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後。
南疆城外,一處果園內,迎着晨起的朝陽,孩童的歡笑聲,如動聽的銀鈴,遍響在整個園子裡,他們採摘着豐收的果實,小臉上的笑容,如花兒般綻放。
“這棵梨樹好高哦!哥,你能採到最高的那枝丫上的梨嗎?”葉薔粉嫩的小臉,仰的高高的,無比激動的用小手指着叫喚道。
“當然能,只要薔兒想要,哥就採來給你,你等着啊!”葉蕭擡頭,看着那棵六七米高的梨樹,自信滿滿的說道。
葉薔歡跳,“好好,哥哥好棒,薔兒要三顆梨!”他廳看好。zVXC。
“薔兒郡主,我也幫你採一顆梨!”正在不遠處摘蘋果的王乾之子王紹康聽到,將蘋果一扔,跑過來豪氣的拍着胸脯說道。
“嘻嘻,你輕功練好了嗎?好高呢,你能上得去嗎?”葉薔歪着腦袋瞅他,“咯咯”的笑起來。
“紹康還差火候着呢,得再練個兩年!”葉蕭擺擺手,噙着笑道,他雖才八歲,卻與其父葉跡翎相貌如出一轍,舉手投足間,貴氣逼人,一身武功,盡得葉跡翎真傳,但畢竟年紀尚小,功力不深,然,輕功躍高六七米也是沒問題的。
聞言,王紹康焉了表情,“好像我現在只能跳起一丈多高……”
池鬆提着一筐水蜜桃過來,擦了把額上的汗,笑眯眯的道:“恐怕就只有小王爺的輕功能探得着那麼高的梨子,我們都不行呢!”
“我比你們都年長,練功的時間自然比你們長,你們再練練,也能探着呢!”葉蕭笑言,說完,便退後兩步,腳下一縱飛躍起,直上梨樹頂,採了三顆特大的梨,然後穩穩的落下來,“薔兒,給你!”
“謝謝哥!”葉薔把梨抱在懷裡,蹦蹦跳跳的向遠處的涼亭跑去,邊跑邊喊着,“孃親,哥哥幫我採到大梨了!”
涼亭裡,幾個閒聊的婦人聞聲看過去,諾妍忙奔出去接葉薔,並着急的道:“郡主,你慢點兒跑,小心摔着!”
傅箏淺笑盈盈,“這丫頭真不知像誰了,性子毛毛躁躁的。”
“呵呵,像公主和駙馬爺的結合體啊,公主以前性子靜,但嫁給駙馬爺後,可是有些活潑了,駙馬爺也是啊!”海靜抿着嘴笑道。
“可不是嘛,郡主自然是像王妃和主子了!”瑾珍也笑着打趣,並一扭頭喊道:“瑛兒,睿兒,你們幾個去洗水果,端一盤來讓王妃嚐嚐!”
“是,孃親!”李瑛答應一聲,便招呼着池睿、尹雨兒和宋沫兒四個半大的孩子去水池邊洗他們摘來的桃子、梨和蘋果去了。
這處果園,是八年前所建,傅箏因爲閒來無事,便想在王府後園種幾棵果樹,後來葉跡翎說,那不如在城外開闢一處果園,可以種上各種水果,平日請農夫幫忙培育料理,她們這一羣女人,也可以享受閒情逸致,親手栽種幾棵,感受田園風光,不至於男人不在府裡時,紛紛寂寞的喊無聊。
於是,這果園就這樣建起來了,到果子成熟時,她們便帶着一羣孩子親自來採摘,品嚐着自己的勞動成果,那真是其樂無窮呢!
平靜的八年,她們七對,皆夫妻恩愛,兒女繞膝,日子過的充實快樂,感情好的如一家人似的,尤其是葉跡翎,把傅箏寵上了天,整個南疆城的百姓,人人津津樂道,好多大戶家的男子,紛紛效仿恭親王,也只娶一妻,保持家庭和睦,而葉跡翎治理下的南疆,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無盜匪,無貪吏,軍強民富,深受軍民擁戴。
“孃親,這天是不是快下雨了?好像有烏雲飄過來了!”葉薔放下捧着的梨,爬上傅箏的腿,抱住她的肩膀,一雙烏黑的大眼珠,瞅着天空問道。
瞧瞧快變天了,傅箏皺眉,“嗯,看樣子是要下雨了,我們得趕緊回去了!”
“孩子們,上馬車回府嘍!”
筱琴起身去招呼,幾個還在玩鬧的孩子忙聽話的奔過來,一羣大人小孩兒乘了三輛馬車,車伕裝了幾筐果子,便向城裡駛去。
回府,安頓了孩子,剛進大廳,傅箏便覺氣氛甚是凝重,擡眼看去,葉跡翎背對着廳門,僵硬着身子挺立在最前方,兩側分別立着張毅、池秋池冰等人,臉上皆是怒意深重,一股肅殺之氣,席捲着整個大廳。
“今兒個,這是怎麼了?”傅箏疑惑間,詢問着邁進雙腳。
“參見王妃!”
