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瑞城的問題突如其來，許佑寧心裡狠狠地“咯噔”了一聲。
康瑞城沒有明說，但她還是隱隱約約明白過來，康瑞城爲什麼要這麼做。
昨天晚上，康瑞城應該已經確定她回來的目的不單純了。
所以，今天一回來，他就急着要分開她和沐沐。
康瑞城應該是擔心，到了他要揭穿她的時候，她會利用沐沐逃生。
但是，她知道，那樣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
哪怕她生存無門，她也永遠不會利用沐沐。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沐沐可以健健康康的成長，怎麼可能利用他，在他心裡留下陰影創傷？
不過，就算她可以把這些明明白白的告訴康瑞城，康瑞城應該也不會相信。
再說了，她和沐沐，確實應該分開了。
否則，到了真正要分開的時候，小傢伙會受不了。
這麼想着，許佑寧也就沒有和康瑞城起爭執，只是說：“這件事，你應該讓我和沐沐商量。”
康瑞城冷笑了一聲，陰沉沉的看着許佑寧：“你的意思是，沐沐更聽你的話？”
許佑寧明知自己也許已經露餡了，卻還是絲毫懼怕都沒有，她迎上康瑞城的目光，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事實上，相對於康瑞城這個爹地，沐沐確實更聽許佑寧的話。
康瑞城被噎得啞口無言，最後只能悶着聲音說：“我給你機會，你可以現在跟他說。”
許佑寧沒有再理會康瑞城，朝着沐沐伸出手：“沐沐，過來我這邊。”
沐沐委委屈屈的走過來，淚眼朦朧的看着許佑寧，還在不停地抽噎。
看得出來，小鬼很難過，小小的人顯得無助又可憐。
許佑寧心裡一陣酸酸的疼，伸出手擦了擦小傢伙臉上的淚水，說：“我想跟你聊一聊，可以嗎？”
“嗯，可以。”沐沐哽咽着，點了點頭。
許佑寧很有耐心，柔柔的看着小傢伙：“你爲什麼哭得這麼厲害？因爲要去學校的事情，還是因爲要和我分開了？”
不知道是哪一句戳中沐沐的淚腺，小傢伙“哇”的一聲，又哭出來。
許佑寧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狀況，但對方是沐沐，她難免還是有些手足無措，只能哄着小傢伙：“不要哭，你可以慢慢跟我說。”
沐沐一邊嚎啕大哭一邊說：“佑寧阿姨，我不想跟你分開。”
“我知道。”許佑寧抱住沐沐，撫了撫他的後腦勺，“但是，你忘記我們約定好的事情了嗎？”
“我……”沐沐哽咽着，聲音裡滿是無辜，“我沒有忘記啊……”
“那就別哭了。”許佑寧低聲在沐沐耳邊說，“你要做到答應過我的事情啊。”
沐沐答應過許佑寧，不掛發生什麼，他都不會哭，會好好的長大。
許佑寧這麼說了，小傢伙只能點點頭，止住眼淚，只剩下淺淺的抽噎聲。
許佑寧幫小傢伙擦乾淨臉上的淚痕，又哄了他好一會兒，然後纔去找康瑞城。
康瑞城正在看一份文件，見許佑寧過來，冷冷的問：“沐沐怎麼樣了？”
“沐沐沒事了。”許佑寧頓了頓，還是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把沐沐送去學校？”
“今天下午，沒得商量。”康瑞城看了沐沐一眼，聲音裡沒有任何感情，“你最好幫他接受這個事實。”
許佑寧不解的看着康瑞城：“你不能多給沐沐半天的時間嗎？”
“呵——”康瑞城的目光又深沉了幾分，“他是我的兒子，是命運沒有給他多餘的時間。”
“……”
許佑寧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言以對。
康瑞城這麼做，確實也是爲了沐沐考慮。
她不得不承認，生爲康瑞城的兒子，沐沐必須要比別的孩子更快地成長，更快地學會更多的技能。
否則，危險隨時會找上他，而危險不會顧及他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只會殘忍無情的對他下手。
事實上，康瑞城確實是爲了沐沐考慮。
他已經確定了，許佑寧不是真心想回來，一旦有機會，她一定會離開。
這個家，終究會只剩下他和沐沐。
既然這樣，他爲什麼不早點讓沐沐適應沒有許佑寧的日子？
不然，按照沐沐對許佑寧的依賴程度，許佑寧離開那天，他一定會比現在更加難過。
很多的傷痛，小孩子應該儘早適應。
康瑞城接着冷聲強調：“不管你能不能和沐沐談好，今天下午，他都必須去學校！”
他的語氣聽起來，儼然是不容商量的樣子。
許佑寧也懶得和他爭辯了，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和沐沐商量，說服他接受你的安排。”
康瑞城冷哼了一聲：“我給你三十分鐘。”
他頭也不回的上樓，東子匆匆忙忙跟上他的步伐。
