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大隊人馬抵京。
傅箏站在大門上,翹首以盼,直到太陽快落山時,才聽到遠處的馬蹄聲,轉眼間,一行人策馬停下,然後翻身下馬。
“夫君!”
傅箏一聲喊出,眼裡已噙滿了淚花,不等她撲上去,葉跡翎已大步踏上臺階,將她緊抱入懷,“阿箏,我回來了。”
如此溫馨的場面,下人們皆掩着嘴偷笑着,悄悄退下,將空間留給小別勝新婚的兩人。
回屋,葉跡翎第一件事,便是盯着傅箏的肚子瞧,“阿箏,似乎比我走時,又大又圓了些,該有七個月了吧!”
“嗯,有了,再有兩個月就要生了!”傅箏摸上肚子,柔柔的笑道。去麼麼她。
葉跡翎抿抿脣,想了想道:“那我們不能立刻去南疆了,你這大肚子不宜上長路,萬一顛簸的出點事就不好了,得等你生下孩子才行。也正好趁這兩三個月,我奏請皇上,在南疆給我新建王府,準備搬遷事宜,還有些軍政上的交接都需要時間。”
“好啊,聽你安排,我沒什麼意見。”傅箏點點頭,淺笑盈盈。
“嗯,二十多天沒見了,阿箏寶貝想爲夫了嗎?”葉跡翎將傅箏又是一抱,兩人倒在大牀上,忍不住的便想親吻她,卻楞是打住,“不行,我趕路回京,幾天沒沐浴了,得洗漱一番才行,別把你也弄髒了。”
傅箏笑,“那行,我給你擦身。”
“好,不過你先說,想爲夫了麼?”葉跡翎不准她逃避,捏捏她的鼻頭,脣邊揚起一抹壞笑,“要是敢說不想,你下場一定很慘!”
“呵呵,你都威脅我了,我還敢說不想嗎?想,很想……”傅箏嬌笑不已,纖指擡起,摩挲上他的丹脣,魅惑的眨眼,“夫君,那你想我了麼?”
“這還用問麼?想的快……快神經錯亂了!”葉跡翎大笑起來,捉住傅箏的纖指,含住重重的一吸,琥珀色的眸中,染上邪氣的笑,“先洗浴,然後用晚膳,然後我們去散步,再然後……回房睡覺!”
傅箏已不是完全不懂情事的少女,只看他的眼神,便知他在暗示什麼,當下小臉臊的紅暈盡染,輕捶他一記,“你背上的全傷好了嗎?”
“當然,所以今晚……你要好好補償我!”葉跡翎一挑眉,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哪知,傅箏卻巧笑嫣然道:“我快生了,你還敢怎麼放肆?一次就好,然後……就忍着吧!”
“哎——”聞言,葉跡翎除了嘆氣,就是再嘆氣,“這生孩子真麻煩,生了小寶就再別生了,影響我們夫妻關係!”
“瞎說什麼呢?孩子必須還要生,必須還得生下男孩兒才行,我得爲你着想,可不能讓你無後了!你要嫌我懷孕讓你房事不盡興,你再納個妾唄!”傅箏撇開他,從牀上下來,不悅的瞪眼道。
葉跡翎趕忙跟下,討好的笑,“我這不就是隨口胡說的嗎?阿箏可不能生氣,孩子要生,納妾堅決不行!”
“噗哧!”
傅箏被逗笑,嗔他一眼,“快洗澡吧!”
“遵命,王妃大人!”
氤氳的浴桶中,傅箏一邊給他擦身,一邊才問到正事,“夫君,我二皇兄呢?琳兒的事怎樣了?邊境都解決好了嗎?”
“你二哥率兵回大周了,肖夜也跟着回大周了,琳兒的事吧,說來話長,散步時我慢慢講給你聽。”葉跡翎說道。
“好。”
……
在府裡休沐了兩日,葉跡翎便上了奏摺,懇請皇上削藩,以那一日在崇文殿談好的條件爲準,很快,葉跡舜便批覆准奏,命工部尚書,親自前往南疆,爲恭親王新建王府。
此聖旨頒佈,震驚了朝堂,葉跡翎肯放棄三分之一的兵權,主動上表削藩,是所有文武百官都始料不及的事,爲此,太后專門去和葉跡舜談了一次,生怕這是葉跡翎的權宜之計,故意使的障眼法。
“太后,朝政上的事,由朕作主,請母后不要干政!”葉跡舜有些生氣的道。
“舜兒,哀家可是爲你好,葉跡翎此舉,那是傻子纔會做的事,誰會放着京城這塊肥肉不要,跑去邊境安家?這可不僅僅是放棄三分之一兵權,是把大好的政權都給放棄了!”太后皺眉,不悅的說道。
聞言,葉跡舜倏地起身,怒道:“母后,葉跡翎就是真做了傻子的事,而朕也想做!他是爲了平陽,才退出與朕的爭權奪勢,他根本就不想要皇位,而朕若是能得到平陽,朕也甘願同他一樣,爲了心愛的女人袖手天下!”
