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峰看着從尉遲無雙的手中漂浮而起的拳頭大小的金屬,閉了閉眼,這金光好刺目。
說它是金屬其實不準確,落峰定眼看着那小金屬忽然脫掉了金屬外殼,露出了裡面晶瑩剔透的水晶。
水晶朝着漆黑的柱子形成的犄角而去......
忽然落峰的眼睛劇烈地皺縮起來!
他看着漆黑柱子中間的空地突然下陷,眨眼間就升了上來,上面站了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百十號人。
落峰猛地轉頭看向了周圍懵懂的那些參賽少年,再看向了夏侯微眯的鳳眸,眼神像是刀子一樣直射向了尉遲無雙。
尉遲無雙感覺到了那強烈的讓他皮膚都產生了割裂感的視線,回望過去,看到了怒目而視的黑眸少年。
相視卻無語。
落峰猛地扒開人羣,朝着漆黑的柱子下那些無知的人疾馳而去,瞬間就到了那些人的面前。
站在幾步之遙看着這一百多不知道是罪犯還是乞丐的人,他大聲地咆哮出聲:“離開那個圓形臺!快離開!你們會死的!離開那裡!”
尉遲無雙看着落峰瘋狂的樣子,心底不知道是什麼感受,當初在龍不悔的面前他也激烈的反駁過,可是他是臣......
夏侯長生緊跟了過來,狂雲他們根本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可是也跟了過來。
夏侯長生抓住了落峰的肩膀,掃了一眼裡面眼神空洞的一百餘人,對着落峰說道:“落峰,你看清楚,這些人已經被禁錮了靈魂,你說什麼也沒有用的!”
落峰拿下夏侯長生放在自己肩膀的手,走上前去,將手貼在了那漆黑柱子之間的圓柱形結界之上,感受着精純的力量波動,他利劍一樣的眼幾乎要隨着轉頭洞穿尉遲無雙的精金盔甲。
夏侯長生磁性的聲音響起。夾雜着御力波動的聲音。瞬間傳遍了整個會場中心:
“爲了一場不知道結果的比賽,竟然要實行血祭嗎?!這可是一百多條生命!”
周圍瞬間譁然,連龍飛都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不會的,父皇不會的!不會的......”他看向了尉遲無雙,想聽到他的辯解和反駁。
可是尉遲無雙的聲音卻打碎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
“這些人都是犯了死罪的狂徒,都曾經做下了不可饒恕的錯事,他們能夠爲了帝國的賽事而死,是他們的榮耀!”尉遲萬里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底下的反應不一。
有的少年漠不關心,他們還年輕,還不明白生死到底意味着什麼;有的於心不忍。他們不希望看見死亡,即使是犯過大錯的人。以血祭的方式死去還是太殘忍了,連靈魂都被消亡,這樣是不是有些過了;有的心生驚駭,在他們的認知裡,血祭是邪惡的,只有那些與亡靈共舞的邪惡者纔會進行蔑視生命的血腥祭奠!
“血祭!”
“帝國這是要幹什麼?”
“他們爲了我們的比賽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狗屁!你不知道血祭是巫師才舉行的嗎?一個比賽殺死一百餘人。你能心安理得嗎?”
“可是這些人都是死刑犯!”
“那也是生命,犯過錯就要被祭奠掉靈魂,永無超生的可能,太殘忍了!帝國高層一定是腦子吃了漿糊!”
“這是帝國的安排,我們這些學員管得了什麼,帝國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們只管服從就好。”
“你們一個個都怎麼了!這可是一百多條命!帝國的決定就他天皇老子的是神諭嗎?死的不是你,少在這裡說什麼道貌岸然的風涼話!”
落峰看着裡面眼裡已經失去了靈魂之光的那些死刑犯,裡面還有和夏侯長生差不多大的少年。這樣的少年能夠做出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落峰無力的垂下自己的手臂,可是拳頭卻越握越緊,夏侯長生對着落峰說道:“這些人就算救出來也沒用了,不要衝動。”
狂雲等人也說道:“落峰,帝國的事,我們沒權利干涉!”
落峰黑眸閃爍不定,眼裡暗潮洶涌:“神落國......”
一些負責人趕了過來,將落峰他們趕到了別處。
而此時血祭開始了。
那些死刑犯們像是呆滯的木偶,站在原地,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拳頭大小的水晶落在了掎角之勢的頂尖處,忽然冒出來了九位長老,形成了奇異的隊形,每人右手高舉,御筆生輝,燦爛而奪目。
九股御力被注入到了水晶上面,瞬間爆裂聲乍起!
“嘭!”
無數的金色光點匯聚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轉盤,轉盤的中心一顆眼睛大小的透明的純白水晶閃着最爲耀眼的光華!
平鋪的、像是遮天大傘的轉盤,美得妖異而神聖,如果不去注意支撐圓盤的黑色柱子,只怕會以爲是神的賜福之光降臨了吧。
落峰眼睜睜看着圓柱形結界中的一百餘人被金光吞噬,可是那些2失去了靈魂之力的人連慘叫都忘記了。
即使是這樣他們的身體卻還記得痛覺,每一張臉都痛苦地扭曲着,像是一張張不甘的咆哮面容,在淒厲的求生。
血從他們的皮膚流了出來,由頭頂開始,結界中一片血紅......
