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了一大截牆壁的房屋之上,站在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斗篷之中的存在,看不出表情,如鷹鷲般銳利的目光緊緊盯着前方的少女,不知是出於對以前對手的尊敬,還是這混亂城市的悶熱,而將兜帽褪下,露出的是一個紋刻滿各種符文的光頭,符文中隱隱有着玄奧光澤流動。
露出了袍袖的瘦削手腕,抓着一具染滿了鮮血的嬌小軀體——這是他之前說着“回收完成”而回收過來之物。
而被他納入目光之中的少女,也同樣以一種莫名的目光注視着他——這不是一個應該出現在此地的存在,這傢伙……應該是自己固有結界的第一個祭品纔對!
被完全解放的誓約之劍攻擊過後,如果是普通人類根本不可能還能存活下來,正因爲誓約之劍那種絕對破壞所擊中之物的特性,纔會被冠以寶具的頂點,成爲王之佩劍。但這個生生吃下了這樣的攻擊的人,此時卻再次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我啊……”全身覆蓋在斗篷之中的烏迪爾開口了:“討厭你,你太瞧不起人了,正是因爲有太多這樣的人,世界才得不到發展。但你所持有的這個法術,或者說‘世界’,倒是挺讓我感興趣的……”
明明一開始是極爲厭惡的語氣,但說到這裡卻彷彿說着的是什麼極爲感興趣的東西:“那麼這樣的話,應該還算是一個讓我感覺不錯的重逢吧?”
危險的笑容,肆無忌憚的落在羅羅娜身上,彷彿看着的是一件夢寐以求的寶物。
“哦?就這麼渴望着送命嗎?”那像觀察着研究對象一樣的,彷彿渴望的將自己層層剝落的目光讓羅羅娜不爽,明明只不過是一個敗軍之將……卻在這種自己耗盡魔力的時刻出現了。
嘖……果然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漁翁之利嗎?!
“相比這種無意義的話,我還是比較在意你這傢伙是怎麼活下來的……夾着尾巴?”以同樣譏諷的話語回敬了過去。
“呵呵。”絲毫沒在意羅羅娜譏諷的語氣,烏迪爾突然輕笑了一聲,因爲她倒也說得沒錯,上次戰敗的的確是自己,沒有必要自欺欺人的掩蓋失敗的真相。
“那還真是險境啊……被困在你的世界裡的話!所以才說我對你所持有的這個法術很感興趣啊。至於活下來的原因嘛,那也是多種多樣的,比如說一開始你看到的就只是一個我特意用來執行任務的傀儡?”
烏迪爾認真的回答了羅羅娜的提問,對於他來說,能夠讓自己逼至這樣程度的傢伙,毫無疑問有着和自己相談的資格,雖然處於的是敵人的對立面,但除了目的有着衝突以外,烏迪爾並不認爲自己和對方有着什麼無法談話的仇恨。
“……那還真是一開始就被耍了啊。”羅羅娜皺了皺眉頭,沒想到自己之前的固有結界中所用的伎倆,這傢伙一開始就使用在了自己身上,還真是足夠謹慎的傢伙。
“哦?羅羅娜,這傢伙你認識嗎?”在旁邊看了半響的絲沫問道。
“啊……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活着。”羅羅娜無力的說道,最近自己遇到的傢伙怎麼都是這種甩不開的牛皮糖?
“不過看起來像關係不太好的樣子!”絲沫這麼瞭解的說着的同時,發現旁邊的傢伙正向自己身後遊移。
“你想幹什麼……”疑惑的問道。
“看就知道了吧?現在魔力耗盡我的還能幹什麼?而且,認真一想,我也根本沒有親自和他動手的必要啊!”在說完的時候,羅羅娜已經處於絲沫身後五步距離的位置。
“哈?”
“寵物小精靈對戰的話,可是非常殘酷的,要一方完全倒下才算終止呢……我不是還有你嗎?”說着讓絲沫不瞭解的話的羅羅娜站在她身後,赫然是一副訓練師的派頭:“上吧,使用放射火焰擾亂對方視線,再尋找機會以地球上投結束戰鬥!對方僅僅是超能系的話,龍系的你應該佔有勝算纔對!”
