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走在無形的大道上,亦步亦趨,整整走了一日,他眼眸深邃,夜幕降臨,地上的鐵陰木全都恢復了原貌,孤魂野鬼哀嚎四野,震動着鐵鏈衝上高空,想要抓下蘇杭。他將那些野鬼無視,繼續前行。
前方有一片扭曲的虛空,天地道韻凝聚成一個大大的“生”字鎮壓在前方,大氣恢弘,定住了這條大路。
蘇杭沉思了片刻,依然走了進去。
前方,景物大變樣,他又回到了大地上,四周古木參天,再也不是鐵陰木,鬱鬱蔥蔥,一派祥和。
蘇杭擡頭,青天上一排大雁向南飛去,每一隻都有猛虎般大小,身上的羽毛如鐵水澆築而成的,根根凝實無比,像是一排倒刺。
“終於走出來了。”蘇杭鬆了一口氣,他不知這是在什麼地方,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蘇杭也不去想,隨便選了一個方向走去,半天的時間,他看到一座古城屹立在大地上,古樸滄桑,恢弘大氣,城牆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紋,大門前,幾個士兵守護在那裡,蘇杭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走出藏劍峰之後進入的第一座古城,沒想到又回來了。
“又是這裡,當時囚人也把我扔在了這裡,走出那鬼地方還是回到這裡,這裡難道有什麼奇特的地方?”蘇杭自語,卻根本找不到頭緒,這裡根本沒有特別的地方。
他想起之前在這裡斬殺了一名士兵,躊躇了一番,暗道過去了也不知多少年了,應該沒有人會再記得他。想着他走了進去。
古道延伸向城裡,旁邊的房屋都出現裂痕了,看起來搖搖欲墜,這和他上次來沒什麼兩樣,街道兩邊人流攢動,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
蘇杭身上沒有銀子,在大街上走了一番,看到之前斬殺士兵的地方,那裡早已被抹除了痕跡,有一個賣燒餅的小攤子,陣陣五穀香氣飄進蘇杭的鼻子裡。
他的穿着有些怪異,很多人都有意無意的看着他,只是此刻的蘇杭精血澎湃,身體裡像是蟄伏着一直蠻獸,沒有人敢多看幾眼,在這裡修士就是凡人眼中的仙人,沒有人願意招惹,看幾眼都怕仙人不滿。
“娘,你看!”遠處一家鋪子裡,有一個*歲的小孩子指着蘇杭,很好奇的樣子,他母親見蘇杭看過來,陪了個笑臉,急忙拉着孩子走了。
“這裡怎麼還是這樣……”蘇杭沉思,這裡的凡人明顯被欺壓慣了,連看見一個普通的修士走進來都這般害怕,像是來了一個惡霸,城裡管事的人還沒有收斂嗎?
他正想着,就聽見前面嘈雜了起來,遠遠望去,街道的盡頭有有兩名士兵拖着一名女子走了過來,他們毫不懂得憐香惜玉,那女子亦步亦趨,跌倒了就被硬生生的拖起來繼續走。
“求求你們放了我吧,我真的什麼都沒幹啊!”那個女人的聲音很動聽,像是珍珠在碰撞。
兩個士兵的身後有一個老婦人追了上來,那張臉滿是滄桑的痕跡,皺紋像是山一樣堆了起來,頭髮都花白了,跟在身後哭喊:“大人,你們就放了我們孤兒寡母吧!”
周圍的人看到這種情形全都躲了起來,連圍觀都不敢了,蘇杭神色一凝,他想到當初自己和士兵衝撞的時候還有一大羣人圍觀呢,此刻這裡的居民更加膽小了,這裡的統治者到底幹了些什麼?
他們走到蘇杭身前,見蘇杭沒有讓開,其中一個士兵大喝道:“趕緊滾!”說着他連看都沒看一眼,一覺就踹了過去。
蘇杭神色一冷,任由那士兵踹在自己身上,只聽得“咔嚓”一聲脆響,士兵頓時捂着腿哀嚎了起來,叫聲比死了媽都難聽,這才擡頭正是蘇杭。
“你……”他剛說了一個字,蘇杭一個眼神瞟了過來,殺機盈萬古,如一把尖刀直直的抵在了士兵的脖子上,那士兵臉色瞬間變得無比慘白,瞳孔裡只倒映着蘇杭的身影,如神似魔。
“你要造……”另一個士兵又擡頭看了蘇杭一眼,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上寫滿了恐懼,褲襠都溼了,他永遠也忘不了這張臉。
蘇杭有一些印象,當年抓捕他的士兵中就有這人,他看着尿褲子的士兵,慢慢蹲下來,就那麼看着他,一言不發。
那士兵渾身都在抖動,眼睛瞪得像兩個銅鈴,他忘不了眼前這人殺掉的士兵,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可一個人能因爲被扇了一巴掌而殺人,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人魔了!
