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章：梟者
“都塗抹到身上去。”白魄轉身擦了擦額上的汗水, 指揮着士卒們把採集到的枝葉打碎，身後的男人從樹上取下晾曬乾的布片披到身上走過來拉住他的手。
“幹嘛。”斜睨他一眼，白魄有些不滿。
“武功什麼時候恢復的？”
他使勁拽了下自己的手, 身後人禁錮的緊, 一時掙脫不開, 白魄怒火上竄, 往前狠狠拔了下。
汪碩放手的沒預兆, 他狼狽的往前撲了下。
“昨天。”
“是嗎。”笑了笑，不置可否。
看了看身後集體往身上塗抹藥汁的士卒，他又問, “你那小罐子裡裝的是什麼？”
汪碩懂的東西不少，然而蠱術這種邪術他還真沒把握。
“屍油！”白魄有些沒好氣。
汪碩眯了眯眼睛, 他就說前些日子焚燒死亡士卒的屍體時, 白魄在邊上搗鼓什麼呢。
不過……想到這……“那日的蟲堆爲什麼衝着我們而來？”
“不是！我說你什麼意思啊？”問了半天, 白魄算是搞明白身後人的意思了，感情這人不感激自己就算了, 還在懷疑自己？
看白魄瞪着雙圓眼睛惡狠狠的盯着自己，汪碩也不爲所動，只是無言的沉默。
可有時候，沉默就代表着答案。
白魄被氣的重重呼吸幾口，左右環顧一圈, 心中那絲火苗更旺, 見着腳邊的石子也不再多考慮, 撿起就砸了過去。
準頭非常好, 石子砸中面前人的腦門, 一絲鮮血立馬順着男人的額頭流下，等流到下巴的位置, 男人笑了笑，伸手抹去。
見流了血，白魄纔算冷靜下來。
因着前幾日的事情，周邊的士卒們也沒一個敢上前說什麼。
汪碩笑的太刺眼，白魄扭轉腦袋不去注視他臉上的血，悶悶道：“要是我召來的蟲子，我還救你們做什麼。”
這句解釋說的有些變扭，認爲自己做了十足讓步的人依舊沒得到對面人的迴應。
“我說秦昭碩，你信我不信！”
邊上有個士卒手上拿着布條往前走了一步，身旁馬上有隊長拉住他，士卒遲疑的看一眼殿帥臉上的血跡，“這…”
“有你什麼事！”隊長小聲斥罵，“沒見着前些日子殿帥吻他啊。”
士卒吞嚥了口唾沫，也似乎是想起這麼個景，小心的把布條塞進懷裡。
白魄舉着的手都酸了，可對面被他指着的人依舊沉默站着，沒有包紮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他有些氣餒，道：“是你們那日搬動大石動了它們的穴口。”
汪碩這一次笑的就真誠多了，往前走幾步，拉住他依舊沒放下的手，笑眯眯道：“你非要這樣和我交流啊，這不就說開了嗎。”
“我……算了！……”白魄看了眼面前人的臉，還是決定什麼話都不說了。
散功散服用也有一年多，藥效早就淡去不少，加上書約的幫忙，他的內力已經恢復了兩成，但還不是和汪碩翻臉的時候。
這一次有了他的護航，他們一行人在密林中的損失立馬就降低了，一般的蟲蛇都對他們躲避三尺，又走了十多日，到了離世圖中心所畫的地方，卻是一片矮山包圍的河流。
汪碩揮手讓所有人聚攏，問身邊帶着的謀士，“你判斷的地點是這裡？”
“不會有錯的。”那個謀士被這些日子折磨的夠嗆，臉色蒼白，但還是語調鏗鏘的回答：“席先生和屈先生早對離世圖做過研究，月中天取一線，昨晚的月色在密林中形成了一線照射向這塊地方，按照先前的判斷，寶藏的入口應該就在這。”
汪碩上前一步，收起手中的地圖，面前是一座不過幾十米高的矮山。
“找人先去看看！”
短暫的休息，前去探查的人也已經回來，汪碩把人喊到自己身邊，細細的過問每一個細節。
“地下河流？”
“回殿帥，是的，這山看着矮，卻都是中空的，山體內分佈着衆多地下河流，根據屬下的判斷，這些河流縱橫這一整片山脈，但最終都會匯合到這齊魯達雅江內。”
“太冒險了殿下，山體內漆黑，我們根本不知道會到達哪裡，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會有什麼危險。”
“不然，留下一部分人，殿下您帶着另一部分人先離開，等日後派出大軍前來，反正我們也探查到了地方。”
身周的人集體反對汪碩進入這山中。
不過是前朝子虛烏有的寶藏，他們不認爲殿帥有親自冒險的必要。