“你這傢伙……又在想着什麼失禮的東西?”雖然聽不到眼前的傢伙到底是說的哪國語言,但絲沫本能的認爲肯定不會是好話。
看着前方的兩名少女似乎做着戰略會議一般的探討,感覺到不耐煩的烏迪爾終於擺了擺手:“啊啊……不用緊張。現在對我來說是工作時間,私人恩怨的話,我是不會在工作時間處理的,僅僅是出於突然發現了一個認識的人,而過來搭訕的而已。”
“而且,你看,我拿着重要的物品對吧?再說,我也沒有多少時間了,我也是很難才抑制住了自己向如今毫無力量的你攻擊的衝動的啊!”彷彿爲了說明自己真的沒有在現在進行戰鬥的心思,晃了晃手中的那具拜索斯血淋淋的軀體。
但在做完解釋以後,烏迪爾的目光再次變得銳利起來:“接下來,是以一個認識的敵人的角度向你的發問。”
“最後問一次,之前我想拿到的那個東西你應該是偷偷藏下來了吧?以你那貪小便宜的個性……”沉重而認真的話語,讓羅羅娜毫不懷疑接下來他所說的纔是對方與自己交談的本意:“怎麼要交還給我嗎?”
“不要。”羅羅娜絲毫沒有思考就拒絕道,但同時的,這樣直接的回答也確認了烏迪爾的猜測:“不過你還真敢說啊,明明只是一個入室盜竊的小偷,也使用‘交還’這個詞語嗎?”
“而且,居然說我貪小便宜的個性,這混賬是什麼意思?果然還是來討打的吧?”
“果然是這樣。”沒有在意對方不爽的話語,烏迪爾理解般的點了點頭,也不知是對於東西果然在對方手上,還是果然不肯交出來這一點:“那個東西可是會讓你陷入大麻煩的哦,你還不知道那是什麼吧?”
“所以……這樣危險的東西,果然還是交由壞人保管比較好吧?不覺得帶着會引來麻煩嗎?”烏迪爾繼續說道。
“呵呵,危險的東西交給壞人……還真是反派的理論呢,而且……我爲什麼要做出這種協助敵人的舉動?”羅羅娜笑着說出聲來,根本沒有一絲被對方說服的意思。
“這樣嗎,還真是會損人損己的傢伙啊!雖然很想現在就下手搶,但很遺憾的沒有足夠用來解決你的時間了呢。”雖然得到的依舊是拒絕的回答,但烏迪爾仍然的那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或者說按照他與眼前的傢伙交過一次手的瞭解,總的來說是一個不見棺材不掉淚,一條路走到黑的傢伙,“妥協”這個詞在她字典里根本不存在。
放棄了說服的烏迪爾,說完將臉移向了街道的另一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連房屋也由於戰鬥而崩塌,破落了不少,而顯得沒落的街道盡頭,傳來的輕輕的腳步聲,那毫無節奏的聲音,似乎在述說着來着也是一個不拘小節的存在——黑色中長頭髮的青年,雖然眼睛眯着笑意的弧度,卻僅能讓人感覺到虛假,正懶洋洋般從街道盡頭走了過來。
“怎樣?”看着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自己身邊的搭檔,烏迪爾淡淡的問道。
得到的僅僅是一段時間的沉默,對方歪着腦袋,似乎在考慮着什麼,又或者僅僅是爲了吊眼前的傢伙的胃口。
“啊……僅僅是傳個話什麼的,我還是可以辦到的。”歪着腦袋的斯塔終於懶洋洋的回答,在說完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補充道:“雖然差點就回不來了。”
看來剛纔的確是想耍自己,烏迪爾沒有在意的點了點頭——反正這傢伙就是這樣子,見怪不怪的。
有些遺憾般,看向旁邊的少女,看來除了成功回收之外就別無收穫……不過這也是自己預料之中。
“很遺憾沒有繼續‘聚舊’的時間了,就到這裡吧……”烏迪爾將手搭到了斯塔肩膀上,夾帶着對方像擺脫重力一般懸空而起,退場般飄向遠方的天際,但目光依舊直視着站在地面的少女。
“那個東西暫時交由你保管,既然有着能把我殺死一次的能耐,就暫且承認你有着讓我正視的資格。下次相見之時……我就稍稍期待一下了。”
