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菽性子一向刁蠻得緊,眼界也高。難道這洛北真是天縱奇才,連採菽都已對他另眼相看了?”
明浩看着走來的洛北和采菽,有些驚詫的在心中如是想。
“明浩師叔”,一眼看見明浩,洛北卻是快步走了上來,有些急切的問道,“方纔我們在山中見到有人施放了飛焰符,是有師兄遇了危險麼?不妨事吧?”
“不問其它而先問同門安危,品性甚好。”明浩心中讚賞,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淡淡的搖了搖頭,“是公羊帛錦和鄒申遇到了齧齒虎,公羊帛錦被抓了一記,不過皮肉傷,性命卻是不打緊。”
“齧齒虎?”洛北呆了呆,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以前說書老人給自己形容過的這種猛獸:眼若銅鈴,夜有藍光,齧齒外露,尖如利刃,身長一丈二,長尾如剪,來去如風,是罕見的猛獸,比一般的虎類更是兇猛十倍。“天燭峰內,竟然有這樣的猛獸?”
“洛北你丟不丟人啊。齧齒虎又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你要是敢去天憂峰,別說是齧齒虎,連八臂魔猿你都看得到。”聽到洛北的自語,他身邊的采菽卻是又有些鄙視的翹起了小嘴,輕聲的對洛北說了這麼一句。
“八臂魔猿,不知道又是什麼東西。采菽師妹難道和紫玄谷一樣,也是修行過一陣纔來蜀山的?可他似乎比紫玄谷,還有那個宗震要知道得多得多了。”
“洛北師弟,你找齊了藥草沒有?”就在洛北在心中那麼想着的時候,紫玄谷和凌東山從不遠處的山林中走了出來,走到洛北的面前,和洛北打起了招呼。
“找齊了。”洛北點了點頭,“你們呢?”
“洛北師弟你們好厲害。”紫玄谷和凌東山兩人都有些沮喪的搖了搖頭,“我們還差了兩種。”
“還差了兩種?”
“是啊,洛北你和采菽全都找齊了,真是厲害啊。”已然到了的幾個少年聽洛北說全部找齊了,頓時紛紛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我們還差一株鎏丹木”“我們還差一株細莘葉…。”
洛北倒是有些發愣了,聽他們左一言,右一句,已然在的五組人倒是隻有洛北和采菽一組找全了,其餘的都是缺了一兩種的草藥。
“洛北、采菽,你們真是厲害啊”
聽着這樣的話,洛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實...我們就是運氣好一點。”
“噗”的一下,采菽忍不住偷偷的抿嘴笑了笑。因爲她知道洛北其實心裡想說的是:“其實我們的刺桐草是搶來的。”
“不就是找齊了草藥麼,有什麼了不起的!”就在此時,一名頭髮短短,眼睛有些細,看上去卻很是精神的方臉少年,狠狠的瞪了洛北一眼。
這名少年名叫苗沐,自從入門見到采菽之時,便對這個容顏清麗的少女大有好感,但采菽的性子令人捉摸不透,對他從不假以顏色,但苗沐卻看到了采菽在洛北身旁抿嘴偷笑的樣子,心中便不由自主的對洛北敵意大增。
但此刻的洛北卻並沒有注意到他蘊含敵意的目光。
天色已然漸暗,也開始有薄霧籠罩了山林。
“藺杭師兄!”
驀的,他歡呼出聲,眼前的山林之中,轉出一個熟悉的瘦弱身影。
“洛….洛北師弟…。”從山林中一拐拐走出的藺杭看了洛北一眼,但隨即又低下了頭去。而他身邊的蕭三千則是憤憤的看了藺杭一眼,臉色很是難看。
“怎麼了?”洛北迎了上去,問看上去顯得更加自閉,瑟縮的藺杭。
“我…我沒注意..蕭…蕭師弟裝草藥的布袋丟了。”
“真是廢物!”一旁的蕭三千聽到藺杭說的話,便在心中恨恨的吐出了這句話。
原來和洛北所想的一樣,在蜀山已呆了兩年多的藺杭對這幾種草藥並不陌生,讓洛北選擇了和自己同組的人之後,明浩接下來便是讓藺杭挑選和他同組的人,在這一點上,明浩做事不失公允,但有時候一個人無論做什麼,卻的確也是要靠機緣。藺杭選擇了蕭三千和自己一組,並非是因爲蕭三千的實力遠超其餘師兄弟,只是因爲蕭三千的性子還算敦厚,在其餘那些師兄弟之中,是最少鄙夷,嘲諷他的人,但即使是對那幾種草藥很是熟悉,今日在天燭峰轉了一天,藺杭和蕭三千最終也只是找齊了三種草藥,而在一個時辰之前,蕭三千發現,自己裝着草藥的布袋,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被刮落了。兩個人找了大半個時辰,也未找到蕭三千掉落的那個布袋。
一日的辛勞付諸流水,雖然不是因爲藺杭的緣故遺失了那個裝着草藥的布袋,但蕭三千卻不免想,若是換了別人一組,或許就會發現自己身上布袋掉落。而藺杭,便是因爲這點而深深自責。此時,難過的低着頭的藺杭,便是不斷的在心中想,“我真是無用,連累了蕭師弟。”
可是這能全然怪他麼?