那是人血!
豔麗的血紅色向着上方的水晶蜿蜒地爬去,就像是傘柄被血水浸溼了,透着不詳的氣息。
很快就到達了轉盤中心的水晶。
水晶像是貪婪的嗜血者,飽食着豔麗的血液,很快就紅得像是一顆妖異的瞳孔,有着水晶的通透,也有着猩紅的色澤。
尉遲無雙的聲音再次驚醒了那些被驚呆的少年參賽者,“站到轉盤下的光芒裡!”
這些少年卻沒有動,不管剛剛他們怎麼沒議論,怎麼爭得面紅耳赤,可是他們只是心裡上那樣認爲。
畢竟他們誰也沒有目睹過早有耳聞的血祭......
當真正地看到了這一幕,人血的祭奠。他們怎麼會沒有感覺!
即使是剛剛冷漠的少年。或者認爲他們死得其所的那些參賽者此刻都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顫抖戰慄。
死了?
就那樣在他們的眼前死了,一百餘人?
他們的腦海裡還回蕩着那些極度扭曲的臉,還有一雙雙死魚一樣麻木的眼......
血紅!
那是人血!
皮開肉綻一定很痛吧,可是被消亡靈魂之力的那一刻應該更加痛苦吧,肉體與靈魂生生剝離,應該會比皮膚和血肉的剝離要更加痛苦吧!
太殘忍了!
信仰建立起來很難,可是摧毀往往只需要一瞬間。
這些神落國的下一代,此刻劇烈地懷疑起來,可是卻拼命地說服自己,要相信帝國的決定!
這是他們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告訴他們的。
可是心底戰慄恐懼的種子已然發芽!
滋生在溫牀上的懷疑。產生過,就會留下痕跡的。
尉遲無雙看着自己的女兒變成了水綠色的長髮。睜着妖異的金色桃花眼,心放下來了一些。
“全體參賽者進入轉盤!”
這聲音像是一聲驚雷,將所有的人都驚醒了,他們的身體向着已經變成金紅色的轉盤而去。
落峰握緊拳頭,也走進了轉盤之下,在進入那金紅色的光幕中時,就聞到了一種奇異的香氣。精神意識海瞬間沸騰起來,菩提白蓮的聲音瞬間響起:“封閉!封閉!”
落峰趕緊將自己的精神力凝結住,平復了沸騰的意識海,他看着沒什麼變化的夏侯長生和周圍的人,心裡疑惑:“怎麼只有自己?難道是我的情緒太激烈?”
落峰沒有注意到,妖異的血紅水晶在他的頭頂上方閃過了一道金芒,一道紅金色的光,像是閃電,照射進了他的體內。瞬間消匿。
外面的九位老者齊力將御力不斷地注入轉盤之中......
“嘎吱、嘎吱、嘎吱......”
像是腐朽的桌椅發出的聲音,金紅色的遮天蔽日的轉盤,像是一張大傘被抓住了傘柄,動了!
緩慢而艱澀,帶着嘎吱嘎吱的聲音,伴隨着愈發濃郁的紅光和香氣。
像是沉睡了幾百年的老樹終於開始搖晃自己的身軀。
轉盤越來越快,最後在仰望着頭頂的參賽者的眼裡變成了殘影,紅,全是紅!
落峰感覺到了一種吸扯力,他猛地抓住了身邊夏侯長生的手,視線已經模糊了,感覺身體已經懸空了,他看不到夏侯長生的表情,卻感覺到了回握的力度,溫暖而令他心安。
你在這裡,我無所畏懼!
尉遲萬里看着已經看不清的尉遲無雙的影子,收回了視線,對着這一羣少年少女,他只能沉重的嘆息一聲。
看着紅光越來越淡,看着轉盤快得幾乎靜止......
原來快到了極致,在肉眼凡胎看來就是靜止。
他凝視着那慢慢顯現出旋轉痕跡的轉盤,知道要結束了,他真的親手送這批少年和自己的女兒進了納蘭絕世的僞神器!
尉遲萬里的眼漸漸模糊了......
落峰聚焦精神力看着自己頭頂的轉盤虛影,放佛看見了命運的轉輪在慢慢開啓。
呼吸間,落峰看到了這個光怪陸離的奇異空間,“這就是轉盤生長水晶裡的人造世界麼......”
尉遲萬里看着疲憊的九位老者說道:“辛苦了!”
那些老者沒有回話,淡淡地點頭後,就相繼離去,只餘尉遲萬里看着原來轉盤位置下乾淨地沒有意思血跡的祭祀臺,木然無語。
這轉盤生長水晶將骨骼、血肉都吸收了嗎?
“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
不知道爲什麼尉遲萬里此刻腦海裡想的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那雙彎鉤眉峰下的漆黑瞳孔,他覺得他們也許真的能出來。
“落峰尊者,既然你是一個奇蹟,那麼就再一次給我一個驚喜!”
仰頭看着那顆被金屬再次包裹住的水晶,尉遲萬里將它小心地揣進了懷裡,放在了貼着心臟的位置。
很冰涼,可是他的心卻熱了起來。
何時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