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地上的星星海
從兩米多高的樓梯上摔下來後,除了腦袋有些暈忽忽之外我奇蹟般地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
該不會是因爲這樣一摔,我就直接無比幸運地去到了天國吧?懷着這樣既恐懼又疑惑的心情,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白色的牆壁反射着手電發出的微弱的淺黃色光芒,令這個狹小但修長的圓柱形空間顯得越發溫暖而柔和。這裡不是天國,依然是那個困住了我和林宇晗的燈塔。比起陌生的天國,這個牢籠一般的燈塔在此刻反而讓我感到了無比地欣慰,使我略微放下了心來。
見斷掉的那截鐵欄杆正落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這才猛然想起了和我一起掉下來的林宇晗來。我確實記得在從樓梯上跌下來的那一瞬間,是他拼命地將我摟進了懷裡。這麼說來全是由於他的保護,我才能這樣幸運地毫髮無傷的嗎?
“林宇晗?”我低聲呼喚着他的名字,一面扶着昏昏沉沉的腦袋,一面勉強從地上支撐着坐了起來。
環顧了一下四周後,我終於發現了躺在我身後的林宇晗。只見他的雙眼緊閉,眉頭緊鎖,看起來似乎非常痛苦的樣子。
“林宇晗,你怎麼樣?哪裡受傷了嗎?”望着他蒼白的面孔,恐懼和擔憂讓我原本還昏昏沉沉的頭腦立刻清醒了許多。
“我沒事……”林宇晗微微地睜開了眼睛,聲音低低的,聽起來異常地虛弱。
雖然他說自己沒事,但依我看他分明是連從地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於是喔便伸出手去想要扶他起來,可手剛碰到他的肩膀我就意外地發現他的前額角正在往外冒着鮮血。
“怎麼辦!你流血了!”望着正沿着他的臉頰不停地流下來的血,我驚慌失措得不知該怎麼辦纔好了。
怎麼辦?!好多血……林宇晗他,該不會就這樣死掉吧?這麼想着,我害怕得忍不住哭了出來。
“夏星…”見我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林宇晗強忍着疼痛,擡起了頭來安慰我道,“別擔心,我沒事的…”
“怎麼可能會沒事,你都流了那麼多血了……”我邊哭邊慌忙將裙角的布料撕了下來,試圖幫他捂住額頭上的傷口止血。
“沒事的,只是流了一點血而已…”林宇晗說着便從地上支撐着坐了起來。
“不要亂動啊,你真的想死嗎?”我一面竭力幫他捂住傷口一面責備道。
“像我這種惹人厭的傢伙,如果就這樣死掉或許會比較好吧?反正夏星你以前也說過要我去死的吧。”他微微揚起了嘴角,笑得有些艱難。
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雖然偶爾確實是會覺得你真很令人討厭,不過也還沒有到真的希望你死掉的程度啦!”不知是因爲生氣還是因爲不忍,我的眼淚越發止不住了。
“太好了。”聽了我的話,林宇晗不知爲何像是鬆了一口氣,“這麼說來,至少我還是有希望的…”
“什麼希望?”曖昧不明的話語讓我有些不解。
“沒什麼…”林宇晗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在他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夏星,我覺得頭有點暈。在出去之前,可以先讓我保持這個樣子嗎?”一面這麼詢問着他一面湊近了過來,側身將腦袋枕在了我的肩膀上。
雖然不久之後林宇晗額角的出血就止住了,但似乎是因爲失血過多,靠在我肩膀上的他顯得很虛弱。我們就這樣互相依偎着並肩坐在地上,安靜地等待着黎明的到來。
漸漸地手電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外面的天色則一點一點亮了起來。當明媚的陽光照進了燈塔裡的時候,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們也終於找到了我們。
被困在廢棄的燈塔裡整整一夜,我們兩個人都顯得狼狽不堪,再加上林宇晗還受了傷,於是我們都被送去了醫院。我們的野外生存訓練之旅就已這種出乎意料的慘淡方式提前結束了。
一個星期後。
