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基復基基,一起來搞基;爹孃聞出櫃,眼睛笑眯眯。何小北摸了摸自己受驚的小心臟,內心裡呼天搶地:莫非老子這麼多年看的《新X娘子傳奇》都是盜版的?臥槽啊這個差太多了啊!爲什麼法海從一個老禿驢變成了用情至深的帥沙彌?爲什麼許仙從一個深情官人變成了絕世渣男?爲什麼白娘子變成了橫刀奪愛的第三者?這還是當年那個說着說着就會唱起來的童年回憶嗎?蛋碎一地啊!
何小北眼神複雜地看着法海:“大師,你這兩年是不是太寂寞了?”小禿驢年輕氣盛,又一個人待在這個破地方,保不準有什麼心理疾病呢。這年頭精分什麼的,簡直要爛大街。法海可以是個和尚,也可以是個神經病。最糟糕的是,這可能還是個懷抱着傑克蘇夢想的神經病。
法海自然聽出何小北話中的意思,表情一滯,繼而苦笑道:“小施主不信也是自然的。畢竟在世人心中,許仙永遠都是那個專情善良的溫文公子,而法海也永遠都是個不解風情的瘋和尚。世人都只會這樣認爲,所謂真相,又有什麼重要?”
“也不能這麼說……”何小北有些啞口無言,說實在的,要他相信面前這個看起來還沒他壯的和尚是個和故事中一樣的壞蛋,他確實是不信的。只是如果事實並不是大家所知的那樣,又怎麼會演變成最終衆口皆傳的版本呢?這其中的曲折,恐怕耐人尋味啊。
法海腕上纏了一串佛珠,此時正一顆一顆地轉動着。他確實想要把這個故事告訴什麼人,但卻不是爲了自己。想起那人奄奄一息之時、自己伏在榻邊哭泣,那人卻溫和地將這串佛珠交給他,告訴他不必傷心。那人善心了一輩子,受了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卻還是念念不忘那一年的西湖。他本是出家人,五根清淨四大皆空,唯獨這件事始終放不下、斬不斷、理不開。
“貧僧愚鈍,多年來始終有一事盤踞在心。”法海手指掛了佛珠,雙掌合十:“只請小施主聽完這個故事,可否爲貧僧解讀一二?”
何小北臉上一紅:“不敢當不敢當,我盡力而爲。”媽蛋,何小北生平最怕說話文縐縐的,搞得他想罵人都做不到啊。所以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何小北現在卻不得不撿起自己的臉皮,因爲這個法海壓根一點兒要戰鬥的意思都沒有。還是聽他說完故事,自己敷衍幾句趕緊離開好了。
法海也不知有沒有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自顧自地接着說到:“降妖除魔,這本是出家人的本分,小沙彌原意也是如此。兩條蛇精,先不說在杭州內是否爲非作歹,單是讓鄰里知道了這件事情,怕也會引起不小的騷動。若是蛇妖有所顧忌,回到深山潛心修煉,小沙彌也不會多做糾纏。沒想到,白蛇竟是動了凡心。西湖春雨春意綿延,那一把油紙傘遮住的,又何止是漫天的煙雨。”
“小沙彌很快就知道,白蛇動了凡心的對象是曾說過要報答他的凡人。所有人都說他們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凡人臉上的笑意從那一天起就沒有斷過。小沙彌知道的清清楚楚,要說他一點都不難過,肯定是騙人的。但是就算難過也不能表現出來,他知道人和妖註定不能在一起。若真到了那種地步,受牽連的遠不止他二人。”
“人妖殊途,小沙彌決定拆散這一對鴛鴦。他先是裝作萍水相逢,告訴凡人他家中有古怪。凡人看着他的臉,有一些疑惑,也有些笑意。凡人是不可能想起他來的,所以小沙彌並未放在心上。那一年端午節,白蛇現身將凡人嚇得魂魄離體。小沙彌跟隨其後,等那兩條蛇妖去尋丹藥時,小沙彌現身,又和閻羅王以命換命。”
“凡人認出了他,知道自己忘記了恩人,心裡很是愧疚。又聽說小沙彌這次來救他,連連跪拜。他一跪容易,小沙彌卻要再入七十輪迴。輪迴不苦,苦的是無窮無盡命格難測。小沙彌並沒有把自己的代價告訴他,只說他家中蛇妖再留不得,最好速速離開。凡人滿口答應,保證這一次絕不辜負小沙彌好意。”