白魄聽着身邊人的議論，跟着把視線移到沉默的男人身上。
汪碩，這個他一年前無意糾纏上的人，在不知不覺中變化太多了，他無助的樣子，憤恨的樣子，喪氣的樣子。王者的傲氣，甚至是魅惑性感的樣子他都見過，說實在的，這樣的一個男人，真的很有吸引力。
他可以不動聲色火燒自己的城池，爲了目的不擇手段。但他同樣會在談及大周被外族欺凌時露出那樣悲哀的神色。
這是一個心懷天下的霸者，更是位手段狠辣的梟者，擁有皇子的沉府王家的氣概，數年潛伏對手身邊的耐心，這樣的一個男人，他的目的就該是那九五至尊。
可這樣的一個人執掌大周對北疆的威脅真的太大。
而他這個玄宗的長老卻出手救了他。
現在，這個男人又要作何抉擇？
“不行，等我來回，必定驚動秦昭翼，夜長夢多，不知會出什麼意外，況且大批的人介入也不合適，江家鏢局的滅門案整個武林都知道是因爲離世圖，現今我們卻來找這個寶藏，到時候如何說清？更何況讓秦昭翼知曉我得到了離世圖而心生戒備更是不值。”汪碩細長的眼完全睜開，眸中沉澱了幽光，斬釘截鐵的做了決定：“製作木筏，我們進去！”
白魄閉了閉眼，不出所料的低下頭。
他早該知道這個男人不會妥協。
等木筏全部製作好，汪碩也不再多停留，先派出十數葉木筏進入，他自己的木筏跟在中間，每個人手中都點着明晃晃的的火把，但在漆黑的山洞中依舊照不亮太遠的地方。
白魄乘坐的木筏和汪碩的木筏中間還隔了三四葉木筏，汪碩爲了保證他的安全，把他留在了儘量後方的位置。
每葉木筏上都站有五六個人，前面一個人拿着根製作簡單的漿控制着木筏大致的走向，一開始水流還算平緩，等到了山腹中，水流突然變的波動起來，一個人掌漿幾乎無法控制住方向。
前邊汪碩的木筏正以極快的速度順着暗河流拐入右邊河道，白魄所在木筏最前方的人也使勁調整着木筏的方向，白魄左右看了看身周的環境，頭頂上不少尖利的石頭垂掛下來，有些地方位置很低，他都必須彎腰才能經過。
他往前走了幾步，到了掌槳的人身後，這段水流竄急，暗流洶涌。漆黑的水根本看不清水下的環境，一片小小的木筏幾乎要被翻過面來，汪碩的木筏已經拐入右邊的大河流，而他們這葉木筏也跟着慢慢轉動方向。
白魄低下腦袋，眼中忽然滑過絲狠辣，不動聲色的積蓄內力於右掌，突然一掌打向身前的人，那人本就站在木筏最前端掌控方向，這一掌下去，人馬上飛跌出去，掉到暗河裡掙扎都不曾有，立馬被水底下的漩渦拉扯走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同一個木筏上的人都來不及應對，他們所在的這葉木筏就失去方向被水流扯向前方。
身後跟着的木筏上的人立馬開始驚呼，但幾乎只是一眨眼間，載着白魄的木筏就掉隊轉入別的山道中去。他們救援無奈，只能先保證自己跟上大部隊。
木筏被衝着撞向山岩，右側站着的一個士卒沒有反應過來就掉下水去，在木筏之前被水流衝向前方，一下就不見了腦袋。
木筏被這一撞，立馬有了散架的傾向。
上面還剩下的四個人驚叫着死死拉扯住對方，白魄在慌亂中穩住身子，看他們一眼，另一掌襲向山壁，藉着後退的力道木筏重新移到暗河中央順着水流開始上下顛簸，在這一瞬間又有一個士卒沒留神掉下水去，白魄無視了對方在水中的求救，斷喝一聲：“不想死的給我用手把住木筏的方向。”
等聽到身後的動靜轉過身來，汪碩只來得及看見白魄的木筏轉入另一邊山道，他所站立的木筏也晃動的厲害，根本容不了他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這山中暗道水流太急，他現在想讓大部隊停下也不可能，他靜默站着，看着後方白魄消失的拐角，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握緊，又繼而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過片刻間，那雙細長的眼重新睜開，眸中不見了半絲掙扎，冰冷堅硬的四個字蓋過了水流聲傳達到每一個士卒的耳中。
“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