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是簡單的。泰蘭來到谷頂底下,把馬具套在了屬於她的那匹棗紅色的大馬上。弓和長劍掛在了馬具的掛鉤上,槍就自然的提在了手裡。她親密的拍了拍棗紅馬的馬頭,然後想,“我是不是也學着母親的樣子,去找一匹黑色的戰馬呢。”沒有人告訴她,她母親戰馬的顏色。但是,她想,必定是黑色的。
所以,她想她應該擁有一匹黑色的戰馬。
打定了主意,她就騎馬向自己的村落奔去,買馬那可是要花錢的。回家和買馬的路上,她的裝束引來了不少人的駐足觀看。不過,這對於泰蘭來講,卻剛好滿足了她小小的虛榮心。少女總是喜歡那麼炫耀一下的,何況,現在終於沒人管了。
泰蘭在馬市逛了半天,最後選來選去,終於看好了一匹產自阿蘭尼地區的純黑色大馬。這馬的體高超過1米半,烏黑的毛髮透着油亮的光澤。泰蘭覺得很滿意,買馬的錢,她是不操心的。畢竟,梅比亞會按月或不定期的給她捎來不少開銷。
“賣馬的,這馬多錢?”
“來了!客官,您可真會選,這馬要是在這附近的馬市排第二,就沒有馬敢排第一。這馬,您看……”馬販子是個50歲出頭的老人,他忙碌的低着頭收拾他的馬,猛一擡頭,卻看到了泰蘭的裝束,頓時猶豫起來,“這馬……這馬……”
“這馬怎麼了?”泰蘭看着馬販子古怪的表情,問“究竟多錢啊?”
“小姐,這馬,您……您當真看好了?”
“呵呵!”泰蘭覺得好笑,“那我不看好了,問你幹嘛?你怕我不給錢啊!”
“不……不……不不不!”馬販子忙不疊的說。
“那多錢?”
“錢,這馬錢……”馬販子的頭上已經浸出了汗水,“您,您看着給……”
“喲?”泰蘭看着馬販子,“我說,大叔,您老今天是不是發燒了呀?”
“有點兒,有點兒。”馬販子堆着笑。“還有,大叔就不敢,不敢。”
“那我要是說今天就不給錢了呢?”
“好說,牽走,牽走!”
泰蘭生氣的掐着腰,看着馬販子,心想,“要不是看你老,再年輕個20歲,我非揍你不成!居然這麼耍我。”
她卻沒成想,馬販子居然是來真得!對着後面大喊,“阿圖魯,快來!幫這位小姐把馬套了。”
泰蘭聽他這麼一喊,頓時像瀉氣的皮球,沒了氣力。她順勢坐在旁邊的一條長凳上,看着馬販子和他的夥計兩人忙活。
“小姐,您看!”馬販子一臉笑容,指着馬,“這馬都給您收拾好了!馬掌也給您打上了。等下上了馬踏帶,您就可以騎走了。”
“那錢……”泰蘭還想問錢的事兒。
“不要錢!”馬販子乾脆的說。
泰蘭從馬販子手中接過繮繩,又仔細得看了看這馬,母親的那套烏金的馬具用在它的身上,真是合適得不得了。馬販子兩人的活計也乾的利索,該緊得緊,該鬆得鬆,這馬套了甲具,也沒感覺出有絲毫的不適。
“大叔,您手藝不錯呀!”泰蘭不由的感嘆。
“哈哈,小姐見笑了!”馬販子捋着鬍子,開心得大笑起來。他看了看左右沒人,突然用斯基泰語低聲的說道,“我年輕的時候,可是在月神軍做過馬伕長。”說完,他又頗有深意的看了看泰蘭,又拍了拍馬上的馬具。
泰蘭雖然不懂斯基泰語,但是,長年跟馬羊打交道的她,少不了和牲畜販子來往。她也就估摸這個老馬販是個西徐亞人。根據他的動作、神態,這不收馬錢的事情,看來少不了和自己的母親有些干係。
泰蘭看着老馬販,甜甜的一笑,“大叔,您怎麼就知道我是您說得人呢?”老馬販見她並不避諱這個問題,就也用亞美尼亞語直接回答,“18年了。我雖然退伍18年了,但是,月神軍的彎月印記,我還是認得的。這個印記,在西徐亞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且,小姐。您的樣貌,剛纔第一眼看去也的確把小人驚得夠戧。”說着,老馬販又眯着眼,仔細的打量着泰蘭。“像!太像,像極了!”老馬販邊說,邊示意上泰蘭上馬。
