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護駕

如果說徐階出城對李彥直來說是喜出望外,那麼裕王一事就是謀定而後動!

裕王朱載垕這一年才十四歲,雖然他不是太子,但由於年初太子病逝,按照傳統,朱載垕便成了第一順位繼承人,當然,如果是在承平時期,這一點還得經嘉靖點頭才成。

士大夫是擁護朱載垕的,不是因爲朱載垕有多好,只是因爲規矩如此。而嘉靖卻不喜歡這個兒子,他更喜歡比朱載垕小一個月的景王,但士大夫不肯任嘉靖的性子來,因爲這“不符合規矩”!

可別小看了這“規矩”!只要大明皇朝的根基未曾動搖,這規矩便也動搖不得!王直之所以劫持了皇帝與內閣卻沒法發揮半點作用,就是因爲他的作爲完全“不符合規矩”!

而李彥直與徐階,卻是兩個深通此道,知曉如何用這規矩的人!

已經在西苑呆了七八年的嘉靖,並沒有和兒子們住在一起,裕王在海盜的手裡,受到的照顧不多,相應的壓力也就沒那麼大。嘉靖不止是一個執拗的皇帝,而且是一個精明的父親,當他的兒子,日子是很不好過的,因爲你會覺得自己整天都被無數雙眼睛盯着!所以被海盜“保護”起來以後,儘管一開始有些擔驚受怕,但慢慢地也就習慣了,事情似乎也不比之前壞多少啊。

直到這天黃昏,負責“保護”他的那個海盜頭頭忽然跑了進來,跪倒就磕頭!

“王爺!救命!”

少年一開始鬧不明白,聽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徐元亮不停地懇求,說自己是被王直等脅迫纔不得已進京的,因此懇求朱載垕將來千萬不要怪罪他。

朱載垕有些明白了,他其實還很害怕,嘴裡卻安撫着徐元亮說:“這些日子將軍也沒爲難我,將來小王若能得脫大難,一定不會忘記將軍恩德的。”這話卻有些言不由衷。不過,朱載垕也聽出眼前的局勢大概對這些海盜不利了!

如果是嘉靖這樣的老狐狸這時也許還要裝裝糊塗,那樣反而會增加彼此溝通的難度,但這個少年卻有些直率地問道:“是李總督的兵馬進城了嗎?”他雖被軟禁,可也聽到了一些戰況,知道現在在外頭勤王掌兵的是李彥直。

“李總督還沒進城,不過,末將想保護王爺出去會合李總督。”

“啊!什麼?那……那太危險了!”聽到這裡朱載垕終於清楚徐元亮的目的了,如果現在李彥直的大軍就在門外他會很高興,可要冒險衝出城去,他可就不大願意了。

“王爺,”徐元亮這時不敢強脅他,就騙着說:“可那王直如今被李總督逼到絕處了,只怕今天之內,就會來對王爺不利了啊!”

朱載垕嚇得跳了起來:“這樣啊!那……那我們趕緊去找李總督吧!”

得到這個少年的配合之後,徐元亮便盡起部屬,趕到已被洪迪珍控制的東直門時,風啓也帶了一幫人來會合,原來卻是三四個御史、五六個翰林和十來個六部堂官,都是平素和李彥直交往較密者,張居正、王世貞、殷正茂、李春芳等都在其中,這些人官職也非甚高,受到的監視不密,因此得以從容逃脫。

這些人朱載垕大多都沒見過,但進士出身的人氣質畢竟與海盜不同,二十幾個文臣一擁上來,朱載垕心頭大定。

卻聽後頭馬蹄聲響,卻是毛海峰聽到消息,率衆趕了過來!

洪迪珍在城樓上叫道:“元亮你先護着王爺出城,我來斷後!”

徐元亮應道:“好!”

車輦將動時,張居正湊近了對朱載垕道:“殿下,可出一二言安慰將士。”

朱載垕倒也一點即透,但他不知該怎麼講,就說:“你傳話!”

張居正便高聲問道:“殿下問話:斷後的將軍姓名爲何?日後好論功勞!”

