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沁居果然是特地爲凌落精心準備的。推開樸實無華的木質門扉, 入眼竟是一片荷塘,彎彎曲曲的九轉回廊將隔岸的房屋和大門相連,屋前有一塊坪, 上面放着藤製的桌椅, 桌上放着一套紫砂的茶壺, 坪的兩邊則是飛梯直接二樓走廊, 兩道弧形的木梯像人的兩個手臂環護着懷中的犢兒。凌落有些感動, 這些裝修的想法是她幼時異想天開的胡亂跟易哥兒形容過的,沒想到竟都成了真。
“哇,好漂亮的院子。看這荷塘和橋, 真美!”秋香嘖嘖感嘆道。
“是啊,快看那樓梯, 好別緻!”秋意指着飛旋而上的天梯, 驚呼起來。
凌落笑着帶着兩個丫頭歡快的跑到九轉回廊上去, 趴在木質的雕花欄杆上往池塘中望去,只見紅紅白白的觀賞魚在池中歡快的遊着, 時而藏匿在大大的荷葉下面,時而鑽進九轉回廊的下頭,三個小姑娘看的樂呵呵的,又攜手往屋子去。
走至屋前,凌落往藤椅上一座, 欣賞的看着自己的閨閣, 萬分得意, 這時一個小丫頭從屋後鑽了出來:“呀, 是小姐來啦, 快進屋休息吧!”
秋意笑着打量着這個小丫頭,她穿着嫣紅的衫子, 笑得甜甜的。秋意見她手上拎着水壺道:“你是這院兒裡的丫頭?”
“是的,奴婢叫久兒,是咱們院子裡做雜使的。”久兒垂着眉眼道。
凌落一聽倒來了興致:“哦?那你說說,咱們院兒的情形,我也好了解了解。”
這久兒是個伶俐的,她見自己有機會在小姐面前露臉,怎會不抓住機會?遂不急不慢的福了一福道:“回小姐的話,咱們安沁居統共有雜使丫頭四個,分別是我、青青、平兒、蘭兒,另外還有一個漿洗上的婆子叫秦嬸兒,一個灑掃的婆子叫王媽。”
凌落一面聽着一面點頭,心想:這丫頭口齒倒還算伶俐。她心裡默默盤算着,便又開口問道:“恩,好!那你們如今各司何職呢?”
久兒擡了擡手中的水壺道:“奴婢是管茶水的,青青是管針線的,平兒則做的一手好川菜、蘭兒則負責庫管。”
凌落又問:“恩,那你們都多大了?”
“奴婢和青青蘭兒同年,都是十歲。平兒十一歲。”
凌落皺眉,竟都這麼小!她想了半晌道:“這樣吧,你們都還是各司其職,但是我的起居和院子的賬本都由秋香、秋意二人負責,你們今後有什麼事兒,也只管先回她們。哦,對了,院子裡可有小廚房?”
久兒忙應道:“是,奴婢知道了。小廚房是後來五少爺讓建的,雖說有些小,但還是挺好用的。”
凌落聞言點頭,便讓久兒下去了。她趕了這麼長時間的路,自覺還是有些乏了,便拖着疲憊的身子進了屋去。
凌落推開紅木的大門,便見起居室擺着大大的紅木桌椅,後置一案,案上設有陶瓷、琺琅各式瓶罐兒,還有一小型的西洋鐘擺。壁上懸掛着江南水鄉的水墨畫,在水墨的氤氳中,詩整個起居室都顯得素雅起來。右手邊被琉璃的屏障擋住,轉過去一看,竟是大大的書房,高高的書櫃上擺滿了書籍,桌案上擺着文房四寶和一張寫滿字的紙,紙被青石的紙鎮壓着。凌落拿過紙一看,竟是夏燁涵的手筆,內容卻不過是恭喜搬進新居等話語。凌落隱隱有些失望,但是,失望些什麼她卻又講不出來。
轉出書房正對着的就是臥室,茜色的紗幔曳地,時不時飄打其後的白色帷幕。秋香、秋意走上去,將紗幔和帷幕往兩旁掛起,如眼的便是大大的雕花的架子牀。這樣的牀凌落在瀘州的禮親王府見到過,凌落猜想,這牀必定與夏燁涵有關,凌落想着臉上竟泛出一絲可疑的紅色。
秋香把窗戶推開,如眼的是綠色的常青藤,和不遠處的荷塘。此時習習的微風吹來,吹散了暑意。
秋香及秋意簡單的收拾了一番之後,便服侍凌落睡下了。
說起來,她們兩人也是一路舟車勞頓,不僅和另幾個大丫鬟同擠一輛車,而且還服侍了凌落整一個旅途,如今已是累不可支,卻仍舊守在凌落的牀前爲她打扇趕蚊蟲。秋意讓秋香先去洗漱休息,然後換她的班。秋香想了想道:“我怕到時一睡就睡過去了,倒不如我洗完澡換你去洗,你洗完回來咱們一起看着點兒,大家說說話,也可解解乏。”秋意一想,也是這個理兒,便笑着答應了下來。
卻沒想,凌落從黑甜鄉中迷迷糊糊醒來時,就看見秋意靠在牀的雕花木拱門上,秋香則趴在牀沿,兩人都睡的香香。凌落這才模模糊糊的記起,兩個丫頭也是辛苦了這一個多月。她有些憐惜的盯着倆人,突然發現兩個丫頭都瘦了好多,雖然都睡着,仍舊能從她們緊皺的眉頭間,發現深深的倦意。
凌落喚醒了本就睡的不深的兩人,她笑道:“你們倆快去屋裡睡吧。把那個叫久兒的丫頭叫來服侍我就好,否則你們明兒個鐵定了起不來。”、
秋意頗不好意思,暗暗埋怨自己怎麼也睡着了,又伸手來服侍凌落穿衣起牀。凌落伸手擋了,道:“你們快去吧,否則我可要生氣了!”兩人無法,便也只有依言而行。不多時,秋意二人便把久兒叫來了凌落的房中。
凌落雖醒了,但確是被尿給憋醒的。她出完恭便覺得身上醬醬的怪難受,於是凌落便吩咐久兒燒桶水來洗澡。久兒應着說:“水早燒好了,就備着小姐醒來用呢!”她說罷便利落的提了水來。
凌落累極,行屍走肉般的躺在木桶裡讓久兒服侍着洗了乾淨。久兒倒也沒任何怨言,仔仔細細的服侍着凌落,又伺候着她上牀睡覺,久兒自己則在牀前守了一夜。久兒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就是這次被她以爲只是自己的小差使的事兒,爲她後來在凌落身邊的地位奠定了極爲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