“世間保證又有多少能信?凡人從地府回來,又忘了個一乾二淨。小沙彌無法下狠手,只能旁敲側擊,希望凡人能夠頓悟。一次不成兩次不成,他們新婚燕爾甜甜蜜蜜,殊不知大劫將至。小沙彌心裡急切,竟用了不光彩的法子想要了結這一切。”
“水漫金山寺並不是最讓小沙彌難過的。真正讓他難以接受的,是凡人說出來的話。那凡人竟說,你一個外人,哪裡來的資格管別人家事。小沙彌愣怔了一下,不說話。凡人怒道,你一個和尚,不過是救了我幾次,難道就能強迫我與結髮妻子分離嗎?小施主你可信,這凡人竟全都想起來了。”
“他想起來小沙彌爲他做的一切,卻仍然不願聽從他的意見;他想起來小沙彌爲他多出一百四十的輪迴,卻仍然把他當做外人;他想起小沙彌在他身邊上躥下跳,卻通通只把他當做跳樑小醜來對待。他捨不得嬌豔的髮妻,所以對小沙彌置若罔聞。水漫到腳邊,小沙彌蒼白着臉退後幾步,滿臉都是不願相信。”
“凡人最終離開了金山寺。小沙彌沒留他,也不敢再留他。水漸漸消去,一切如舊。但小沙彌與往日再不相同。他仍是有心向佛,無奈佛根已不再清淨。他尚未入紅塵,已知紅塵之苦。那便是一根刺,留着疼,拔了更疼。小沙彌自身難保,終日跪坐在寶殿之前,只求能洗刷這些凡塵心思。”
“可小沙彌還是想得太簡單。紅塵苦,哪裡只是這樣而已。”
“他日夜參佛,佛法高深,讓他看到了白蛇被降而凡人慘死的結局。小沙彌大驚,在蒲團上靜思了三天三夜。他若救,大劫必回降臨在自己身上,他若不救,那一人一蛇遲早會在劫難下喪生。”法海似乎說得累了,停下來衝何小北微笑:“小施主,若是你,你救不救?”
被問到的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看對面的禿子眼神無波無瀾地看着自己,猶猶豫豫地回答:“大概不會救吧。這一對蛇男女,還是個渣男,救了不是留禍害嗎?”
話一出口,何小北又覺得這樣會不會顯得自己很沒有高尚情操。要不就先救一把?等救完了再把那對蛇男女慢慢折磨死?而且,這個故事的走向是不是有哪裡不對?爲什麼何小北現在特別想悶死許仙那個渣男?臥槽,老子這是被安利了呀!法海你真是不容易,法海你辛苦了!和你比起來,爾康和五阿哥簡直就是在秀恩愛啊有木有!
法海對何小北的回答不予置評:“小施主很坦率,也很聰明。只是故事裡的小沙彌就沒那麼聰明瞭。從蒲團上起身,小沙彌決定再拼一把。若要改變天意,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逆天而爲!”
“他重新下山,取了擎天禪杖,披了聖衣袈裟,手持紫金鉢和金剛杵,存着灰飛煙滅的決心,只爲了再救那凡人一次。那人不過爲他說了兩句話,他便要用百世輪迴償還,這還不夠,偏偏要把自己逼到萬劫不復!小施主你說,他傻是不傻?!”法海的聲音不再平靜,一雙原本溫和的眼睛燃燒器怒火,直直地砸向何小北。
何小北被嚇住了,只想着這和尚犯病了,不能激怒他。於是結結巴巴地說:“是傻,確實傻。”轉念一想,故事裡的小沙彌不就是法海嗎?哪有人被別人說傻還高興的。連忙又小聲補充道:“雖然傻,但是傻得有情有義!”
法海仍然激動着:“那傻子總歸是佛門,不能殺生。於是窮盡法力將白蛇囚禁在雷峰塔下。青蛇逃逸,也是無力再管。他知道只要自己完成這一切,雖然白蛇會被囚住二十年,但是無論青蛇白蛇還是那凡人,都還有活下去的機會。這天劫,是他爲那三人受了。不求長遠,但也能保他三人百年無憂。小施主你再說,這人是不是傻到癲狂了?!”
咦,又有我的事?何小北看法海面目開始猙獰,內心又欲哭無淚了。聽什麼八卦,要你賤,好好地聽什麼八卦?這下好了,法海真的癲狂了。
“那一場鬥法鬥得他法力幾乎喪盡。勝負分曉已是兩天後的事情。小沙彌精疲力盡之時,卻被人用利劍從心口一把刺入,心頭血順着劍鋒,一滴一滴留下來。他回頭,便看見凡人那張帶着仇恨的臉。他剛要解釋,卻感到凡人雙手扶着劍,一點點推進他的心臟。凡人說小沙彌惡毒,先是對男子起了凡心,見他不應,纔對他妻子下此狠手!他說小沙彌根本不懂人間情愛,又說小沙彌這等骯髒污穢之人,活該下到地獄裡去!小施主你說,這凡人該不該殺?!”