洪迪珍一聽心頭狂喜,叫道:“末將洪迪珍!”又大叫:“殿下快走!有我們斷後不會有事的!”又叫道:“兄弟們,打起精神來!能否棄暗投明、光宗耀祖,就看今天了!”東直門軍士齊聲響應呼喝,士氣大振!

殷正茂卻已搶過馬鞭,親自駕車,徐元亮在旁護衛,背後殺聲大作,原來是毛海峰要來搶人,卻被洪迪珍給攔住了,其實洪迪珍是以逸待勞,又有地利,士氣又高漲,頗佔上風,朱載垕身邊又還有徐元亮部護着,本無大礙,但他是太平稚子,難聞虎狼吼叫,聽到殺伐之聲便緊張不安,張居正見到,又開口問跟在旁邊的徐元亮說:“聽風啓兄言道,這位徐將軍與李總督,乃是舊識?”

徐元亮答道:“是啊!李總督還是孝廉時,曾組織鄉勇機兵,入海平寇,所以我們海上男兒大多敬畏他。這次我們是叫王直給騙了,無意之中竟幹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一接到李總督的命令,誰還聽王直的呢?如今大夥兒都願跟隨李總督勤王保駕,只盼着能將功贖罪。”

張居正讚了他兩句,卻低聲對朱載垕說:“殿下,可再出數語安撫,這一路便再無禍患!”

朱載垕微微點頭,說道:“徐將軍是真義士,與王徐那等逆賊不同,人誰無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將來只要小王說得上話處,就一定會保徐將軍以及這裡一干將士無恙。”

徐元亮等大喜,口呼千歲,連連謝恩。朱載垕又安心了不少,連連向張居正點頭,意甚欣賞。

走不出多遠,卻聽馬蹄聲大作,徐元亮報前方有大軍掩來,朱載垕臉色微變,殷正茂叫道:“殿下寬心!王賊所部皆是步卒,前面來的是大批的騎兵,多半是李總督來迎護了!”

徐元亮停下佈陣成圓,那萬餘騎兵奔進前來,呼問:“是裕王殿下車駕麼?”徐元亮喝道:“正是!來者何人!”

那將領道:“末將付遠,奉李總督命,特來保護殿下!徐閣老與李總督片刻就到,請殿下安心!”

說着將騎兵佈置成橢圓形,圍在外圍,朱載垕在車內問:“徐閣老?”

張居正臉上帶着歡容,說道:“臣聽到消息,說徐閣老已經出城!此刻多半已與李總督會合了。”跟着就說了徐階出京的始末。

朱載垕拍拍胸口,這顆心算是放了一半:“若徐閣老也在,那就好了!”

正說着,東南面的騎兵兩邊分開,一個青年大將騎着從蒙古人處奪來的大宛名駒,飛馳而近,他後面有人扛着一面大旗,卻是一個“李”字!殷正茂望去,見正是李彥直,喜呼道:“殿下!來了!”張居正也出車來朝李彥直叫道:“彥直!殿下在此!”他是李彥直的同年,眼下雖然官爵有差,但相見也互相呼字。

李彥直見到張居正殷正茂等,便知事已無妨,奔到車前,翻身下馬,在車輦前行軍禮,大聲道:“臣李哲護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朱載垕聽他言語持謹,行動有禮,這顆心就放了七分,親自推開了車門,下來握住了李彥直的手叫道:“李會元,見到你小王就安心了!”

他不叫總督,不叫侍郎,不叫將軍,卻叫會元,這裡頭也有個學問,一來是暗示說李哲啊李哲,小王我從很早以前就關注你了,不是現在遇到緊急事情纔想到你,二來叫會元是暗誇李彥直的學問,三來不問當下軍功而訴往日文情,亦見親近之意。

朱載垕生於帝王之家,自幼耳濡目染,這點權謀基礎還是有的。

君臣之間,大功易見,親近難得,李彥直哭功不如嚴嵩,眼淚沒法說來就來,這時趁着跑馬時被幾粒沙子吹到了眼睛,眨巴了幾下,眼眶裡也有些溼了,重重地叫了一聲:“殿下!”卻是千言萬語,盡在這一呼之中了。

看着他們君臣相得,旁邊的小太監趕緊幫忙感動流淚。

這時後面又有一輛馬車駛近,徐階捧着官袍跳下來,連叫:“殿下,殿下!殿下無恙吧!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跑到朱載垕跟前,連呼:“老臣來遲!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

李彥直等朱載垕其實還比較陌生,但徐階他卻是熟知的,見到了他這顆心纔算全放下了,連忙扶了他起來,道:“閣老護駕有功,何罪之有?”