進了書房，康瑞城就像很累一樣，整個人頹在辦公椅上，又點了一根菸百無聊賴的抽起來。
東子站在桌子前，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城哥，我以爲你回來後，會對許小姐做點什麼。可是，你什麼都沒有做，這是爲什麼？”
知道許佑寧回來的目的那一刻，康瑞城明明已經在盛怒中崩潰了。
東子瞭解康瑞城，按照他一貫的作風，他一回來就會處理許佑寧。
康瑞城對叛徒，一向是零容忍。
然而，事實是，康瑞城回來之後，完全沒有任何動靜，就像他還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這完全違反了康瑞城的作風，所以東子纔會這麼意外。
康瑞城深深吸了一口煙，脣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你覺得我的行爲可笑是嗎？我也覺得很可笑。”
東子越聽越不懂，納悶的看着康瑞城：“城哥，你……爲什麼這麼說？”
康瑞城吐出一圈煙霧，緩緩說：“看見阿寧潛入我的書房那一刻，我幾乎可以確定，她是回到我身邊臥底的。那一刻，我恨不得馬上處理她。可是回家後，看見她，我突然改變了注意。”
東子接着問：“城哥，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這一次，康瑞城停頓了很久才緩緩說，“我的打算嗎？只要她不試圖離開，我就不揭穿她的身份，也不會管她向穆司爵提供了什麼；只要她還願意留在這裡，我就留着她。如果她向我坦誠，我甚至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事實證明，康瑞城還是高估了自己。
他以爲盛怒之下，她可以向許佑寧下狠手。
可是，他還是想放過她，再給她一次機會。
“……”東子沉默了很久，用一種感嘆的語氣說，“城哥，你是真的很喜歡許小姐。”
康瑞城勾起脣角，笑容顯得有些慘淡：“也許吧。”頓了頓，又點了根菸，“你下去吧。”
東子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沒再說什麼，點點頭，離開書房。
下樓的路上，東子一路都在感嘆。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替許佑寧感到慶幸，還是要感到悲哀。
他很清楚，康瑞城從來都不會無緣無故的寬容一個人。
康瑞城的寬容，都是因爲有所期待。
這一次，康瑞城明顯是期待許佑寧可以改變主意，放棄穆司爵，回到他身邊。
如果許佑寧領悟不到康瑞城的意圖，執迷不悟的想回去找穆司爵，那麼……她的下場會比康瑞城現在就處理她還要慘。
一旦辜負了康瑞城的期望，許佑寧會痛不欲生。
這就是，被深愛最後卻得不到的人，往往會被傷害。
樓下，許佑寧毫無察覺，還在和沐沐商量小傢伙去上學的事情。
沐沐扁着嘴巴，滿臉的不願意：“我不想去上幼兒園，老師教的東西好幼稚，我早就學會了，我上課根本沒有意義！”說着就開始撒嬌，“佑寧阿姨，我想在家陪着你！”
許佑寧摸了摸小傢伙的頭，耐心的引導他：“爹地讓你去幼兒園，不是爲了讓你學東西，是想讓你體會一下幼兒園的生活。相信我，幼兒園會很好玩，你會在那裡發現很多樂趣。”
沐沐撇了撇嘴：“我不這麼認爲哦！幼兒園裡都是一些小鬼，很簡單的問題他們可以糾結很久，還會因爲一些很小的事情哭起來，不好玩啊！”
“你自己也是一個小鬼啊！”許佑寧哭笑不得，耐心的哄着小傢伙，“小朋友都會哭啊，你不是纔剛剛哭過嗎？”
“……”沐沐瞪了瞪眼睛，他承認他剛纔哭過了，但是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幼稚，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溜轉了半晌，最後擠出一句，“我的眼淚和他們纔不一樣呢，哼！”
許佑寧猝不及防，“噗嗤——”一聲，就這麼被小傢伙逗笑了。
她好奇的看着小傢伙：“你的眼淚和他們有什麼不一樣啊？”
沐沐扁了扁嘴巴：“我的眼淚長得比較帥！”
“唔，那你更應該去幼兒園啊！”許佑寧順着小傢伙的歪理，循循善誘道，“你這麼帥，會有很多小女生喜歡你的，你不去感受一下嗎？”
沐沐想了想，不答反問：“佑寧阿姨，你喜歡我嗎？”
許佑寧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喜歡啊！”
“唔，這就夠了！”沐沐撇了撇嘴巴，“我不需要其他女孩子的喜歡！”
許佑寧無奈的笑了笑：“沐沐，總有一天，你會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