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潛,水壓襲來,傷勢又開始作痛。
一晚上的恢復終究不夠。
但趙長河沒有放棄,繼續咬牙下潛,只要內循環還撐得住,能探多遠探多遠。
和嶽紅翎說的時候信心滿滿成竹在胸的樣子,那只是在鼓氣呢,給她打氣,也是給自己。男人當此時,總要扛起來的,實際上他心裡並沒有面上那麼有底氣。
昨天包裹裡的藥瓶,內傷的藥大致只剩兩三粒的了,今天能再吃一次,明天就斷藥了。
外傷的藥膏更慘,裡面都挑不出藥膏了,只能抹出一點點來。
乾糧估摸着最多吃兩天的,也是明天就沒。
也就是說,最遲明天之內就必須找到出路。
至於雙修……不否認心中有這個念頭,但“追到女朋友”和“上牀”之間還是有一段距離,這段的推進趙長河心中沒底,不知道這剛上手就要做那事,女俠心中會不會覺得你過於急色,對你大失所望……
而且心裡也有點不對味,兩人的第一次,真就爲了雙修?
就不能是一個什麼都目的都不要的、情之所至和和美美的洞房花燭麼?
何況並不是說雙修就能讓傷勢快速復原,雙修的基本概念是氣息的循環,互相進益,本質是修行用的,療傷只是附帶價值。
對極樂大法研究已深的趙長河可以篤定,就算真做,也是比之前渡氣的效果好一點——在你最枯竭最乾涸的時候互相成就,效果極好,很快就能春回大地,等於互相給予一個源頭活水的性質。過了這個階段之後就沒那麼好的作用了,那是需要長期和合共進的功法,沒法上個牀就能有什麼好效果的。
就算採補都沒那麼離譜的效果,何況雙修。
那就不去想,我喜歡她又不是爲了身子的,靠兩人自己的努力,不信破不開這天!
趙長河一咬牙,繼續摸向了山底。
傷口隱隱的又有些開裂,鮮血再度滲了出來。
和昨天滲血飄流在湖面不同,這一次的血,極近於山體,正在緩緩飄向,漸漸滲透。
…………
嶽紅翎繞着大家休息的石堆轉了好幾圈,暗自沉吟。
外面的亂石之中可以挑出七塊成爲北斗之形,裡面這些亂石是否也可以?
試了一下,對應不出來。
想了想,改成南斗六星之形,也對應不出來。
這就很麻煩了,天上星宿多矣,一個一個去試着勾勒,那得試到猴年馬月去?
必須選定一個大致的範圍才能測試……嶽紅翎摸着下巴想了很久,忽地有了些概念。
此地居北,明明砂石之中,關鍵點卻與水有關。
此前所居的亂石山,形似龜蛇。
那麼是否該從玄武七宿去考慮?試試看。
恰好剛纔試過的南鬥便是玄武七宿之中的第一宿,鬥宿。那繼續往下試,第二宿,牛宿……
也勾勒不出。
繼續試,第三宿,女宿。
嶽紅翎忽地一個激靈,真有石塊可以勾勒出女宿之形!只是似是而非,感覺每一塊都有點偏差,就像外面推動瑤光位就可以復位,但這裡好像更高端,似乎伱選擇哪一塊復位都可以讓整個女宿成型。
這確實更高端……看似每一塊都可以推,實則正確的只有一塊,推錯了可能會有不良後果。
那麼陣眼是哪一塊?
嶽紅翎循着整個女宿之形一塊一塊勘察過去,沒發現任何陣眼的模樣,甚至連是個陣的感覺都找不出,感覺像個未曾激活的死陣,或者已經廢棄無用。
正有些猶豫是不是要等趙長河上來的時候探討一二,心中忽動。
原本死寂沒個反應的石頭,忽地有了能量反應……不僅是這石頭,好像整個湖中的山都有了反應,似乎被人激活了一般。
那是趙長河的血液浸入山體的時刻。
嶽紅翎堂堂人榜宗師,對各類陣法的研究就算沒太精通,可對能量的流轉可太有感覺了,一旦有了能量反應,她立刻就察覺到了陣法滯澀之處在哪裡。
“天津”星位。
天津者,現世的天津取其名,本意是銀河的渡口,跨越銀河的橋樑。
此即陣眼。
嶽紅翎毫無猶豫地跑到這塊巨石邊上,用力一推。
…………
趙長河下潛的位置大致到了水下的半山腰,六合神功強大的內循環能力也快跟不上了,感覺再不回頭非得活活淹死不可。
可正要回轉,身後眼卻突兀地看見了山腰之處又有一堆亂石凌亂地堆在那裡。
趙長河心中一個激靈,結合外面的北斗石陣也是半山腰,總覺得這裡會不會也有點對應?