……這簡直該殺千刀啊!何小北也憤怒了,拍桌而起:“滿腦子都是老婆老婆,不知道現在異性戀已經不流行了嗎?放着這麼好的小和尚不要,眼瞎啊這是!”
法海沒有理他,繼續道:“小沙彌受了當胸一劍,卻沒有死。什麼被逼入蟹腹,不過是因爲他在法力所剩無幾又心口有傷的情況下硬生生接了三道天雷!自此之後,小沙彌幾乎成了一個廢人!他孤苦到老,被所有人看不起。在一所破廟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而等着他的,又是一百四十世輪迴。因他改了天數,每一次輪迴都是折磨,他入過畜生道,也入過餓鬼道。帶着所有痛苦的回憶投胎,再帶着所有痛苦的回憶死去!直到一百四十世之後,他的魂魄早已經不起任何劫難!三界之內哪裡有他的歸出,最終只能在三界邊緣、隱世之處尋了個寺廟,從此也不和任何人相見。偏偏這時,那個給了他一道傷的人寫信給他。小沙彌並不拆,合着信封一起燒成灰。”說道這裡,法海揚了揚手裡的快遞:“小施主你說,這封快遞,是拆還是不拆?”
“鬼才給他拆!”何小北義憤填膺:“燒了,趕緊燒了!這種渣男,還有臉寫信過來!”
法海手一揚,手中的快遞便起了火。法海把東西往地上一扔,看着外面的紙盒化作飛灰,連帶着裡面厚厚一打的信紙,也頃刻成了暗灰色的殘渣。
等那團火燃燒殆盡,法海默唸了兩遍金剛經,才恢復成最初溫和的狀態。看何小北還在碾着地上的灰燼,法海失笑:“小施主似乎比貧僧還要氣憤呢。”
何小北忙着踩灰,連頭都沒擡:“是啊,老子這輩子最恨渣男了。”踩死你踩死你,下次就是許仙跪着求我我也不會幫着送快遞了!
法海似乎得了安慰,又問:“小施主,貧僧有個問題。希望小施主能幫貧僧解答。”
“你說吧。”何小北大度地一揮手:“感情問題上,老子還從來沒被難住過呢!”是啊,因爲他連女朋友都沒有,哪裡來的感情問題啊?
法海並不知情,以爲碰上了箇中高手,很是欣喜:“小施主你說,這小沙彌付出這些,值是不值?”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久,還要想起那人平淡的表情,他就難以入眠。大殿之上檀香繚繞,不過是每一夜他輾轉反側後靜心打坐的結果。
世上多少善男信女,又有幾個好姻緣?
何小北想起萬能的百度上也曾有熱問過這種酸掉牙的問題,於是故作高深:“這種事情,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法海震驚,竟然愣在當場。良久,法海恍然:“多謝小施主。小施主果然深具慧根,竟將貧僧多年來的疑惑一掃而空。”
那是當然。何小北得意:感謝百度知道!感謝互聯網!感謝高科技!幫一代大師走出感情陰影!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然後何小北起身告辭。在看到葉如是一張帥臉的時候,何小北知道自己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葉如是:“去了很久啊。”
何小北點頭哈腰地遞過快遞單:“是啊,聽了個故事纔回來……不對!金山寺太大,我迷路了!”
葉如是眯起眼睛打量了他幾眼,最終懶得追究,隨口問道:“金山寺怎麼樣,法海師傅是不是又在打坐唸經?”
何小北想了想,嘆息着說:“打坐唸經也掩蓋不了情傷啊。你說好好一個帥和尚,怎麼就偏偏看上了一個異性戀呢?”資源浪費啊,這是紅果果的資源浪費。
葉如是原本又蹲在地上翻翻撿撿,聞言忽然擡頭看他:“……你說情傷?”
何小北也看他:“就是他和許仙那個渣男之間的那點兒生死虐戀什麼的……”
“不是。”葉如是打斷他:“你說的那個是老法海禪師,早在百年前就坐化了。現在的禪師,是老禪師的弟子。不知道爲什麼,老禪師沒有給他取新的法號,只讓他在自己坐化後繼承名號。”
……NND這個法海不是那個法海啊!受了情傷的那個已經死了,又出現了一個新的法海。所以現在呢,新法海把故事講給他聽,是爲了什麼?總不會真的是閒到蛋疼吧?何小北只覺得腦袋裡面像塞了一團漿糊,法海告訴他的事情多多少少都還有些不清楚的地方。
唉,莫非他還要再去一次金山寺?法海整個人的畫風都和他很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