“藺杭師兄,別難過了。”洛北拍了拍藺杭的肩膀,“這也不全是你的錯。要是我和蕭師兄一組,我也未必能及時發現蕭師兄的袋子丟失。因爲那山林中又是無路,又是陰暗,而且你的注意力肯定還是在四周樹叢中,放在尋找草藥上。”
說着洛北又轉過了頭去,對蕭三千笑了笑,“蕭師兄,我知道你丟了草藥肯定心中不快,但你看藺杭師兄如此難過,肯定也是深爲自責了,你便原諒他吧?”
蕭三千怔了怔,想着洛北所說的話,又看了看低着頭的藺杭,心中忽然氣消了大半,點了點頭,“藺杭師兄,也怪我不小心,別放在心上了。”
“蕭…蕭師弟,真是對不起。”藺杭慌張的擡頭之時,看着朝自己微笑的洛北,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連忙又低下了頭去。“洛北師弟,你對我的好,我一定會…銘記在心!”這個已有熱淚噙在眼中的孤僻少年,在心中對自己重重的說道。
“嫣然師姐、南楓師兄…。”
隨着那圓臉少女,采菽眼中的花癡師姐和與她一組的南楓的出現,其餘的人都已齊了,除了遇到齧齒虎的公羊帛錦和鄒申,還有玄無奇和哥舒般。
“他們兩個怎麼還不回來,難道是遭遇到了什麼意外?”
此時距離明浩施放飛焰符已然有一個時辰左右,天色已然大暗,眼前的山林已經是一片漆黑,便是明浩,臉上也是不自覺的佈滿了擔憂的神色。
“砰”的一聲,忽然之間,一道紅光衝了上天,在黑色夜空之中,化爲數十道明亮霞光。
飛焰符!
一時間站在鐵索橋旁,焦急等待的有些少年便忍不住一下驚呼出聲。
但一道突然閃亮的劍光卻比他們的驚呼還快,似乎只是一閃,那道從靠近山頂的位置亮起的略帶微藍的劍光便已投入了那飛焰符射出的山林之中。
“是斷天涯師叔!”
片刻之間,那道劍光又亮了起來,幾乎瞬間就從天空中狂瀉而下,劍光一收,面沉如水,一身黑衣的斷天涯便已在衆人眼前落下,他的右手,挾着臉色異常蒼白的哥舒般。
將哥舒般放下之後,斷天涯並沒有說話,雙眼只是盯着漆黑的天燭峰。“到底何事?”而明浩則已緊張的問哥舒般,“玄無奇呢?”
“明浩師叔”,哥舒般定了定神,也連忙說道,“玄無奇師兄和我還差一株荸荔果沒有找到,他非得找到之後纔回來,我勸他也勸不聽,和他說得急了,他便一個人強自走了,天色太暗,我看不見清路了,便只有施放了飛焰符。”
“什麼!真是胡鬧!”明浩忍不住怒叱出聲,深吸了兩口氣之後,他轉過頭去問斷天涯,“斷師弟,要不要通知師傅?和其它師兄弟一起搜山?”
“再等等。”
斷天涯簡單的說出了這一句話,但原本已經有些按捺不住的明浩卻硬生生的忍住了,臉色有些鐵青的看着眼前漆黑的天燭峰。
洛北等人都是一句話都不敢說,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衆人的耳中聽到有人踩到枯枝發出的聲音,玄無奇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玄無奇!”
在漫長的等待中強忍不發的怒氣一下子爆發開來,一直如同和氣佬一般和善的明浩露出了強悍的一面。隨着他的一聲怒喝,他身體周圍一兩丈範圍內的枯枝樹葉瞬間炸爲粉末,轟然的氣浪讓站在他身後的洛北等人全部不自覺的退出幾步。
這一下的威勢,就好像一個火藥桶炸開了一般。
“你難道未曾聽我說,見到我發出飛焰符,便要回程集合麼?”
“弟子知道。”
“那你還拋下同伴,一意孤行!”
“弟子知錯,願受責罰。”
“明日清晨,自己上天律峰,領受責罰。”明浩猛一拂袖,霍然轉身,不理低着頭的玄無奇,便帶別的弟子離開。
天律峰!
蜀山弟子犯下大錯,皆要到天律峰受罰。
玄無奇知道明浩此次是動了真怒,只要上了天律峰,責罰必然不輕。但是玄無奇此刻的心中卻一絲都不覺得後悔,因爲他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洛北,我不會比你差的,我找齊了五種草藥!”他只是捏緊了拳頭,火熱的目光,緊緊盯在洛北的背影上。
“你還未知錯?”
就在此時,一聲冰冷的聲音,卻在他的耳朵邊響起,斷天涯亦未移步離開,佇立原地,冷冷的看着他。
自負而傲氣的玄無奇愣了愣。斷天涯卻垂下了眼,“爭強鬥勝,並不是壞事。我亦能覺察出你不願屈居人後的決心。唯有這種不顧一切的決心,纔能有大成就。”
“可棄同門於危險之中,便是大不義!定下規則,你超過限時,即便找齊五種草藥,亦是敗了!”
“要想擊敗對手,唯有尋思失敗之由,下次方可勝之!”
“你違義違規,接受責罰,亦會耽誤修行,你若再冥頑不靈,不管你如何勇猛精進,亦未必如人!”
斷天涯的臉色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但卻聲聲俱厲,如同一個個大錘敲在玄無奇的心頭,幾句說完,玄無奇背上汗珠已是滾滾而落,“斷天涯師叔,弟子受教!”言畢,玄無奇真心實意的朝着斷天涯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