於是撐着最後一點內息,快速划向亂石之處。
他對陣法就沒啥研究了,但他有個掛。
當初朱雀爲了教他諸天星辰呼應衝關之法,給他點出了諸天星圖,等於看圖對應,過不多時就在星圖之中找到了這堆亂石的可疑之處。
好像其中有幾塊,可以連成很完整的“牛宿”之形,就是稍微有些偏離。
他同樣感受到了能量的流轉,可惜他沒有嶽紅翎的修行和認知水平,感知不到能量流轉的滯澀點在哪裡。
但他有另一個掛。
他使用過王家的海泥,對此氣息非常熟悉。當靠近這堆石陣時,他很清晰地感到距離相似的氣息越來越近。
氣息最濃郁的點,那就是陣眼。
此時的肺都快憋炸了,憋足了最後一絲內息,奮力在其中一塊石頭上一推。
“輦道”星位,帝王出行的車路,通向征途的路徑。
幾乎與此同時,嶽紅翎正位“天津”,趙長河正位“輦道”。
整座山體光芒大盛,氣衝牛斗。兩人同時一陣天旋地轉,消失在原地。
帝王過征途,織女渡銀河。
牛宿者,牛郎也。
女宿者,織女也。
一陣漣漪泛過,兩人同時出現在山體內部不知何在的一處空間,撞了個滿懷,抱在一起滾倒在地。
地上軟軟彈彈,像鋪滿了果凍一般。
整個山體內部,竟然全都是王家那種海泥形成的,只不過這裡更凝實,已經成果凍了。
在最核心之處,中央懸浮着一枚柔光隱隱的石頭,石頭上散發着悠遠浩渺的氣息,絲絲能量慢慢地溢散,能量日積月累凝成實質,凝成了果凍一般的物質。
兩人相擁滾在果凍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正是嶽紅翎在下,趙長河在上,旁邊是寶物的柔光,映照小小的空間,彷彿燭光暖暖。天材地寶的清香滿溢小小的空間裡,燻人欲醉。
兩人都沒有去看寶物,上下相望,眼裡都是欣喜。
就連此前劫後餘生都沒有這一刻的喜悅……因爲兩人都察覺到了,是共同的心有靈犀,才導致了這一刻的解謎相遇。
如果只有一個人,或者但凡其中一個錯失時機,這一次的尋寶之旅絕對不會成功,說不定某個死撐潛水的男人還要被憋死在海里。
之前擔憂的所有,都在這龐大的能量之中消除。
因爲人要進食無非是能量的獲取,這裡有最純淨的先天能量,用功法直接吸收攫取都能讓人不吃不喝在這裡過一輩子。
而療傷……以前王家海泥就能包裹趙長河,治療體內暗創,此時這海泥濃度高了何止百倍,肋下的傷還算傷麼?
他們什麼都不要做,都已經感受到了傷勢正在復原,柔柔的氣息撫慰着傷口,極爲舒適。
不知對視了多久,嶽紅翎柔柔地開口:“這裡很香。”
趙長河低聲道:“沒有你香。”
“我是臭的。”
“誰說的,我揍他。”趙長河隨口說着,手上輕捋她披散的秀髮。
這是長髮飄飄的嶽紅翎。
繼而撫摸臉頰,又摸着她裸露的手臂,又軟又滑,比果凍還滑,比寶物還白。
嶽紅翎任他輕薄,微微喘息着,沒有抗拒。
她知道他之前就想要,但既不想功利,也不是地方。孤男寡女,相互定情,本來可以正當雙修療傷,他卻不願以此爲藉口哄自己上牀,彷彿心中給自己加了一個坎。
挺傻的其實……可正是這樣的傻,才讓她喜歡。
那是大家心中的俠骨柔情,不是彌勒教的極樂家鄉。
而此時此刻,已無需考慮。在這心有靈犀的破陣、牛郎織女的相逢之下,彷彿天定的緣法。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兩人再度親吻在一起,這一次的相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激烈。
他也不限於再滿足於親吻她的脣,開始轉移到了臉頰,脖頸,再慢慢向下。
嶽紅翎喘息着,微微擡了擡身子,方便他的開解。
這破衣服本來就很好解……他就是故意買的吧……
身軀微涼,他埋首而下。
嶽紅翎閉上了眼睛,抱着他的腦袋,喃喃道:“就知道,你從來不懷好意,算是被你找到了機會……真是急色。”
“若是出去,策馬黃沙,大軍征伐,說不定再也沒有機會了……萬一天涯相隔,再見不知何年。”趙長河喃喃地說着:“我不想再做那樣的傻事……”
嶽紅翎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也不確定出去之後,自己會去哪裡。
大家都沒有家,江湖就是家……或許真有可能,從此別後,又是天涯。
狹小的空間裡,喘息聲越來越大,一聲悶哼忽地響起。
此時的外界,又是黃昏,黃沙之上,刀客牽着駿馬,迎向漫天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