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慌了,還以爲是湯圓太熱燙到了她,可是碗端了這麼久,早就只剩下溫溫的了“難道是湯圓不好吃嗎?”
她並沒有回答,只是眼淚不住的落下,他接過她手中的勺/子,自己盛了一個嚐了一口,不是很燙,溫度剛好適中,味道甜的也適中,包裹的外殼也很是勁道,跟往年的沒有什麼區別。
這湯圓是一個老婆婆做的,他也是無意中發現的,是一個很慈祥的婆婆在外面擺流動的攤位,但是每年的上元佳節她都會固定的擺在一個位置。
他曾經問過老婆婆爲什麼每年都擺在固定的位置,爲什麼不去人多的地方,做的湯圓這麼好吃,一定可以賺很多錢的。
老婆婆卻告訴他,自己是在等一個人的出現,老婆婆說,四十年前,她就在這個地方擺攤,那天剛好是上元佳節,她遇見她心愛的男人。
那個男子就是在這裡要了她的一碗湯圓,她們的感情就開始了。那一天他們之間總是有意無意的碰撞,那時候,這個擺攤的地方還很熱鬧,每一次的上元佳節都會有很多的人。
如今已經無人知道,曾幾何時,這裡也是熱鬧非凡的地方。
那日她與男子相談甚歡,男子告訴她,自己是一個商人,此次來京城是爲了談一筆大的買賣,剛好趕上了上元佳節,沒想到還有人會擺攤賣湯圓。於是就坐下來吃了一碗,他說,自己吃出了家的味道,還有吃出了愛情的味道。
她沒想到男子會這麼說,那時的她也是一個羞澀的姑娘,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他們一直聊到了很晚,大概天都快要亮了。
這時的男子告訴她,馬上就要離開了,他要離開京城回去了,她就心裡很難過,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捨不得他的離去。聽他說他要回家,他的家在很遠的地方。
她追問過他在哪裡,可是他沒有說,他留下了幾句話,說此次離開,除了買賣就是一個最重要的事。
老婆婆說自己還傻傻的問他是何事,他笑的很好看的回答,是爲了回去奏請自己的二老,娶她爲妻。
當她再次詢問他要回到哪裡的時候,那男子只說,如果你信我,就不要問我。這樣的愛情纔是真正的愛情,願意用自己的愛情,去賭注一個人是不是信守承諾。
她害羞的不敢再說話,男子在再走之前,特意說,要她等他,明年的上元佳節,在這個地方不見不散,她從此開始期待下一個上元佳節的到來,天天想,夜夜盼,終於在心急似焚裡等來了這個漫長的日子。
她說,自己從來都沒有爲了一件很多人都認爲虛無縹緲的事而放棄過等待,從小父母雙亡的她在無依無靠里長大,她很想有一個家,一個不再獨自一人漂泊,獨自一人流浪的家。
她選定了這個男人,可是註定讓她花費了一生的時間去等待,那一天的上元佳節他並沒有如約而來,她以爲他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可是在足足等了十幾天之後,他還是沒有出現,於是她又告訴自己,他一定是忙別的,他做生意這麼忙,一定是絆住腳了。
於是她決定每一年的上元佳節都要在這一個地方賣湯圓,因爲他們是在這裡約好的,因爲他能吃出她做的湯圓的味道。
就算自己老去,鬢髮花白,眼睛看不清,而他亦是如此,不認得自己,可是吃了自己做的湯圓,一定就可以嚐出她的味道的。她堅信有一天他一定會來的,來接她做他的新娘的,現在,他只是不小心迷路了而已。
可是他的這一迷路,迷的太久,一迷就是幾十年。
戚弘忝很仰慕他們的愛情,老婆婆對愛情的忠貞不渝,那一顆赤子之心,繪畫了永恆的一個點。
戚弘忝想告訴婆婆不要再等下去了,也許那個人只是一句無心的說笑或調侃,也許那個男子不敢違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經娶妻生子、兒孫滿堂了。也許那個男子真的是認真的,而經商危險,也許是早就死在了那次回家的路途上。
可是他想,自己何必去破壞老婆婆的執着呢?那是人家的愛情,是一個忠貞不渝,爲了愛人苦等下去,哪怕是一生的時間都傾注的愛情。
他本想把這個令人仰慕的偉大愛情講給靜珠聽,可是,靜珠卻毅然決然的離開了自己。
浿兒擦乾臉頰的淚水道“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這麼難忘的上元佳節,此後的一生,就算是老死宮中也無憾了。”
“你真的這樣想的嗎?”他把手中的碗放在了一邊的臺子上,很是認真的追問。
“不然呢?我還能則樣?”
“如果有一天有人能帶離開皇宮,擺脫拘束,還給你想要的自由,而代價就是讓你嫁給他爲妻,你願意嗎?”他很認真的說出了這一番話,而那個人就是他在說自己。
他想別的事都解決了,就像皇上請求,把她賜給自己做王妃。現在,他只是借用他人的口吻,來證實她的想法。
她嗤笑了一下“你認爲進了皇宮,還有機會出來嗎?”她的一雙桃花眼,因爲方纔的淚光洗過,而顯得更加的深邃明亮了。
“如果有呢?我是說如果?”他再次強調了語氣。
“不可能的,這些也只能想想而已,真的有的話,又怎麼會落在我的身上呢?我就是一個悲催的人,好事從來都遇不到我的,走吧,太晚了,子時皇宮就關門了,不知道現在回去還能不能想辦法進去了”說完,擺了擺手,與他擦肩而過,帶起了一陣輕風,香氣繚繞了他的鼻尖。
他也轉身,跟了上去,不再說話。你放心,這一切都會實現的,只要你等我,不會讓你等的太長,也不需要耗費你一生的時間。他的心裡這樣的想着,給自己加了把勁兒。
爲什麼?從遇見她就感覺她的不同尋常,那個面對山賊要挾寧死不屈的人,那個時而天真爛漫,時而憂鬱哀默的人,都叫自己慢慢的走出了靜珠所給的傷痛,到底是自己對於靜珠的愛,根本就沒有那麼的深刻,還是根本不是愛,只是純粹的喜歡。
而此時的自己纔是真正的開始,或是學會愛上了一個人呢?或許是後者吧,靜珠那時說的很對,自己可能真的是不懂愛吧,誰又知道呢?連自己的心都不知道,何況自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