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對他的如此擡高,宋濂已經感到分外的驚詫,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太子,忽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對着我們二人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他的這一舉動,驚詫了我和太子,我們二人連忙將他扶了起來。我問道:“先生爲何如此!你這個樣子,是讓本宮和太子心中難受嗎?”
宋濂連連搖頭,眼角又流出了淚花,“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臣自問一生兢兢業業,教書育人,沒有任何對不住皇家的地方,哪知到了垂垂老矣之時,竟然落得如此下場!臣並不是有意責怪誰,而是看到今天這一幕,有些感慨罷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對臣的情義,臣此生怕是再也無法報答了!只好用這樣的舉動來報答娘娘和殿下對臣的恩情!”
此時此刻,我心中的感慨頗多,這麼多年,宋濂在我的身邊我們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一直會認爲他這一生都會交付於皇家。他也確實做到了,只是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
“宋先生,時辰不早了,本宮和太子也只能爲你送行到這裡!希望你在日後的日子裡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機會,本宮和太子一定會再讓你回京師的!”我緊緊地握着宋濂的臂膀,希望我的話能夠讓他燃起對生活、對未來的希望!
宋濂聞言,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我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也許他對此不抱有希望了吧,畢竟夫君那樣的『性』子,再重用的確是有些難度。
他的喉頭有些哽咽,半響之後,他說道:“娘娘,臣真的很感謝娘娘對臣的厚愛!只是,這件事情臣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再者,臣也已經垂垂老矣。人生七十古來稀,臣都已經過了七十歲,也算是稀罕事了,也不再抱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而今,臣的想法很是簡單,只要臣在歷史上不留下污點就行了!”
看着他頗爲惆悵的臉,我的心也跟着糾結起來,讀書人最注重自身的名節,他這樣也無可厚非,只是史書上面的事情卻不是我能夠掌握的。可是,在這個時候,我一定不能夠讓他失望,是以,便對他說道:“宋先生,你放心吧!陛下都肯讓本宮和太子來送你了,就證明他心底裡還是念着你曾經的功勞的!也正因爲如此,或許,你不會在史書上留下污點!”
聽到我的保證,他的臉上略微印出了笑容,而後他說道:“娘娘,謝謝!臣只有這一句話了!”
在我們說完話之後,先前押解宋濂的士兵前來了,其中一個爲首的人對着我行禮道:“皇后娘娘,陛下交代的時間已經到了,小人們還得繼續押解案犯!還望娘娘見諒!”
看起來他這是在催我們了,我和太子對視一眼,他的眼中雖然有着不捨,但是更多的卻是無奈。隨即,他點點頭,算是應允了,而後,我便對那押解的首領說道:“本宮知道你們的難處,不會爲難你們的!但是,本宮也要你們在一路上好好對待宋先生,不能讓他受一點苦!若是本宮知道了你們怠慢了宋先生,一定不會輕饒你的!”
那首領聞言,連連點頭,說道:“娘娘請放心,小人是絕對不會虧待宋先生的!這件事情陛下也有交代過,是萬萬不敢不從的!”
想到夫君也曾經交代過,那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畢竟夫君的特務機關還是很厲害的。想到這裡,我也安心了不少,便轉身再次對宋濂說道:“宋先生,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本宮和太子殿下只能目送你離開了!不過你大可以放心,這些人是不會爲難你的!”
宋濂點點頭說道:“娘娘,殿下,臣知道了!就請娘娘和殿下先行回去吧!”
話說到這裡,即便我和太子再不捨,也得離開了。我們站在宮門口,望着押解人員押解着宋濂一步步地走出了宮門的外面。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我和太子才收回了視線。太子此時的心情看起來依舊不太好,是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太子,這樣的結局對於他來說怕是最好的結局了!你也不要太難過,或許以後事情還會有轉機呢!”
太子暗歎了一聲,說道:“兒子真的不知道以後事情會不會有轉機!兒子總覺得宋先生這次離開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那是因爲你與宋先生感情深厚的原因,你想得太多了!人生七十古來稀,宋先生都七十多歲了,他一定能夠活的時間更久一些!”
太子聽我這樣一說,先前糾結的心此刻也微微有了一些緩解。他說道:“母后,兒子還有很多政事要處理,就不陪母后了,先行回宮!”