而被扶着同樣緩緩伸向高空的斯塔,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回過了腦袋看向羅羅娜。
“對了,我進城之前,似乎看到那個暗金色頭髮的少年在你那隻龍的巢穴附近很擔心的找你喲……”對着羅羅娜說道,彷彿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在說完便也不管對方有沒聽到的轉過了腦袋。
“不過可惜的是,僅僅是遠遠的一望,根本沒有找他戰鬥的時間呢……雖然不強,但和他戰鬥是很有趣的事情。”而剩下的半句自言自語的話,也並不爲對方所聽見的消失在了高空之中。
暗金色頭髮的少年?說到這種特殊的髮色的話,倒是隻有隻此一家的那對土豪兄妹。羅羅娜聽着斯塔的話不禁疑惑,這兩個傢伙認識嗎?不過按照那個叫烏迪爾的實力看來,這個黑髮少年應該也弱不到哪去,艾倫那蘿莉控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不過並沒有讓羅羅娜繼續思考下去的機會了,旁邊突然出現的大吵大鬧打斷了她的思考。
“喂喂!居然說‘你那隻龍’,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纔不是那樣的關係!”絲沫對着已經在天際中消失了影子的斯塔糾正道,似乎對着對方的稱呼耿耿於懷,但可惜的是遠去的對方並沒有聽見。
羅羅娜搖頭將莫名其妙的念頭驅出腦袋。
如今這裡也不是可以繼續逗留的地方了,不死者已經全部消逝的話,雖然很想在臨走前突襲進這個小國的皇宮最後幹他一票,但很可惜的此時自己魔力已經消耗殆盡,僅靠不靠譜的絲沫的話估計和自投羅網沒什麼區別——恐怕那兩名聖騎士也已經不會有什麼妨礙他們來抓自己的腳步了。
“啊,走吧,絲沫。他這麼一說,我也想起還有人在等呢,如果你變成龍型的話,很容易就能出去吧?”羅羅娜拍了下絲沫,在這種混亂的時候單靠步行出門的話恐怕會在城門被查檢的城衛攔截下來,此時在她眼裡,後者已經帶上了遠程交通工具的意義。
“不要!爲什麼我要跟着你?”然而對方說出的卻是賭氣般的話語。
哈……在別人看來屈尊於我之下就這麼讓你在意嗎?但,這也完全是你想讓我背黑鍋才形成的假象吧?羅羅娜無力吐槽。
不過,這傢伙僅僅是鬧彆扭的話倒是很容易擺平的,羅羅娜低下了腦袋,似乎在醞釀着什麼。
“不想……收集一下另一片大陸的財富嗎?”羅羅娜用陰沉的語氣說着,一時間,恍如深淵引誘人類墮落的惡魔。
這種顯而易見的引誘話語按照一般人來說應該是甚少有收到效果的纔對,但正好的如今的使用對象也不能算是普通人——看着那忍不住微微顫動了一下的尾巴,羅羅娜就知道效果到了……
……
距離之前那發生了災難的城市,有着相當的遠距離的山脈中,是與季節不同的寒冷。
但正在這鋪滿了積雪的路上,卻出現了人的腳印,寬廣而踏實的男性腳印——霍海,一個專業的冒險者再次走在了屬於自己的征途上。
爲了尋找到更多的可以容納自己的人!
雖然作爲一個導師來平凡的生活的很不錯,但霍海突然發覺,在沒找到更多的能和自己成爲朋友的人之前,平凡的生活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東西——霍海是一個即使只是吃一個橘子,也想和人家分享的傢伙。
這次霍海的目標是一個叫路西法的傢伙無意中透露的東西,不同於任何珍貴的物品,這次所尋找的是一個地方——名叫女裝山脈的一個地方。
那裡據說有着各種會穿女裝的美麗少年,雖然霍海對女裝少年沒任何興趣,但這種奇怪的地方即使僅僅是想都讓他覺得有趣,如果真的會找到的話,毫無疑問會爲他的冒險日記增添上光輝的一筆。
但按照着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找到的僅僅只有這個季節無常的山脈,不過如果說特別的話,深春之季仍然下着大雪的這裡倒是足夠特別了!
