欋子就這樣,不住的重複着寫這一首詩,竟不知不覺的寫到了天亮,當映畫起來時,看見她在書桌前趴着休息。
走到跟前,想要把她扶到牀上去睡,可是好不容易睡着的,又怕吵醒了就不好再入睡了,只得先找了薄毯子爲欋子輕微的蓋上。
正欲轉身,想去爲欋子去御膳房要些清淡的早膳,一個身影擋住了去路,映畫擡頭看清,見是風逸君,剛想跪下叩首,卻被施逸君示意她小點聲,不要驚動睡着的欋子。
剛纔映畫想喊欋子,又不喊欋子的舉動,他都看在眼裡,免去了映畫的行禮,讓她退了下去。
施逸君彎身在地上撿起了掉落的紙張,看着上面秀氣而不失灑脫的字跡,看着上面所寫的詩句,然後又彎腰撿起地上的其他的紙張,整理好,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注視着桌子上熟睡的欋子,見她如今已經是十分的消瘦,臉色慘白,早就忘記了她來的樣子,不過他知道,剛來黎國的時候,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
看着她身邊寫的那些詩句,都是同一首詩,這是一首描寫冬天臘梅的詩句,他纔想起昨日映畫所說的話。
原來,她真的是一心想看紅梅開放,難道她的生命,就是想看紅梅綻放的心願,一直支撐着她的嗎?
想着,她本就不應該生在帝王之家,現在這樣,這也是她命中註定的。
看着欋子,他這個冷情的皇上,竟然想要去撫摸她的瘦弱的臉龐,剛伸出手,還沒有觸及,欋子就開口問“是映畫嗎?”
她睡覺一直很輕,方纔映畫爲她蓋上薄毯子,她都已經醒了,只是懶得睜眼,現在感覺有什麼在靠近自己,忍不住問了一句。
施逸君把手又收了回來,欋子揉了揉眼睛,環視了一週,就看見一個白色衣衫,只有輪廓,面容不是很明顯,但是總不能對着一個陌生人,離他很近的去看他是誰,知道不是映畫,又問“你是誰?”
施逸君並不理會,而是把她從椅子上抱起來,走到牀上,把她放下來,欋子繼續追問“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他冷冷的回了一句。
欋子依然聽不出這個是施逸君的聲音,如今的她不僅記不得他的樣子,記不得他的氣味,也記不得他的聲音。
“哦,你知道映畫去哪裡了嗎?我今天想出去曬曬太陽,不想呆在房子裡了”欋子就不再多問,她是不會想到施逸君就是皇上,因爲她心裡知道,施逸君說過,他們永遠都不會再見。
“她忙去了,我帶你去吧”施逸君邊說話,邊抱起欋子,覺得就像報一個棉被那樣輕鬆,她真的是太輕了,幾年的時間,居然可以這樣改變她的青澀年華。
施逸君抱着欋子走到了殿外,不允許任何人的跟着,他一個人抱着欋子在外面走着,欋子讓他放自己下來,可是她哪裡能掙扎的過,本身就沒有多少的力氣,就連自己走路都是困難的。
“我的眼睛看不清,你能給我講講現在看見的風景嗎?”欋子覺得今天的陽光真的很溫暖,只是她的眼中,少了很多的顏色,覺得還是少了很多什麼。
“好”他抱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上階梯,好一會兒,他們兩個走到了一個亭中坐了下來,他輕輕的放下欋子,自己也在跟前坐下來。
“這裡是哪裡?”欋子雖然看不太清,但是也能根據輪廓分辨出,她的薌殿,看了那麼多年,光看大致的輪廓就能分辨,可是這個輪廓是陌生的。
“這裡是皇宮的景臺,坐在這裡,可以看見很多的美景,也可以眺望宮外的遠方”施逸君細心的解說。
“皇宮的景臺?這裡不是隻有皇上才能來的地方,後宮妃嬪是不可以上來的,你還是扶我下去吧,欋子剛站起來,卻被他制止住。
“沒事的,現在皇上恩准,所有的妃嬪都可以站在這裡俯瞰皇宮之外的景色了。”他說了一個謊言,但是卻是善意的。
“真的嗎?這樣太好了,那你能給我說說皇宮外面的景色嗎?”欋子極力的去辨別那些景色,可是無論怎麼努力,都是徒勞的。
“現在往你的右手看,那裡可以看見大海”黎國的皇宮,是靠近海的位置建造的,他建這座亭臺,因爲大海離的還是很遠,就把亭臺建的很高很高,就是爲了能看見大海。
“真的嗎?”欋子有些興奮,可是她看不見太遠的方向,就只能想象“我看不見大海,但是我記得它的樣子,它很藍很藍,我當初來黎國的時候,就是從大海上飄洋過來的。
它有海浪,有海鷗,還有落日的時候的大海,是最美的,記得我小時候頑皮,偷偷出宮,跑到城外很遠的地方,就是爲了看海。
那時候,我還撿了很多的貝殼、還有海螺,然後差點被海浪捲走,自此以後,就再也沒有出過皇宮”欋子一臉幸福的回憶初衷,似乎又置身在那個時刻。
施逸君坐在一旁聆聽,在欋子說完後,他問道“那你現在還想看海嗎?”
“當然想,但是我更想看燕國的紅梅綻放,我帶來的紅梅種子還有燕國的泥土,我每年都種一顆,可是紅梅卻像會變身一樣,只長葉,不開花。我才知道,黎國根本種不出紅梅,因爲這裡不適合它的生長。
如果我能在死之前,再看到一眼雪花紅梅就好了,我此生死而無憾”欋子有些落寞的底下了頭,未梳妝的她,此刻顯得那麼的清新脫俗,又是病態可人,令人憐惜。
“你還年輕,怎麼可以這麼早就說死呢?”他反問欋子。
“生命這東西,不是看年齡而定的,人有旦夕禍福,上天覺的你的生命到頭了,就是到頭了,難道我們還能和上天討價還價,這又不是生意買賣,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不過了,如今,就是捱日子”欋子覺得有些好笑。
“這麼早就死,你不覺得不公平嗎?”他始終都是目不轉睛的看着病態的欋子,很想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那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再說,公不公平不都這麼過了?”欋子依舊淺淺笑容的說着。
施逸君覺得她居然能這麼看的開,是啊,她說的很對,公不公平都這麼過來了“那如果有來世,你希望自己是什麼?”
“來世啊?嗯……”欋子想了一會兒道“如果真的有來世,我想做一隻鳥,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天空翱翔,我喜歡冬雪紅梅,所以我不要做候鳥,因爲候鳥每年都要在冬天來臨之際遷徙到溫暖的地帶,永遠都看不見冬雪紅梅那麼好看的景色”
他們之間,就是一問一答,施逸君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與哪一個人,真心的說過那麼話,那些妃嬪也只是虛僞的敷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