我知道他此刻定是因爲宋濂被押送走了,心裡不舒服,所以纔想要用政事麻痹自己。是以,我並沒有再要求他什麼,而是對他說道:“快去吧!政事要緊!”
太子對着我躬身行禮,而後就要離開。這時,我看到了他的背影,在寒風中有些瑟瑟發抖,這纔想起,他將自己的披風給了宋濂,而他自己則什麼都沒有。是以,我便提醒他道:“太子,你回去記得多穿一件衣服。”
太子回過頭來望了我一眼,衝着我淡淡的笑了笑:“多謝母后關心!”
在他走後不久,早在一旁等候的春兒便來到了我的身邊,說道:“娘娘,春兒扶您回去吧!”
我看了看春兒,而後點了點頭,讓她將我扶了回去。
我們二人還沒走了多遠,就看到不遠處一道藍『色』的身影,那身影越走越近,在離我們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躬身對我行禮:“臣拜見皇后娘娘!”
雖說此刻心情不是很佳,但是看到他這似模似樣的動作,也忍俊不禁。不似平日裡的恭敬有禮,卻也不似那種故意爲之的頑皮,恭敬中又帶着些許頑皮,我笑道:“藍玉,夠了,這裡又沒有外人,你如此動作,是要笑煞我嗎?”
藍玉此時也笑了起來,恢復了之前的一本正經,說道:“姐,我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特意來找你,陪你說說話。你原先不是說讓我若是沒事兒的時候多多進宮陪你說話嗎?這不是來了麼!怎麼,姐,你反倒不歡迎我了?”
聽到他這種略帶負氣的聲音,我又笑了:“真是個傻孩子!我什麼時候嫌棄你了?你能來,我不知道有多高興呢!好了,竟然如此,那就不要站在這裡了,我們去年前的涼亭中敘話吧!”
“姐,外面天氣這樣冷,要不你還是先回去吧!”藍玉怕我的身體承受不住,是以,提出了這個建議。
我笑了笑,說道:“沒關係的!讓春兒回去抱個暖爐來就可以了!”
藍玉聽到這句話之後,也淺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也好讓姐你舒舒心!”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們二人便一起去了御花園的八角亭中。我們相對而坐,春兒將暖爐放在我的手上,她對着我們兩個人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八角亭中就只剩下了我們兩個人。接着,我便對藍玉說道:“近來事情發生的太多了,就連我自己都分身不暇,險些忘了原先和你說過的話,沒想到你還記得!”
藍玉笑道:“姐,我知道的,胡惟庸謀反一事在朝中確實震撼不小。這件事情驚動了很多人,甚至連李善長也牽連到了其中。而這次,你和太子一起去爲宋先生送行,想必也是心中晦澀不已!”
我默嘆了口氣,說道:“是呀!宋先生的事情確實讓我們心中很不舒服。對了,你近來都不見人影,忙什麼去了?”
藍玉聞言,笑道:“姐,還能忙什麼,無非就是去審問胡惟庸和他的同黨而已!”
我一陣詫異,“這件事情無論怎麼說你都不應該是主審官,爲何忽然要如此呢?是陛下吩咐的嗎?”
藍玉點點頭,“不錯!說到底,陛下對於那些主審官也不是特別的信任,是以,讓我去監督他們。也正因爲如此,讓我看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哦?是什麼?”聽他這樣一說,我心中也有了疑『惑』,便問道。
藍玉說道:“姐,你應該知道當初在陛下面前舉報胡惟庸的那個人吧?”
這件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是以,我便點了點頭,說道:“我記得的!你是說塗節麼!他怎麼了?”
“姐,他一直以來都是胡惟庸的親信,誰能夠預料到最終他會選擇背叛胡惟庸呢!若不是他,我都無法真正的詮釋什麼纔是死黨。原來這個詞的含義就是致你於死地的意思!”
聞言,我不禁淺笑了一下,原來他說的是這個意思,我掩脣笑了笑,說道:“你呀!何時給這個詞安了一個新的詮釋?沒想到你也會有如此調皮的時候,你這分明是在戲虐!”
“姐,難道不是嗎?”藍玉的眸子向上斜挑了挑,而後說道:“這還不是讓我戲謔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在行刑的時候,那一幕,纔是讓我覺得這世間裡的所有事情都是有起有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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