“仙人救我!”那跌倒的年輕女子見蘇杭連手都沒動就擺平了兩個士兵,頓時升起了一絲希望,跪在地上搖着蘇杭的雙腿,他這纔看向女子。
這名女子臉蛋很清秀,雖然沒有秦逍秦瑤那樣的仙風道骨,可在這凡人界中卻也堪稱絕世美人了,此刻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仙人啊!求你大恩大德,救救我們孤兒寡母吧!”後面的老婦人也趕了過來,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使勁的對着蘇杭磕頭。
“老人家起來。”蘇杭扶起那女子,又走過去扶起老婦人,絲毫沒有看那兩名士兵一眼,可兩人早已經嚇傻了,身上的甲冑露出一片片的溼痕,滿身冷汗。
“啊?你是……七年前殺了一個士兵的那年輕人?”老婦人突然喊了一聲,嘴巴長得大大的,不可思議的看着蘇杭。
“七年了啊。”蘇杭苦笑,如此算來他在淨土墳中與那道行高深的惡靈呆在意識海里最起碼也有五年了,時間好不經用。
“求求你救救我們吧!”老人又跪拜了下去,十分激動,一邊大喊:“大仙歸來了!大仙歸來了!”
“起來再說。”蘇杭再次扶她起來,他自認不是救世主,可看見這對孤兒寡母實在狠不下心不管。
那兩個士兵跌跌撞撞爬了起來,看向蘇杭的眼裡滿是恐懼,再也不敢囂張,想要無聲退走。
“想走?”蘇杭一眼看過去,他對兩人起了殺念,眼眸像是兩把利劍抵在了他們的後腦勺,兩人有所感覺,通體冰寒,齊齊跪了下去。
“饒了我吧,再也不敢了!”兩個人求饒,隱隱帶着哭腔,對面死亡,誰都不能平靜。
“她犯了什麼罪,你們就要抓她?”蘇杭的聲音很冷,冷到了骨子裡。
“是上頭要我們帶他回府,我們也不知道。”其中一個士兵開口。
“我們的生意做得好好的,安分守己,這兩人不分青紅皁白就說我們沒有交稅,甚至揚言要抓我回去抵債……嗚嗚……”年輕女子說着就哭了起來,十分悲痛,看的蘇杭直皺眉頭。他對兩個士兵道:“你們回去吧,誰讓你們這麼幹的叫他來,否則我必登門拜訪。”
“是!是!”兩個士兵如蒙大赦,站起來就跑,一路跌跌撞撞。
“謝謝,謝謝恩人!”老婦人一臉的感激。
此刻很多人都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看着蘇杭指指點點,眼裡滿是敬畏。
“他就是七年前殺了那個狗仗人勢的老士兵的仙人啊!”老婦人扯着大嗓子喊開了,周圍一下子鬧起來了。
“我想起來了,那個士兵想殺他,結果反被他殺。”有一箇中年人看着蘇杭道,侃侃而談,好像他什麼都知道一樣。
雖然時隔七年,卻有很多人都記得蘇杭,他慢慢被簇擁在中央,好像救世主一樣,這讓蘇杭很不自在。
蘇杭被邀請到那對母子家做客。
房子很古舊,和這座古城一樣經歷了太多的風雨。
年輕女子名叫姬言雪,這是個很古老的姓氏,她七年前還是個小丫頭,也見過蘇杭一次,一轉眼七年過去了,小丫頭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看見蘇杭像是見到了親人一般,仔細述說着這七年如何被欺壓,苦不堪言的過往,聽得蘇杭火氣直往上竄。
“你們怎麼不離開這裡?”蘇杭問道。
“在這裡好歹有個家,逃了,我們怎麼生活啊……”老婦人嘆氣,給蘇杭沏了一杯茶水。茶葉是在野外採的,喝起來有一股苦澀伴着清香的味道。
沒過多久,門外就涌來一股強悍的氣息,猶如一片大河緩緩奔騰而來,蘇杭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出門去,正見到一個雙病斑白的中年人站在門外,正是七年前想要找蘇杭算賬的中年人。
時光最是無情,那人以前生龍活虎,現在也長出了幾縷白髮,他看着蘇杭,神色凝重,一下子想到了七年前,道:“是你?”
“是我。”蘇杭站在他面前,此刻不同七年前,他只有挨宰的份,現在他可以和中年人平起平坐,厲聲問道:“你就是這麼對待百姓的?”
“與你何干?”中年人很強勢,道:“當初若不是有人保你,你早已死在我的手上,如今是想來報仇的嗎?”他字字鏗鏘作響,殺意無盡,直視蘇杭的眼睛。
“整日把殺人掛在嘴邊,你殺了多少人?”蘇杭問道,實在看不慣這中年人行事如此霸道。
“會比你手上沾染的人命多。”中年人譏誚,嘴角掛着一絲冷笑。
“都是凡人嗎?”蘇杭聽聞此言,回想起這座古城裡的居民,怒火直欲燒盡九重天,不等中年人搭話,一掌劈下,幻化出一輪血月,攜帶着無盡的威壓,像是磨世的輪盤轉動着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