由於下着大雪的關係,霍海只得在一個山洞內停下了前行的腳步,同時出於現在也是午飯時間,他燉起了一鍋東西,這是他獨有的蘑菇大餐,作爲居無定所的冒險家來說,隨處可見的蘑菇可以說是很好的一種食物。
在鍋裡沸騰的,是各種花花綠綠的蘑菇,毫無疑問具有着強烈的毒素,按照霍海這種資深的冒險家來說分辨蘑菇毒性是一種必修課纔對,但這樣的常理對於霍海則是完全用不上——因爲即使經過仔細的篩選了,出於自己的厄運體質的關係,吃到的也依舊是帶毒的,那麼這麼一來霍海也就乾脆省略掉了篩選的這一環,就這麼花花綠綠的煮了一大鍋。
雖然十有八九也是帶有劇毒,但他則十成十的都是死不掉……這厄運與強運共存的軀體。
趁着蘑菇還在燉着的關係,霍海終於有時間打量起手上的鐵盒,上面附着滄桑的鐵鏽,但鐵鏽卻並不有損這個盒子的美觀,複雜而華麗的花紋爬滿了表面,猩紅的鏽跡給它帶來的僅僅是一份歷史的沉重與韻味。
如果是嶄新的話,到底是怎樣華麗的一件物品?霍海不禁想道,這是他採集蘑菇過程中無意在樹洞裡發現的東西,雖然並不是自己想要找的“女裝山脈”,但這也很可能是自己此行的唯一收穫了。
如果是普通傭兵的話,很可能會將這個看起來挺有趣的東西不拆開的以低價賣給傭兵工會,但霍海並不是一個傭兵,而是一個冒險家——他用食指輕輕的撬動着鐵盒的封口,他希望由發現它的自己來親自探索一番,這裡面到底裝着什麼東西。
不過看起來由於年代久遠的關係,就連鐵盒的藉口也被鐵鏽所卡住,但霍海好歹也是一個戰士,在花費了超乎自己想象幾倍的力氣後,終於將盒子打開,但由於實在腐朽得過分,在打開後這個雕琢華麗的盒子也被分開了兩半。
彷彿打開的是一個鍊金炸彈,巨大的氣流將霍海掀開,而伴隨着爆響與氣流而起的,是一陣厚重的濃煙。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霍海依舊保持着感興趣的神情看着濃煙中心,依稀能看到的是一個人型的影子。
或許對於一般人來說,在這種劇變途中應該是第一時間保護住自己纔對,但並不包括霍海——因爲比這更驚人的事情都見得更多了。
濃煙漸漸散去,率先顯露在霍海目光的是一截雪白的頭髮,一個看起來十四歲左右的嬌小少女抱膝蜷縮在了原地,和外面雪一樣的白髮分在頭腦兩邊,兩圈金色的環裝髮飾圈在了這兩瓣頭髮的末端,一對白色的類似貓一樣的耳朵聳拉在了腦袋上,彷彿在沉睡中甦醒,緩緩的睜開了猩紅的眼眸。
猩紅的眼眸,那殘忍的美感幾乎將霍海的靈魂都爲之吸納……
“……還真是了不起的技能,如果早幾天遇到的話,真的會被殺掉也說不定……”突然出現的赤裸的少女說着站起身來,絲毫沒有在意自己暴露在空氣中的嬌軀。
移動着猩紅的眼眸,目光落在了旁邊唯一的一個活物——霍海身上。
“雖然只是在進化的最後時間被打斷,但依靠着自己甦醒過來的話也不知道要多久呢……不過,正如我所說的,我的腳步無可阻擋,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將我喚醒的人啊,這個時候是應該對你說聲‘謝謝’嗎?”與以前不同的少女的甜美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