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箏,你皇兄派人送來秘信,信上說,大周鳳城縣令呈上加急奏表,七月十五,一夜之間,我娘墳墓被人刨開,棺木被橇,白骨被人鞭打,曝屍山頭,有山上附近居住的百姓瞧見,記下了行兇之人的模樣,報告了官府,縣令派人追擊,將兇犯阻在了城外,抓獲歸案,嚴邢拷打下,兇犯供出,是受大鄴太后的命令,查尋蕭紅淚的墳墓,然後毀之……”葉跡翎已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只斷斷續續的喚着,“娘……娘……”
“夫君,那婆婆的遺骨,如今……”傅箏沉痛的閉上了眼睛,感同身受,有淚水滑落眼角。
шшш¤tt kan¤C ○ 葉跡翎聳動着雙肩,反手抱住傅箏,“孃親的遺骨,已被你皇兄派人運回大周京城,重置棺木,安放在普羅寺,由寺裡的高僧,日夜唸經超度。”
“夫君,你打算怎麼辦?”傅箏輕問。
“連夜上書,派人送摺子給皇上,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列了數條太后所犯之罪,力請皇上用國法處置太后,斬殺太后於街市,死不留全屍!”葉跡翎說這話時,眼眸裡迸出的殺意,令人毛骨悚然。
傅箏沒有意外的點頭,擡指拭去葉跡翎眼角的淚痕,看着他說道:“皇上會公正嗎?皇上是孝子,應該不會答應的。”
“對,我知道他不會答應,但我必須先把禮數做到了,等到他駁回奏摺,我才師出有名,清君側——清太后那個禍國殃民的老妖婆!”葉跡翎眸中蕩起深邃的幽光,徐徐說道:“阿箏,我曾爲你袖手天下,隱逸八年,但是今日,我不得不爲了母親去奪這天下,你或許還不知,當年我們搬到南疆時,我手中握有原本三分之二的兵權,然而,一年年下來,皇上不斷的從我手裡要兵權,我有你,有兒女,我想給你們母子一個安穩的家,所以我一直在忍,一點一點的把兵權分給他,直到現在,我只握有二分之一了,便是南疆大省三十萬的兵力,其它原本在京師的兵馬,已全部收回到了皇上手中,皇上能掌控的,目前有五十萬兵力,懸殊較大,我若不反擊,遲早會被皇上全部吞併,下場可想而知,若是反擊,不一定能勝,一旦失敗,我們全家便會共赴黃泉,你一直都知道,我和皇上之間,早晚都會有這一天,當年不過是權宜之計,我這樹欲靜,而他和太后風不止,我無從選擇。”
“夫君……”傅箏久久的看着他,將他的大掌按在她心口處,如夜的眸中,是堅定的決然,“無論你做什麼選擇,我都不會阻止你,你若反,我陪你,你若不反,我們依然生死同衾!”
“阿箏!”葉跡翎眸中溼氣加重,抱着她的雙臂,在漸漸收緊,她在他懷中輕聲道:“夫君,你勝算有幾分?”
“五分。”葉跡翎答道。
“我們向我皇兄借兵,懸殊二十萬,那便借兵二十萬,以相等兵力揮師京都,還你不公,報婆婆之仇,我的仇和你的仇!”傅箏平靜的眼中,浮起晦澀的深沉。
葉跡翎卻搖頭,“阿箏,別忘了,你皇兄的皇后,是明暖,是太后的孃家人,我們借兵的話,會讓你皇兄爲難的,他只能中立,誰也不幫。而且,若二哥答應借兵,大阪的金騰雲,也必然會受琳兒所求,出兵相助她皇兄的,屆時,三國就又全亂了!”
“那怎麼辦?我們不怕死,但不能讓蕭兒和薔兒送命啊!”傅箏略有些急了,方纔的淡定漸漸消褪。
“如若敗軍,阿箏,我會安排好人,護送你和蕭兒薔兒去大周,將你們母子日後就託付給二哥了,不必陪我死,你還要替我照顧咱們的孩子,還有池秋他們的妻兒,你們都在大周好好的活下去,有你皇兄做大周皇帝,我不會有什麼好擔心的,他那麼疼你這個妹妹……”葉跡翎看着她,輕輕的笑,修長的指,一寸寸撫平她眉間的褶皺,聲音空洞而綿長,“阿箏,我們相識已近二十年,相守近十年,這些年有你陪伴,我死而無憾,但是我會努力的活着,只要能活下來,我便不會丟下你……”
“夫君……”有什麼憋悶的東西,在胸腔裡炸開,傅箏喘不過氣來,亦說不出話來,將頭深深的埋在葉跡翎胸前,讓自己放縱的哭泣。
八年的時光,在指間匆匆而過,甜蜜的日子裡,他們總嫌時間太短,而如今,才真正感覺到了短暫,幸福是什麼,是愛人之間的生死相依,是家人之間相濡以沫的情……
……
說家死中。十日後。
皇宮,慈雲宮。
“啪!”
