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統四年十二月十日酉時整(下午五時)襄城王府麟華堂
高緯心緒不寧地坐在坐榻上,雙手交錯,雙脣緊張地靠在手上。
終於門外有了動靜,襄城王高淯急匆匆跑進堂裡,氣喘吁吁地說道:“陛下,到了,他們到了。”
將手中的兩封絹帛書交給高緯,同時狠狠嚥下口中的血腥味。高緯只顧着看帛書,沒有注意到高淯的異樣。
高緯看完,鬆了一口氣:“好,太好了,咸陽王和平原王已經在三四十里外了,現在就只剩下趙郡王了。”
高緯數日前,就派了身邊的“龍隱”去打探三軍情況,順便把自己的意思帶給他們。
同時命他們在離鄴都四五十里之處,寫信告知。帶回鄴都襄城王府,交予自己。
高淯、高孝珩雖然不知道帶信的是什麼人,但是既然皇帝讓他們等候這些人,必然是小皇帝自己的人。爲了不惹猜忌,也不願深入瞭解了。
想到還沒有高睿軍隊的消息,高緯的心還是不能完全放下。
攥着先前的兩封帛書,背手在大堂中走來走去。高淯也只好站着,儘管自己的胸口很是悶痛。
又等了一刻,高睿的帛書才姍姍來遲,高孝珩一進來,帛書就被奪去。
還沒反應過,就聽高緯大笑道:“這下,大事可定!朕心安矣!”
轉身,問道:“堂兄,你可觀察過王府周圍,可有什麼被包圍的跡象?”高孝珩肯定說道:“沒有,昨日到今日,臣都派人查過了,風平浪靜。”
高緯摸着下巴,思慮良久,嘆息一聲,心裡暗道:罷了。說道:“去通知上洛王高思宗吧。”高淯點了點頭,走出了麟華堂。
高緯拿起坐榻案几上的兩面赤金令牌,遞給高孝珩,鄭重其事:“堂兄一切小心。”“陛下放心,臣一定會完成計劃的,萬死不辭!”高孝珩在這一刻褪去了溫雅氣質,出現了草原民族的狠絕。
高淯再次回到麟華堂時,高孝珩早已經走了。高淯不禁問道:“陛下,爲什麼要讓廣寧王獨自去?”現在鄴都內情勢不明,以防萬一,還是要留下一人坐鎮。而且八伯朕看你臉色不好,還是先休息吧。”
高淯剛想說話,心口猛然一緊,生生壓下了原先要說的話。只好說道:“多謝,陛下關心。”
高思宗來王府的時候,高孝珩還沒有回來。高緯一定要等他,高思宗只好放下拿來的衣裝,跟着一起等。
過了半個時辰,頭戴銀色毛質抹額,一身紫色白狐皮常服的高孝珩終於回來了。
“堂兄,可佈置好了?”高緯走到高孝珩身邊輕聲問道。“安排好了,京畿衛都佈置到鄴都七門了。兵力最多的就是陛下特意交代的廣德門,都尉李巖也在那裡。”
高緯勾起脣,拍了拍高孝珩的肩膀:“很好,到時候你和八伯去廣德門。那些私兵最可能到達的就是廣德門,咸陽王他們也會提前埋伏。到時候能不能招撫,就看你們了。”“臣明白了。”
高思宗還在琢磨高緯和高孝珩說什麼的時候。高緯已經拿起他先前拿來的衣裝,去屏風裡換了。
高緯換好了,才發現是一套竹青色的宦官冬衣。眼角不禁抽了抽,自嘲一笑,沒曾想自己居然有一日,會穿上這個。
穿戴完畢,高緯就跟着高思宗上了馬車,馬車直接去仙都苑。
高淯看了看天色,對高孝珩說道:“二郎,時候不早了,我們去廣德門吧。”“是,八叔。”
高思宗明面上是和士開一黨的,自然順利通過了外圍的禁軍圈。其後,高思宗就離開了,由高緯自己一個人進入修竹浦。
趙書庸和高綽正談事,不經意看到一個小宦官低着頭,兩手空空地走來。高綽順勢看過去,覺得很是熟悉,皺起了眉。
宦官走到兩人面前,擡起頭,正是高緯。“皇兄你終於回來了。”高綽先反應過來。高緯點了點頭,掃視一遍,問道:“阿儼呢?”