“宇晗。”下課後,林宇暄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了身來,走到了林宇晗的桌子前站定。
擡頭朝面前的林宇暄看了看,剛纔還一副悠閒自得的模樣翻看着雜誌的林宇晗突然用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腦袋,皺着眉頭低聲說道:“我的頭好痛,拜託現在可不可以不要和我說話…”
“怎麼了?你的傷口還沒有好嗎?”見他一臉痛苦的模樣,一旁的我被嚇了一跳,忙問。
從燈塔裡被解救出來後林宇晗被診斷爲輕微腦震盪,在醫院裡住了五天,昨天才來上學。雖然之前裹在他腦袋上的厚重紗布已經拆掉了,但額角的傷口上仍由一塊正方形的紗布保護着。
“大概是還沒有完全好吧,看來我還要再回去住兩天醫才行。”林宇晗眉頭緊鎖地回答。
“怎麼辦?該不會是留下了什麼後遺症吧?”聽他這麼一說我不由得緊張了起來,畢竟他是爲了保護我才受的傷,他住院的這段時間我就已經覺得很過意不去了。
“行了,不要再裝了。”這時站在我們面前的林宇暄終於忍無可忍地出聲揭穿了他。
“夏星你也太容易被他給騙了。”林宇暄無奈地朝我嘆了一口氣道,“出院的時候都已經檢查過沒有問題了,連醫生也說恢復得很好,根本就不可能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真的嗎?”我擡頭有些疑惑地望着林宇暄問。
“恩。”林宇暄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喂!林宇晗!”聽了林宇暄的回答再扭頭看了看一旁裝腔作勢的林宇晗,我不由得怒火中燒起來,“沒事幹嘛裝病啊!你不覺得你這樣很過分嗎?!”
“嘁。”見自己的演技被識破了,林宇晗只好鬆開了抱着腦袋的雙手,直起身子來,將臉轉向了窗外。
什麼態度啊?這傢伙現在是在是在無視我們嗎?!
我剛準備向他興師問罪,只聽林宇暄緩緩地開口道:“你裝病也沒有用,明天晚上奶奶的生日宴會,你非出席不可,明白嗎?”
經他這麼一說,林宇晗終於將臉轉了回來,皺着眉頭衝林宇暄冷冷地說道:“我一開始就說過了我絕對不會參加的吧?要在哪裡辦生日宴會,要請些什麼人來,這些都和我無關。事到如今,纔要在別人面前假裝是親密的一家人,我辦不到。”
“並不是假裝,我們原本就是一家人啊。”林宇暄語氣柔和地耐心勸說道,“你應該明白的,爲什麼奶奶他們不遠萬里地趕來,要把生日宴會辦在這裡,如果你不出席的話,他們該會有多失望。我知道奶奶他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就算你再怎麼生氣,至少看在亨利的面子上,也該給他們一個臺階下吧?”
林宇暄的話讓林宇晗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顯然他是在猶豫着。
聽了兩人的對話,我這才明白了剛纔林宇晗爲什麼要裝病。雖然我也能理解他不想參加生日宴會的心情,但林宇暄的話說得也不無道理。更何況這畢竟是他們的家事,作爲一個外人的我也不方便插嘴,只能在一旁安靜地聽着。
看出了林宇晗內心的動搖,林宇暄決定趁熱打鐵。
“如果你覺得參加這種宴會很無聊的話,那就帶你的朋友一起來吧,我想奶奶他們也不會反對的。”林宇暄邊說邊將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
“對了,夏星你也會來的吧?”林宇暄邊說邊朝我擠了擠眼睛,那表情分明是在說:拜託,幫個忙,快答應吧。
“哎?我嗎?”明明只是想做個安靜的聽衆罷了,沒想到卻突然被捲入了其中,這令我多少感到有些爲難。
“咦?夏星你也要參加宴會嗎?”這時林宇晗也轉過了臉來望着我,眼中分明閃爍着一絲期待的光芒。
看了看林宇晗,又看了看林宇暄,我只好勉爲其難地點了點頭,答道:“恩,我也會參加的。”
“這樣啊……既然夏星也會去的話,那我就勉強考慮看看好了。”從我這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林宇晗這才鬆了口,重新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什麼勉強考慮看看啊?勉強的人應該是我纔對啊!要不是林宇暄一個勁地朝我使眼色,拜託我陪他做戲,我真想把林宇晗這個傢伙給痛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