一聲巨響,驚駭了滿殿的宮人,包括太后。眼前摔着一份奏摺,封皮上兩個大字極爲醒目:南疆。zVXC。
早朝剛下,一襲龍袍的葉跡舜,懷着沖天怒火的站在太后面前,他的怒容,使得俊逸的臉龐幾近扭曲,“全部給朕滾下去!”
“遵旨!”宮人們,包括那依然男扮女裝的劉嬤嬤,在皇帝凌厲的氣勢下,皆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
“皇上,這是做什麼?”太后很不滿的蹙眉,將手中的早茶重重的擱在了案几上。
葉跡舜一掌掃落掉那盞茶,茶水四濺開來,有幾滴濺到了他龍袍上,及太后的臉上,卻止不住他的怒意,“做什麼?太后還問朕做什麼!朕還想問太后,你究竟做了什麼缺德的事!”
“皇上,你怎麼跟哀家說話的?哀家可是你母后!”太后怒不可揭,從榻上站起,迎上他冷厲的雙眸。
“對,就因爲你是朕的母后,朕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你,饒恕你的過錯,讓你坐穩太后之位,而你呢?連朕都不禁要問問,你還有良心嗎?這等刨墳鞭屍的缺德事,你竟能做得出來,朕真是小看你了!”葉跡舜雙拳用力的攥起,憎恨的眼神,幾乎要將太后戳穿,若非眼前的女人,是生他的親孃,他真想一巴掌摑上去!
太后一楞,但很快便明白過來,沉着臉道:“這事皇上怎麼知道?”
“朕怎麼知道?你問問葉跡翎,看他知不知道!”葉跡舜怒吼,一指頭戳上那封摺子,咬牙切齒道:“蕭紅淚死了二十多年了,她一個死人,只剩下骨頭了,她礙着你什麼事了?你竟能下如此狠手,母后啊母后,如若朕是葉跡翎,朕也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太后眼眸中,劃過道道震驚,在呆滯了片刻後,猛的想到了什麼,忙拿起摺子翻開,快速的瀏覽一遍後,瞬間便白了臉,“舜兒,他葉跡翎好大的膽子,敢讓舜兒弒母,你可不能答應他啊!”
“母后,你現在知道怕了麼?朕告訴你,從朕記事起,你便口口聲聲說,你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朕好,朕是你難產險些搭上命生下來的,所以朕讓自己的雙眼矇蔽,對百姓對朝堂公正廉明,對你卻徇私枉法,連朕心愛的女人,也幾乎保不住,八年了,朕八年不曾見到她,朕心裡的苦,你可曾知道?這一切,是誰造成的?是你,都是你!朕從八年前平陽走的那一天便開始恨你,可你是朕的生母,朕不能親手弒母,遭天打雷劈,所以朕要保你,而保你的代價,你知道是什麼?葉跡翎是第一次上了這樣的摺子,就說明他已做了謀反的打算,朕若不答應他殺你,他就會立刻起兵,這是逼朕在大鄴江山和你之間做選擇!母后,你記住,生靈塗炭,戰火連天,這就是你最想看到的,朕的江山若失去了,就是你一手成全的!”
葉跡舜說着,步步後退,脣邊溢出諷刺的笑來,“母后,朕如果敗了,請恕朕無能爲力保不住你的命,因爲朕的命,也將會終結!”
“舜兒!”太后在葉跡舜即將退出大殿時,猛的清醒過來,大喊道:“你怎麼會敗?你現在兵力比他多,他謀反是不義之舉,你是皇帝,你肯定會贏的!這是絕好的機會,一旦你贏了,葉跡翎就終於完蛋了,殺了他,讓他們母子去地下團聚,她蕭紅淚別想贏哀家,哀家就是讓她死了也不能安生!哀家恨她,恨不得親自鞭她的屍!讓她挫骨揚灰!”
“瘋子!”
葉跡舜看着她,不斷搖頭,“簡直是瘋子,無可救藥的瘋子!”
步出慈雲宮時,葉跡舜步履踉蹌了下,有什麼滾燙的東西,在眼眸中打轉,這些年,他活的很累,似乎,終於到了可以解脫的時候了!
一別數年,再相見,成仇人……
……
南疆。
傍晚的夕陽,染紅了一方天際,徜徉在橘色的園子裡,傅箏心思冗長。
“阿箏,累了麼?若累了我揹你走。”葉跡翎擁住她的肩頭,看向她的眼眸中,深情繾綣。
“嗯,爲了讓夫君揹我,就是不累也得說累了。”傅箏狡黠的眨眼,嫣然巧笑。
葉跡翎佯怒,“好啊,你敢跟爲夫玩心計,瞧爲夫怎麼收拾你!”說着,便撓向她的腋下,她最怕癢,立刻大笑起來,忙着躲避,他怎會讓她得逞,輕易就將她抱了個滿懷,鼻尖貼上她的鼻尖,將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臉上,眼尾一絲邪笑,“阿箏,逛累的話,我們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