“東平王還在內殿裡面。”“他一個人在內殿裡幹嘛?”趙書庸深知內情,一時說不出話。高綽只好說道:“不僅是阿儼,還有楊清。”
“楊清?”高緯皺眉想了想。“朕進去換衣服,順便去看看那個楊清。”“爺,要奴才伺候嗎?”“不用了,你和南陽王先待在這,說不準和士開他們馬上就來了。”高緯露出冷笑,拋下一頭霧水的兩人。
內殿裡,高儼把楊清壓在坐榻上,惡狠狠地瞪着:“狗奴才,本王好聲好氣地和你說,你偏要跟見了鬼一樣。是不是要本王用馬鞭子抽你,你才能聽話?!”
楊清深感委屈,又不敢說什麼,一雙眼睛蒙上了霧氣。高儼見此,心有些軟了。
上方傳來冷冷的聲音:“高仁威,你在幹嘛?”高儼擡頭,已經脫去頭上籠巾的高緯已近在眼前。
迅速放開楊清,翻身下榻,乾笑一聲:“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楊清下榻,趕緊行禮。被皇帝准許起身後,整理好衣服,微微擡頭,偷偷觀察着往日根本不敢看的皇帝。
高緯也看了楊清一眼,問道:“你就是那個楊清?”“是,奴才就是楊清。”沉默地抿了抿脣,對楊清說道:“朕知道了,你表現得很好,朕會賞你的。”
高緯看着心虛不敢擡頭的弟弟,心裡猜到了幾分,壓下怒氣,平靜說道:“你們先出去,朕要更衣。”
高儼巴不得趕緊消失,立刻說道:“臣弟告退。”楊清也被拽了出去。
高緯搖了搖頭:“這小子居然看上宦官,那幫宗室老臣知道了,還不得氣瘋。”
看着緊閉雙目,頭冒虛汗的高湛,和士開拉起把好脈的太醫院正,皺眉問道:“太上皇怎麼樣了?”院正沉重說道:“也就這兩天的事了。”
“什麼?!這麼快?”“太上皇身體太差了,捱到現在已經是大幸了。和大人,還是趕快準備吧。”院正整理好醫箱,告退而去。
守在殿外的高廓進來,急問:“父皇怎麼樣了?”和士開猛然回頭:“殿下,我們馬上去流霞殿。”“什麼?去流霞殿?現在?”
“沒錯。”和士開直接拉起還弄不清狀況的高廓離開了內殿。
高湛睜開眼,眼睛清明,眸子中出現了一種奇異的光彩,慘白的面頰泛出紅暈。高湛心裡清楚這叫回光返照,身心卻一陣輕鬆。
高廓身後跟
着和士開、高思宗以及高歸彥,帶着兩名禁軍統領和數萬禁軍到達了流霞殿。
高綽、高儼遠遠就看到了他們,高綽轉頭對趙書庸說道:“你去通知陛下。”“是,奴才這就去。”趙書庸一離開,兩兄弟立刻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地等着高廓一行人。
高廓想無視兩兄弟,直接進去,卻被高綽伸手攔着。又聽高儼問道“高老四,你又想幹嘛?”高廓一聲冷笑:“幹嘛?我自然是要把那個假皇帝揪出來。”
“放肆!這裡面是大齊名正言順的皇帝,你居然說是假皇帝。你真是太膽大妄爲了!”高綽眯起眼,冷冷地說。
“我說的是真是假?等一下就清楚了!”高廓心下一發狠,一抖衣袖,一把匕首掉到手中。
一咬牙,反握着匕首,重重敲在高綽肋骨上。匕首的鞘是黑鐵製成的,很是堅硬沉重。
高綽被這麼一敲,疼得眼淚都要下來了。按着自己受傷的肋骨,不得已彎下了腰,給高廓讓開了路。
高儼剛擡臂想阻攔,就見高廓拔出匕首,“撕拉”高儼衣袖聞聲破碎。高廓猩紅着眼,不顧一切地喊道:“高綽高儼,我不跟你們廢話,我今日一定要進殿。”
高儼看着破碎的衣袖,被嚇住了。高廓乘機把他推開,卻被一個淡淡的聲音僵住了身體。
“你們到底在幹嘛?”一身杏紅狐裘團龍袞服的高緯背手站在殿門口,面色波瀾不驚。
目光移到高廓手上的匕首,輕笑一聲:“老四,你這是玩什麼?”“我。。。”高廓一時啞口無言。
高緯不再看看他,走到高綽身邊,扶起他,彼此點了點頭。高儼乘機拿下高廓的匕首,放入自己袖袋中。高緯餘光瞄到,勾起了脣。
和士開一看情勢因爲高緯的出現逆轉,情急之下喊道:“那個皇帝是假的!真皇帝已經被高綽高儼害死了!不要被迷惑了!”