有的女人,一輩子不懂情爲何物,一如太后,她楞楞的望着葉跡舜斥紅的雙目,不解的道:“皇上……”
葉跡舜懶的再多說一句,直接拂袖離開。
御花園裡,他的突然出現,嚇到了正在親自採摘花瓣的白紫菱,她忙福身道:“參見皇上!”
“平身!”
“謝皇上!”
葉跡舜望向天邊,淡藍色的天幕上,幾朵白雲浮動,他煩躁的心,漸漸歸於平靜,白紫菱站在他身邊,低垂着眉眼,不敢發出什麼聲音來。
“紫菱!”不知過了多久,葉跡舜突然開口,且側眸看向她,淡淡的問道:“如此做朕的皇妃,是你真心所願嗎?”
“臣妾……不知皇上何意?”白紫菱一驚,心中忐忑的同時,避重就輕的反問道。
葉跡舜一笑,接道:“自你進宮,朕從未冊封過你,更不曾臨幸過你,若你想自由,朕可以成全你。”
“皇上!”白紫菱震驚的擡頭,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皇上是說,是說臣妾可以出宮,可以不做皇上的妃子麼?”
“對,據朕所知,孫家長公子孫晨傲還未婚配,朕將你賜婚給他,你可願意?”葉跡舜問道。
“皇上!”
白紫菱重重的一跪,卻是全身顫抖,“皇上,臣妾該死!臣妾和孫公子並無關係,求皇上開恩!”
“紫菱,朕是說真的,朕一言九鼎,並非要問罪於你,朕之所以一直沒有臨幸你,就是知道你和孫晨傲的事,只是太后那裡……如今,朕一道旨意,你就解脫了,朕對不起你姐姐,不能再綁着你了!”葉跡舜輕輕一嘆,單手伸出,彎腰扶起白紫菱,眼中是柔和的笑,“去吧,收拾下自己的東西,明日便回白家待嫁吧!”
“謝皇上!”白紫菱哽咽的哭出來,這從天而降的驚喜,讓她感動落淚,將她絕望的人生,又推向了光明。
“傻丫頭,去吧!”葉跡舜笑笑,舉步朝前走去。
白紫菱衝着他的背影喊,“皇上,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皇上!”
葉跡舜未回頭,只是苦苦一笑,哪怕是最好的男人,又能怎樣?她眼裡沒有他,心裡亦沒有,她認爲的最好的男人,不是他……
三個月,他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看到她了,待她生產完畢,孩子滿月後,便要遠遠的離開他了,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見……
“皇上,海寧王求見!”郎青追上來,小聲回稟道。
“宣他來此!”
“是!”
葉羽寧到來的時候,葉跡舜正坐在假山頂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湖中的水,神情專注,墨眸迷惘,思緒不知在何方。
“參見皇上!”葉羽寧在下面拱手行禮。
“上來陪朕坐會兒。”葉跡舜說道。
葉羽寧楞了片刻,便飛身上去,在葉跡舜身旁坐下。
“二弟,你看這湖中的水,臨近深冬了,也快要結冰了,到了明年春暖花開時解凍,又成碧綠,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如此有什麼意思呢?”葉跡舜依舊看着湖水,聲音有些曠古悠遠。
葉羽寧似有所感,悵然道:“皇上,其實這和人生差不多,人生有追求,有目標,湖水的追求,便是結了冰,盼解凍,讓魚兒在水中暢遊,人生呢,想得到的東西,永遠都很多,永遠都無法滿足,於是,一輩子匆匆而過……”
“那你呢?你這輩子什麼事情是最不滿足的?假若現在百年,你最遺憾的是什麼?”葉跡舜輕問道。
“我最遺憾的,最想得到的,不是事情……是人!那個人,皇上知道。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我逃不開這個情字,皇上亦逃不開,我們都不是幸運的,愛上了不愛自己的女人,這種感覺……生不如死。”葉羽寧目光綿長,失神輕嘆。
葉跡舜久久的不曾言語,兩人皆靜默着,多少年了,從不曾這樣子談過話,裂開的縫隙,在一朝一夕中,漸漸合攏,將時光縫合。
“皇兄,我這輩子,還有機會擁有她麼?”落日的餘暉,斜照在臉上時,葉羽寧輕聲開口問道。
“二弟,如果她願意,朕……可以成全你。”葉跡舜墨眸裡,蕩起柔和的光,他徐徐看向他,自當年之事後,第一次輕言,“二弟,對不起。”
“皇兄……”葉羽寧心頭一震,如梗在喉,“當年……當年也是她自己選擇的,不怪皇兄,因爲她愛的人,始終是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