色的宮裝裙,頭戴花環,跟白瓷洋娃娃般可愛,看的人眼前清新一亮,傅箏緩步走過去,高興的誇道:“好漂亮!”
“五皇嫂,這個花環好看吧?是流星親自摘了花,編織成花環送我的。”葉湘琳笑的甜蜜,只一個小小的不值錢的花環,便令她開心快樂,只因送禮物的人不同罷了。
傅箏自是明白,如她們這般不缺金銀的上層人來說,在乎的是心意,而非庸俗的錢財首飾,看來,這個幸福的公主,終於接受了流星的愛意了,只是流星這個人……
眼角的光,下意識的瞥向不遠處,穆流星雖然一身普通侍衛服,卻也難掩他出衆的氣質,那無法掩飾的光芒,讓他儘管坐在不起眼的拐角處,依舊很搶眼,讓人想忽視都難。
傅箏不着痕跡的收回目光,握住葉湘琳的手,淺笑道:“流星送你花環,那我得送什麼呀?想來想去,還真沒什麼新奇的,要不……我也去烙一個大壽餅送你?”
“哎呀,五皇嫂,你這是笑話我嘛!五皇嫂能來,就是送我最大的禮物了,其它的東西我都不缺,不要了!”葉湘琳撒嬌,挽上傅箏的手臂,歡快的像只小鳥,“我們去那邊坐。”
“好。”
走前幾步,傅箏才記起,轉頭,看向跟在她後面的阮胡二人,微笑道:“你們坐在海寧王側妃那邊的位子吧。”
“是,王妃。”兩人答應着,並肩往側妃位走去。
今天出席的妃嬪不多,似是隻有平日和葉湘琳相處較好的受邀請了,海寧王坐在對面,正與白姝玉相對,他灼熱的眼神,時不時的掃過來,白姝玉面色極不自然,微染起尷尬的紅,白紫菱挨着坐,悄悄握緊了白姝玉的手,示意她不要理,拿捏好身份。
一番寒暄,坐下沒多久,便聽得殿外有腳步聲傳來,郎青拔高的音量,同時震破耳朵,“皇上駕到!太后駕到!”
殿內所有人起身,跪地恭迎,“參見皇上!參見太后娘娘!皇上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千歲!”Pxxf。
“平身!”
“謝皇上!”
南陽果真跟在太后身邊,親暱的挽着太后的手臂,連劉嬤嬤都被晾在一旁,這情景,看的傅箏秀眉越皺越深,她擔憂的眼神,卻被南陽鄙視回來,那眉眼間的傲氣,得意,簡直讓傅箏咬牙,真想罵她一句,不知死活!
“母后!”
葉湘琳嬌滴滴的迎上去,瞥一眼南陽,狀似吃味的嘟脣,“母后有了南陽王妃,都不要琳兒這親生女兒了!”
“琳兒丫頭,你這丫頭被哀家寵壞了,哀家敢不要你嗎?”太后慈愛的撫上葉湘琳的手,眼裡流動着真切的笑容,是真正的疼愛,這種目光,傅箏一看就懂,而南陽卻不懂,自作多情的以爲……
忍不住一再的嘆氣,傅箏悄悄別開了眼,卻無意間迎視上了葉跡舜的眸光,他很自然的表情,並沒有怎麼特別的看她,卻令她心中莫名的慌亂,想離他遠遠的,可是要平安過了今天這關,她想,她還得倚靠他這棵大樹才行。
想到這兒,傅箏不禁大膽的走近,朝葉跡舜福身,輕語道:“拜見皇上!”
剛在金椅上坐下的葉跡舜,看到傅箏的舉動,稍楞下,便柔和的笑道:“免禮!平陽有事麼?”
“謝皇上!我……我想,想離皇上坐的近些,不知會不會不合禮數?”傅箏說的很爲難,此時衆多的目光投到她身上,讓她如芒刺在背,尤其是太后的目光……“呵呵,朕說行就行。”葉跡舜稍感意外,繼而欣喜的吩咐道:“朗青,加座。”
朗青依言,馬上安排了座椅,就在葉跡舜的偏下方,幾乎近的就如同皇后的位置,因現在沒立皇后,也就沒安排,此時看起來,真有些不倫不類,避開了皇后位,卻又離的那麼近,加之傅箏的身份……引得下面小聲議論,疑惑重重。
太后當即便變了臉色,幾欲出口,葉湘琳趕忙拉住,聲音極小的道:“母后,不要和皇兄吵架了,皇兄難得心情好,不要了。”
聽此,太后咬了咬牙,忍着怒沒發作,在葉跡舜的另一邊並排坐下。
南陽的座位,按規矩被排在了正妃位上,因傅箏換位置了,她自然的坐在了傅箏的位上,瞧着傅箏,她嫉恨的咬牙,真是不要臉!夫君剛走,就連皇上都勾引上了!
傅箏苦笑,這大殿裡,瑾珍四人是沒資格進來的,她只有自救了,不是嗎?雖然在利用皇上,但也是沒法子的事啊!
席間,照例穿插着歌舞,傅箏面對眼前的佳釀菜餚,筷子拿起,半天卻下不了手,並非不餓,也並非不好意思吃,而是她驀地想起了上次壽宴上,葉跡翎悄悄用銀針驗毒,卻驗出好幾道菜都有毒的事,心中不禁發冷,誰知道,眼前的菜吃下去,明年的今天,會不會成爲她和小寶的忌日?
“平陽,是菜不合胃口嗎?”葉跡舜對她的一舉一動,關注於胸,見狀,便輕聲問道。
“嗯,不,不是……”傅箏糾結,支吾的不知該怎麼說,而太后的目光,也恰有意無意的射過來,且笑道:“皇上,恭親王妃怕是被恭親王寵成心肝寶貝了,吃的都是眼生的菜,平常的這些,哪裡能吃得下呢?”
PS:親們,南陽死,只是剎那間的事了,最後的機會,還沒猜的親們,趕緊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