有些本來想放下武器的禁軍,一聽這話,面面相覷,心裡搖擺不定了。高廓乘勢跑到了和士開身邊。
高緯一聲冷笑:“你說朕被害死了?那現在朕是鬼魂嗎?可笑。和士開,朕原當你只是不懂分寸,沒想到你這麼愚蠢。只懂得爬上主子牀的狗奴才。”和士開聽到最後一句,臉漲得通紅。
高緯環顧四周,冷聲喝道:“都給朕把武器放下!難道真要和這西域胡奴一起造反嗎?你們現在棄暗投明,朕就恕你們無罪,否則以謀反罪論處。”
禁軍中沉默了一會兒,漸漸傳來了刀劍落地的聲音。令人瞠目的事發生了:那些禁軍剛放下武器,身邊人手上的刀就進入了自己的身體,嘴巴被捂住了,就這麼無聲地倒在地上。
經過這樣一次殺戮,一下子少了數千禁軍。高歸彥惡狠狠說道:“誰要是還想投降,這些就是榜樣!”
“屠夫!”高緯清晰聽到高儼咬牙切齒的聲音。和士開索性說開了:“沒錯,我就是不服你!皇位歷來能者居之,我就是讓要齊安王登位!”
高緯怒極反笑:“西域胡奴,你以爲就憑這些人就可以廢了朕?”“哼,你當我只有這些人?不妨告訴你,現在城外已經有了數十萬軍隊,而且你的京畿衛調動不了,很快我的私兵就會進入鄴城。到時候你們都會淪爲階下囚。”和士開陰鷙笑道。
“哦?你是說城外那些降兵嗎?”一身赤色盔甲的男人被丟到和士開前方。男人擡起頭,看到和士開就說道:“主子,我們的私兵都投降了,五十萬軍隊沒了!都沒了!”
和士開一陣暈眩,也沒考慮那是誰的聲音,不可置信道:“你在胡說什麼!怎麼可能!”不知從哪來的一顆頭顱,直接飛到了高廓手上。
高廓從小生長於深宮,哪見過這個。嚇得大叫一聲,將頭顱丟到和士開懷中,和士開仔細一看,居然是自己的私兵統領。
“和大人,你的副統領說的是真的。你的五十萬私兵全部投降了,已經被控制起來了,你那統領不肯投降,已經被殺掉了。如今你還想頑抗多久?”斛律光一身戎裝,抱臂在胸,語氣戲謔。
他身旁的段韶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高睿更是滿臉的不屑與嘲諷。
與此同時,三人身後不斷出現盔甲鮮明的兵士,迅速包圍了和士開等人和一干禁軍。
看見高緯,斛律光也不顧呆愣在地的和士開和不知所措的高廓了。和其他兩人一起行了禮,說明了情況。
“聽到了吧,和士開你別想和我鬥。現在有份大禮朕要送你。”高緯笑眯眯說道。
和士開和高廓癡癡地相互一看,便聽到周圍陸續傳來慘叫。“和士開!”一聲怒吼引得和士開回頭,就看見高思宗一臉猙獰地握着環首刀衝向自己。
腦子一閃,拉過左邊的高歸彥,推向高思宗。“噗!”環首刀沒入高歸彥腹中。
高歸彥抓着刀刃,脖頸青筋暴起,緩緩回頭,瞪着和士開:“胡狗!你不得好死!”和士開冷漠看着瀕死的高歸彥,高廓則悄悄遠離和士開。
和士開大喊:“你們看到了吧,你們要是放下了武器,就是和平秦王一樣的結局,反抗或許還能有出路!給我殺!”
