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算不上很大,置了一張茶几與兩把圓椅,琴奏坐下後,就有小婢奉上茶來。琴奏跟蕭逸書在一起久了,對這茶也算能勉強嗅出好壞。
雨前龍井,倒也將她奉爲上賓來看。
掌櫃將美玉對着光亮處又照了兩眼後,才放下,收斂了外頭時的那一臉奴相,“不知小姐如何稱呼,所爲何而來,鄙人自當竭盡所能,助小姐得償所願。”琴奏漫不經心地瞄了一眼那美玉,“你家主子說,拿着美玉而來,自是不可小看的。我來倒也不求閣下幫什麼忙,只是受人所託,向你家主人傳句話,只說小姐在寐宇閣裡,還盼早日團聚。”
琴奏沒碰那茶水,說了話就想走,可又像是想起什麼,琴奏指了指擱在茶几上美玉,“這東西,我以後也不會用了,你替我還了你家主人,此後永不相見便是了。”然後離開。
至於那掌櫃的什麼時候把話帶到,這就不是琴奏能知道的事了。她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找到蕭逸書,不問生死,只同他一起。
其實,後來發生的事的確有些匪夷所思了。
她跟蕭逸書隨着沈鍾鉉一路巡視,他召管事順便看看賬目,而蕭逸書顧慮到他的身子,便也算是寸步不離,只有她,每當船一靠岸,她便要下去走走。琴奏當時惱怒的是沈鍾鉉竟沒有進湖州城,而是直接從太湖沿着水路一路來了。可這樣一來,她是真不知道怎麼找到玉玄子他們,將琴姑娘的事告給他們聽。
她問過蕭逸書,確認過沈喬當時並沒有帶什麼人皮面具,那麼這人就是琴姑娘了。她或許一時半會兒查不出老閣主的死因,但能找到琴姑娘,也算是大功一件了吧。蕭逸書是知道她的,這原本就不是她的長相,琴奏記得自己當時還揶揄過蕭逸書,見到原樣的琴姑娘,可曾心動。
蕭逸書當時沒笑,板着張臉卻是真的生氣了。琴奏也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正好碰了蕭逸書的底線,本想着他鬧一鬧也就過去了,可等她在城裡溜達了半日,午間時買了蕭逸
書喜歡的幾樣小菜帶上船時,船上卻傳來一陣打鬥聲。
這船懸着沈門的旗幟,在江南這片水域上可說是橫行無敵的,什麼人敢這麼放肆打沈門的主意?更何況,沈鍾鉉還在船上呢。琴奏丟了油包,縱身躍上甲板,卻發現甲板上滿當當的都是鮮紅顏色,橫七豎八地躺着死屍,有沈鍾鉉的人,也有黑衣蒙面的殺手。
琴奏扯下一個黑衣人的面巾,其貌不揚之人,身上也沒有能夠表明身份的物件,琴奏也顧不得細看,抽出情殤劍,便衝進船裡去。
果然,五名護衛緊緊圍着蕭逸書同沈鍾鉉,而外邊卻是密密麻麻擠了二十幾名殺手。沈鍾鉉臉色蒼白,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一邊的蕭逸書卻是面無改色地在他頭頸上施針,至於剩下五名護衛,看上去也不大好。
沈鍾鉉怎麼說也是一門之主,更何況明面上還是個武林盟主,私底下得罪的人也不少。這次巡視產業,也不會帶些沒用的人出來。可琴奏看眼下情況只怕是這些人都中毒了,而偏偏蕭逸書在替沈鍾鉉施針,這時候若是打亂了,恐怕危險更大。
琴奏隱在門扉外,不管黑衣人是哪邊派來的,對琴奏來說,她現在只有一個人要救,那就是蕭逸書。對方既然衝着沈鍾鉉而來,就不可能讓蕭逸書將沈鍾鉉的病治好,這麼一來,蕭逸書更加有危險了。
這樣危機的時候,更能看出一個人的性子來。琴奏隱在門後,竟看到沈鍾鉉眼角漫不經心地掃了她那邊一眼,然後輕輕眨了一下,竟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琴奏只覺得心底哆嗦了一下,這人,不止是看輕別人的性命,現在看來,只怕是連自己的也都不甚上心的。
花廳裡兩邊人對峙,琴奏聽見領頭黑衣人冷笑了一下,然後一聲殺,便合力朝沈鍾鉉砍了過去。護着沈鍾鉉的五人內力全失,只剩下精妙的招式在那兒頑抗,但卻到底拼不過對方人多,琴奏在門外聽着刀鋒沒入血肉的噌噌聲,心底雖着急卻還是不敢妄動。
沈鍾
鉉既然知道她到了門外,也沒示意她怎麼做,她現在便不能輕易暴露自己,只是她有底線,沈鍾鉉的死活不是她關心的,只要蕭逸書沒事,她便足夠了。
蕭逸書額頭滲頭汗來,但手上施針的力道卻沒有分毫改變,這叫沈鍾鉉也忍不住佩服上幾分。他從小便是被父親丟進狼窩裡的狼崽子,看慣了生殺的場面,卻沒想到這個鄉野里長大的書生也會有這樣的膽識。
不過,這一次,也別怪他狠了。
沈鍾鉉氣沉丹田,衝出被銀針抑住的血脈,飛快地同蕭逸書說了一個脈門後,便用一雙嗜血的眸子盯着前面被五人用肉身拖出的黑衣人們,總算將你們引出來了,他不演場苦肉計,如何一箭雙鵰?
蕭逸書自然知道沈鍾鉉說的那處天門穴是那兒,那穴若是遇了疼痛,便能將人潛藏的力量迸發出來。可也是曇花一現,透支體力,等到平靜下來,輕則中傷元氣,重則沉睡不醒,甚至力竭而亡。他知道黑衣人來勢洶洶,但這般兵行險招,而且還得他來下手,實在不忍!
沈鍾鉉並不多說什麼,他知道銀針在蕭逸書手上,他不能逼着他下手,他只不過賭一回罷了。腥風血雨的江湖,誰不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拿今天去賭一個明天?他只不過從小就比別人運氣要好上太多罷了,這一回,希望上蒼仍是庇佑他的!
當天門穴上傳來一陣劇痛,而四肢百骸上泉涌般鼓動着力量時,沈鍾鉉唬得站了起來,朗聲衝門外的琴奏笑着說,“琴奏姑娘,看了夠久,便同我比一比,這二十個人,誰殺得更盡興了!”
剛說完話,沈鍾鉉的手便卡住離他最近的那個黑衣人的脖子,咯啦一聲,喉管便被沈鍾鉉直接捏碎,覆着面巾雖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可那暴睜的眸子還有沈鍾鉉手背上那一灘溫熱的血污都讓剩下的人心口一驚。而原先渾身傷痕累累的五名護衛卻是徹底振奮起來,沈鍾鉉揮了揮手,“下去護着蕭大夫便好,這些人,留給我跟琴奏姑娘盡興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