一干人回過頭來,看到傅箏,斂了斂神色,拱手行禮。
葉跡翎將手心的信捏成團,緩緩回身,赤紅的雙目中,隱約有氤氳的水汽波光瀲灩,他極力隱忍,勉強扯出一抹笑來,“阿箏,你們回來了!”
“夫君,你……”傅箏瞧出不對勁兒,輕咬着脣瓣走近,挽上葉跡翎的手臂,輕聲問道:“出什麼事了麼?”
“沒事,你先回房休息吧。”葉跡翎心頭酸澀,嗓音愈發哽咽,他用力的眨了眨眼,將眸中的水汽逼回,撥開傅箏的手,笑的極不自然,“我呆會兒便回來,還有些事要處理,我吩咐廚房燉了燕窩給你,趕緊回屋去吃吧。”
“哦。”傅箏訥訥的應聲,低了頭朝外走去,心中突然涌上了不安,這樣子的葉跡跡翎,定是有事瞞着她,否則以他臨大事泰然自若的性子,絕不會如此,經過這些年的歷練,他已三十歲了,做事更是沉穩有餘,而她分明在他掩藏的情緒中,看到了傷心的痕跡。
出了廳門,傅箏走了幾步後,猛的滯下了步子,在原地停站幾秒後,便悄悄返回,躲在廳門外,四周的丫環下人,一個也沒有,似是被摒退了,她摒住了呼吸,側耳聆聽。
廳裡,尹奕拱手,恨聲道:“主子,就讓奴才帶人先去大周,將老夫人的遺骨迎回南疆吧!”
“莫急!我娘她臨終時,曾交待,就讓她葬在大周,面朝大鄴就好,而且南疆從此刻起,也並不安全,所以,現在由大周皇帝暫時代爲照看我娘,我很放心,等爲我娘討回這個公道,再決定將我娘安葬在何處!”葉跡翎堂堂七尺男子,說到此處,終究忍不住落下淚來。
張毅額上有青筋突起,眸中是無法隱忍的暴怒,“主子,士可忍孰不可忍!主子這些年步步退讓,卻換來這樣的結果,這次我們絕不能再退,皇上必須大義滅親,以報這血海深仇,否則,主子也是先帝骨血,有資格取而代之,他日將老夫人追封厚葬,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家老夫人才有資格位列中宮,與先帝同棺共枕!”
“對,主子當如此!老夫人無名無份三十年,生前受盡迫害,死後還遭刨墳鞭屍,這等奇恥大辱,血債深仇,我們必須報!”池冰因震怒,而扭曲了面容,拳頭捏的“咯咯”直響。
其它幾人,池秋、宋梓墨、李亮、王乾,還有幾名軍中心腹參將,皆同仇敵愾的道:“奴才等人,誓死效忠王爺!”
“此仇不報,本王……枉爲人子!”葉跡翎望向廳外,琥珀色的眸中,劃過道道狠戾的幽光,和毀天滅地的決然!
廳外,傅箏扶着牆角,身子綿軟的滑下,臉色蒼白如紙,她簡直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她可憐的婆婆,竟被人刨墳鞭屍了麼?怎麼會這麼殘忍?那個人……是太后麼?這世上,怎能有這麼陰毒的女人,連死去二十多年的人都不放過!
“轟——”
一聲驚雷,大雨瓢潑而下,傅箏仰頭,禁不住淚流滿面,四年前,她父皇病重,臨終時改立二皇兄傅尋琰爲太子,由二皇兄繼承了皇位,登上了九五之尊,她母妃也終於揚眉吐氣,被尊爲端太妃,頤養宮中,而皇后卻被新任天子下詔陪葬,結束了榮華耀武揚威的一生,她和葉跡翎終於放心下來,安心的住在南疆。曾在兩年前,他們秘密前往大周,拜祭過一次葉跡翎的母親,就只怕行蹤被太后查到,所以這八年來,也只去過那麼一次,平時都是在王府中建了祠堂,每日早晚上香祭拜的,怎麼就會被太后真的……
廳裡,他們還在繼續商議着,傅箏倚着牆站起身,腳步不穩的往拙園走去,卻沒回房,而是去了祠堂,她跪在蕭紅淚的靈位前,久久的不曾起身,這個女子,不僅僅是她丈夫的母親,還是她極爲欽佩的女子,她最愛讓葉跡翎給她講述三十年前,蕭紅淚街頭賣唱籌款賑災的故事,那樣義薄雲天、敢愛敢恨的女子,卻慘痛一生……
當大雨過後,細雨連綿時,傅箏身旁,多跪下了一個人,她側眸看去,哽咽的喚出聲,“夫君……”
“阿箏,我是不是很沒用,連自己的母親都保護不了,我真該死,可是我死後,也無顏去見我娘,我還有什麼臉面喚她一聲娘呢?”葉跡翎將頭杵在蒲團上,泣不成聲。
傅箏傾身抱住他,“夫君,是不是太后?我聽到你們談話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