不歸附高思宗的禁軍大部分都沒聽到高歸彥那句話,只看到高思宗刺傷了高歸彥。聽見這話,爲了活路,只好揮刀殺人了。
高思宗用力拔了拔刀,拔不出來。惱羞成怒地將環首刀捅得更深,直至刺穿身體。
高歸彥瞳孔放大,瀕死的臉上出現了紅暈。高思宗抽出環首刀,刀上全是血跡,向和士開追去。
高歸彥摔倒在地上,頭上的兜鍪摔在一旁,嘴角溢出鮮血,身體開始抽搐,周圍人荒馬亂地互相砍殺,沒人注意往日高高在上的平秦王。
迴光返照之際,高歸彥忽然想起文宣帝在世時,一次參觀武庫,隨手將前魏山崩時候,得到的兩枚堅硬如鐵的石角賜給了他,並說道:“你爲常山做事時,不會造反。可是在爲長廣做事時,一定會造反。到時你可以用此角嚇唬人。”
臨近死亡,人總是特別明白。常山就是孝昭帝以前的封爵常山王,長廣就是太上皇的封爵長廣王。
高緯討厭高歸彥人品,登基之後,對其一直是棄之不用。只有太上皇願意用他,故高歸彥一直爲高湛做事。
高歸彥想到高洋說完那句話後,那輕蔑又憐憫的笑容。嘴角勾起一個微笑:“文宣帝你又一次測算對了,臣的命運被你算得一點不差。”
高歸彥死了,徹徹底底地死了,因爲心中的恨意被和士開輕易利用,卻又被和士開暗算被殺,只能說自作自受。
Www¸ttκa n¸¢o
高歸彥的死,在這種場合裡,沒幾人注意到,畢竟廝殺還在繼續。
和士開身邊的人越來越少,高廓更是不知道何時不見了。惱怒地看了看四周,驚訝發現,自己後退的方向居然和胡曦嵐居住的大偏殿如此接近。
一個能讓自己轉危爲安的主意迅速浮現在心中,對身邊人吼道:“退往大偏殿。”一直站在高臺上,默默觀察情形的高緯,正好看到,暗道不好。
不顧一切地撩起袞服下襬,跑下臺階,跑向大偏殿方向。高綽高儼見此,明白了,趕忙帶着愣在原地的親兵去追。
高緯跑得滿頭是汗,扯開了些狐裘衣領。可惜,和士開終於還是先到了一步。
和士開在那些禁軍的保護下,得意地看着狼狽的小皇帝。高緯咬牙切齒地與他對視,雙拳緊握。
就在高緯還把最後的希望抱在胡曦嵐身邊的“龍隱”時,和士開身後的殿門開了。
胡曦嵐走了出來,周圍跟着幾名侍女。和士開驚喜地睜大眼睛,下令道:“把那個女人搶過來,只要有她,我們就安全了。”
那些禁軍一聽有活命的機會,立刻衝向胡曦嵐。高緯急道:“趕快去救太上皇后!朕有重賞!”
聞言,衆多兵士立刻攻擊保護和士開的外圍。眼前一陣廝殺,根本看不清胡曦嵐怎麼樣了。
“都給我把刀放下!太上皇后在我手裡!”人羣散去,清晰可以看到,和士開的刀橫在胡曦嵐的頸脖上,胡曦嵐卻出奇的冷靜。
高緯憤怒地將頭上的火狐抹額擲於地上,怒道:“西域胡奴,你要是敢傷了朕的母后。朕要你全族爲之陪葬!”
和士開手抖了一下,卻還是裝作強硬地提要求:“你少嚇唬我,現在你馬上讓人準備十輛四匹馬車。在車裡放上兩百斤黃金。你要是不答應,你這母后可就。。哼哼。”和士開嚇唬似地動了動環首刀。
深深吸了一口氣,對小人得志的和士開一字一句道:“西域胡奴,朕記住你了!”轉頭吩咐道:“趕快去準備!”
“不要,緯兒!”胡曦嵐突然喊道。“緯兒,和士開你要是放走了,後患無窮。你不要管母后,殺了他!”
胡曦嵐的一番話,讓和士開瞬間惱羞成怒,用匕首在胡曦嵐的脖子上劃了一道血痕,威脅道:“你給我閉嘴!”
投鼠忌器的高緯煎熬地看着和士開的行爲,眼中的恨意表明瞭想要喝其血,啖其肉的怒意。
胡曦嵐嘆息一聲,猛然抓住和士開的手,將匕首狠狠一劃,瞬間血流如注。
“母后!”高儼大喊。高緯呆呆地看着,沉默無聲。高綽不忍再看,低着頭。
和士開驚慌失措地看着胡曦嵐下滑的身體,心中只有兩字:完了。
高儼奪過一名禁軍的佩刀,發瘋似地砍殺。高緯閉上眼睛,不發一言。高綽見此,下令:“別傷害到太上皇后的。。。身體。其餘的!一個不留!”