這時西面殺聲忽然又響了幾分,似乎有兵馬闖近,朱載垕微微一驚,不由自主地就往徐階身上靠——他的身份雖然是個王爺,其實還只是個孩子,危急自己自然而然地要尋求大人的庇護。

張居正殷正茂一左一右又護了上來,徐階扶住了朱載垕,在他手背上拍了一拍,道:“殿下不必擔憂!李總督百戰不殆,蒙古人在他手裡也討不了好去,何況區區幾個海盜!”對李彥直道:“李總督,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李彥直笑了一笑,說道:“閣老可保護殿下前往通州暫住,軍旅之事有學生在,不必擔憂!”便翻身上馬。

朱載垕見他神色之間全沒將來敵放在眼裡,心裡反而大安,卻叫道:“李會元,一切小心啊!”

李彥直在馬上回頭笑道:“殿下放心!”分出部分兵馬,護朱載垕與徐階回通州,自己卻帶領大軍增援東直門。

途中風啓趕來,李彥直在馬上問道:“家裡安否?”

風啓道:“家裡沒事。”

原來聽說洪迪珍獻門,徐元亮背叛,氣惱得跳腳,一邊派了毛海峰趕來奪人,一邊又派陳東從另外一邊殺出,要前後夾擊洪迪珍,朱載垕剛纔聽到的殺聲漸近,就是這支人馬,這時李彥直帶了大軍趕來,陳東望見他的旗號?想起麻葉的遭遇,哪裡敢接他的鋒芒,匆匆忙忙就退去了,李彥直也不追他,先進了東直門,命人傳話給毛海峰道:“爾等大勢已去!我給你們半天時間,你回去告訴王直,勿擾百姓!那樣我還可留你們一條性命!”

毛海峰不敢戀戰,嘿嘿而去。

李彥直也不追趕,又傳令全城,喝令所有“被脅迫”者投降!

風啓跟了過來,卻指着紫禁城說:“那邊怎麼辦?”

李彥直哼道:“急什麼!洪迪珍徐元亮既來歸附,東海衆內部便告分崩離析!林碧川葉宗滿等人也會首鼠兩端,至於那十幾萬降附軍隊更可傳檄而定!到明日此時,只怕他還能指揮得動的便剩下不到三萬人!如今我們又取了東直門,內城城防已不完整,王直便無地利可依!不足爲慮了。”

“雖然如此,”風啓道:“但要防他狗急跳牆,淪爲流寇,那時候可就禍害百姓了!”

他們二人議論,竟全沒顧到嘉靖的死活!

李彥直問他:“那你說怎麼辦好?”

風啓屏退左右,卻道:“不如想個辦法,放他出海吧。”

李彥直一聽就放聲大笑,旋即低聲問:“你真是爲了百姓麼?”

風啓嘿了一聲,說:“三公子你的年資不夠,這場功勞雖大,但來得太快,要就這樣立足中樞,手掌大權,士林會覺得突兀!而且三公子你賴以威震天下的乃是武功,天下一定,文進武退,三公子你除非作亂,否則便要退居閒職了。不如且留着這些人,三公子你也好在外領兵建功,積勳累進,等到基業牢不可拔時再回來不遲!但如今北馬已退,若王直也死在這裡,東南海盜便如一盤散沙。那時於三公子,是少了個可以大舉征伐的大靶子!於東南百姓,則十幾萬海盜分作數百股流竄到各州各縣,只怕爲患更大且難收拾!不如任王直南下,收拾盜衆,聚於一處,三公子再以大軍破之,則可畢其功於一役!而我等也可趁着征討王直之際,將開海禁諸事一併辦了——此爲公私兩利之策!”

李彥直聽了風啓的話,並沒有露出多少意外來,只是輕笑了一下說:“風啓啊,你這是要我養賊啊!”

“這不是養賊,”風啓正色道:“這是取可解之毒,療難愈之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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