“大叔,您是說?”泰蘭一邊上馬一邊問道。老馬販和他的徒弟低頭忙着整理她的馬踏帶的高度一時沒有說話。馬踏帶,是一種可以幫助騎兵上馬的工具,左右一邊一條,垂在馬匹護甲之外,採用結實耐磨的生牛頭皮作成腳踏,用生牛脊皮作成垂帶。在這個馬鐙還沒有發明的年代,一副好的馬踏帶不僅可以用來上馬,還可以起到簡易馬鐙的作用。
“小姐,您試試馬踏帶的高度怎樣?”老馬販幹完了手中的活,看着泰蘭在馬上測試着帶子,“您長得可真像軍團長泰蘭公主!”老馬販邊說邊打量着泰蘭,突然,他捋住鬍子的手不動了,“你?你怎麼會有半月彎刀和王族釘錘……”
“呵呵,謝謝大叔啦!您的錢拿好。”泰蘭邊說邊催馬飛馳而去,“嗖”的一聲,一個裝着200個金幣的錢袋隨着泰蘭的話音,也落到了老馬販的懷裡。
“小姐……公主……您的錢,我不能要!!”
泰蘭騎着新買回來的戰馬,信步遊繮的在回村的山路上行進着。她在盤算着自己的未來,波斯瓦爾大嬸已經故去了,再回村子,似乎也沒了什麼意義。要想外出闖蕩,泰蘭又的確不知道該怎麼去做,因爲,15歲的她畢竟沒有離開過這片山區,她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會怎樣。在村裡等梅比亞回來,似乎也是個不錯的辦法,但是,萬一,再等10年呢?
馬市離村落本來就不算遠,不覺中泰蘭就到了村落附近。
“快跑啊!”
“快跑,孩子快跟上。”
“媽媽……”
突然,前面的山路上,一羣人夾着包,抗着箱,趕着羊,一股腦兒的向着泰蘭的方向涌了過來。“大嬸,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泰蘭攔住了一個逃難的女人。“快!快逃!”女人邊說邊跑,“本都人來了!”
哦?泰蘭勒住了馬繮。心想,打仗了?這樣也不錯!既然,我也沒有地方可去,那爲什麼不去湊湊熱鬧呢!想到這兒,她一催馬,向村西的要塞疾馳而去。
說是要塞,其實只不過是個建在道路上,用木柵欄臨時圍起的小寨子而已。駐守在這裡的是亞美尼亞本地駐防軍的部隊。一個東方步兵中隊,外加一個丘陵兵中隊。騎兵是沒有的。因爲,都跟隨梅比亞到大馬士革去了。
兩個中隊加一起,大約有400人,駐軍的指揮官,叫泰格蘭拇,是個30多歲的中年人。他正指揮着兩個中隊死死得防守住寨門,以防山下的本都軍隊衝過寨子。他現在能做得就是儘量拖延時間,讓山谷裡的村民趕緊逃命。而山下,是本都的三千大軍。其中,3個卷鐮戰車中隊,2個本都輕騎兵中隊,6個長槍兵中隊,其餘的全是臨時拼湊起來,趕來趁火打劫的農民。
“噠噠噠”的馬蹄聲從要塞後面傳來。泰格蘭拇是個非常有經驗的軍人,聽聲音,他就知道只有一名騎兵向這裡趕來。難道,是國王的傳令兵。他狐疑着,總不會是在這個時候下達撤退的命令吧?他感覺到有些擔心。
泰格蘭拇從18歲開始當兵,到現在也已經十三、四年了,死,他是不怕的。但是,他怕村民死,怕戰後,不敢去看那些村民的眼睛。“兄弟們!頂住。我們的父母妻兒就在我們的後面。他們正看着我們!我們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保護他們,直到我們流盡最後一滴血!”泰格蘭拇揮舞着劍,激勵着他手下的士兵,“讓山下的本都人見鬼去吧!”
“國王萬歲!神與我們同在。”他的士兵齊聲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