既然被下了死命令,兵士們更是玩命了。高緯睜開眼睛,哽咽一聲,跌跌撞撞地走向胡曦嵐。
這時高緯已經沒了思維,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孩,更不會想到和士開賊心不死。
高緯的手終於碰到了胡曦嵐的衣裙。和士開拿着環首刀,跑向高緯。
“嗖”“噗”一支羽箭疾風而至,射進了和士開的脖頸。“咣噹”環首刀掉落在地,和士開保持着那個姿勢,瞳孔放大,羽箭上不停滴落着鮮血。和士開難以支撐地雙腿跪地,頭垂了下來。
讓人傳了太醫,抱起胡曦嵐,看着已死的和士開,吐出一句話:“剝皮,斬首,掛於廣陽門上一月。”高綽點頭。
進入大偏殿,高緯緊抓着胡曦嵐的手,默默唸道:“曦兒,別離開我,求你了,求你了。”一會兒,太醫來了,終是沒有拯救了胡曦嵐。
高緯攥着已經變冷的手,只說一個字:“滾。”所有人退去,高儼也被高綽拉了出去。
咬着牙,淚水還是下來了,喃喃自語:“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麼早離開我?前世你明明比我活得長。我重生了,你反而要提早離開我。是不是我對你產生了不倫之情,你就會短壽。”
“曦兒,我害了你,我害了你。只希望你下輩子千萬別遇到我,能夠找到能和你細水流長的,幸福一輩子,羨。。。羨煞旁人。”哽咽又自欺欺人地說着。
手指不經意拂過胡曦嵐左衣袖,感覺到衣袖裡面有東西。從裡面拿出一封絹帛。用衣袖擦乾眼淚,緩緩展開。逐字看起。
看完絹帛,不可置信地看向胡曦嵐。猶豫地把手放在冰冷的臉上,手指移到耳際下方,挑起了一點透明薄膜,慢慢撕開,露出了另一張臉,竟是綠絮。
痛苦閉上眼,重重一聲嘆息:“綠絮姑姑,你果然最是疼愛緯兒的。”想到絹帛上的囑咐,無奈地說道:“可惜爲了緯兒,你下葬之時,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姑姑,謝謝你。”
幫綠絮粘好面具,心裡默默說道:姑姑,你一輩子都爲高家而活。你的恩情,高家永遠報答不了。希望你下輩子爲自己而活,瀟灑無憂。
走出殿門,看到了幾名侍女,低聲說道:“你們都是母后的貼身侍女,就由你們爲母后沐浴入殮吧。記住,看到什麼都別亂說。”“奴婢等明白。”爲了杜絕後患,這些侍女活不了了,高緯心裡清楚。
宮侍只當是太上皇后初逝,皇帝接受不了,來北宮緬懷母后。
高緯走入內殿,在南邊殿壁上輕敲了三下,檀木櫃移開。在漆黑的密道中摸索着,直到摸到一個突起的石塊,往下一按,出現亮光,石門移開。
走近石門,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鋪着厚毯子的石牀上的胡曦嵐。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卻沒反應,而且手指冰冷。心裡一沉,顫抖着將手指放在她的鼻尖下。
鬆了一口氣,幸好還有氣息。大喊一聲:“‘龍隱’出來。”三名“龍隱”立刻出現。“母后這是怎麼了?”直接詢問跪在前面的一人。
“主子,太上皇后只是沉睡時間太長,加上石牀溫度低,才導致身體冰涼。等娘娘醒了,就會恢復正常體溫。”
深深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母后還要多久才能醒?”“八日。”“那你就在這裡好好保護母后,朕五日後就來接她。”“遵旨。”
綠絮一直都有不好的預感,她覺得和士開等人肯定會拼死一搏。胡曦嵐待在仙都苑實在危險,可是沒她的話,又怕和士開他們不老實。
就想了一個主意:高湛做長廣王的時候,喜歡蒐羅珍奇異物,其中就有了一顆昏睡丹。服用者能在一月內陷入沉睡,一月後醒來,不僅沒事,身體還能更加健康,並有養顏緩老的作用。
高湛原來是想用在自己身上,可是酒色過度的身體,受不了藥性,只好交給綠絮先儲存。沒曾想用到了胡曦嵐身上。
而綠絮則僞裝成胡曦嵐,一來可以保護胡曦嵐,二來要是“胡曦嵐”真自盡死了,高緯和胡曦嵐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這些都被綠絮寫在了絹帛上,還有密道,以及與張麗華合作這事,都寫得清清楚楚,也難怪高緯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