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佑寧點點頭：“完全有可能啊。”
而且，“報喜不報憂”很有可能是穆司爵的意思。
爲了讓她放心，郵件應該發什麼內容，穆司爵或許早就和攝影師交代過了。
所以，她剛纔看到的那些“內容”，很有可能只是穆司爵想讓她看到的。
還有一些被隱藏起來的真相，她無法窺視。
面對許佑寧赤裸裸的質疑，穆司爵的反應十分平靜。
穆司爵坐下來，端詳了許佑寧片刻，脣角噙着一抹意外：“智商還在線。”
“哎……”許佑寧無語的強調道，“穆先生，人身攻擊是犯規的！
懷疑別人智商下線了什麼的，絕對屬於人身攻擊！
穆司爵挑了挑眉：“你猜對了一半。”
許佑寧不解的皺了一下眉頭：“什麼意思？”
“如果那個小鬼過得不好，我確實想過瞞着你，報喜不報憂。”穆司爵頓了頓，接着說，“但是，後來發現，沒必要這麼做。”
“……”
許佑寧瞪了瞪眼睛——穆司爵居然真的想過“謊報軍情”！
她無語了好一陣才問：“後來你是怎麼良心發現的？”
穆司爵語聲淡淡：“後來我發現，攝影師只能拍到沐沐在外的面情況，他住的地方安保很嚴密，攝影師根本拍不到。”
而在外面的時候，沐沐呈現出來的全都是快樂的狀態。
所以，就算他想報喜不報憂，也做不到。
“……”許佑寧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高興，嘆了口氣，有些遲疑的說，“其實，我擔心的，就是沐沐在家的時候。”
沐沐的生理年齡是5歲。
但是，他的心理年齡遠遠超過5歲，甚至已經懂得照顧身邊其他人的感受。
所以，和其他小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他一定不會表現出不開心的樣子。
就像剛纔芸芸還在的時候，許佑寧沒有和穆司爵說出這些疑惑，是爲了讓芸芸放心一樣。
只有在家的時候，沐沐也和在外面一樣開心，才能說明他真的過得很好。
可是，眼下看來，他們無法得知沐沐在家時的狀態。
穆司爵沉吟了片刻，突然問：“佑寧，你這麼擔心沐沐，爲什麼？”
許佑寧不假思索的說：“因爲沐沐太懂事了啊。”
這個孩子懂得太多，勢必不會快樂。
不過，穆司爵顯然持另一種看法——
他點點頭，說：“你說到重點了。”
“嗯……嗯？”
話題轉折太快，許佑寧不太能理解穆司爵的話。
穆司爵不緊不慢的解釋道：“沐沐最大的願望是你活着。他雖然被康瑞城欺騙過，但是現在，他知道真相了。相信我，他會感到滿足，不可能過得不開心。”
許佑寧抿了抿脣角，吐槽道：“你不要說得沐沐好像沒有其他追求一樣。”
穆司爵挑了挑眉：“據我所知，確實沒有了。”
“……”許佑寧哭笑不得，一陣無語，末了，妥協道，“好吧。”頓了頓，她想起什麼，抓住穆司爵的手，“還有一件事，我想讓你幫我。”
穆司爵“嗯”了聲：“說說看。”
“如果，我是說如果——”許佑寧特地強調了一下才接着說，“手術的時候我出了什麼意外，你不要告訴沐沐真相，一定要告訴他我還活着，等到他長大了，再讓他知道真相也不遲。”
這是許佑寧做出的最壞的打算。
穆司爵聽完，臉上所有的表情統統凝固消失，輪廓瞬間緊繃，線條看起來格外的凌厲。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許佑寧，半晌沒有說話。
許佑寧知道她的話會刺激到穆司爵的情緒，忙忙又強調了一遍：“我只是說如果——”
這種時候，穆司爵哪裡還有心思管是不是如果？
他一把將許佑寧拉入懷裡，用盡全身力氣圈着她，一字一句的說：“沒有這樣的如果。”
“……”
穆司爵雖然不說，但是，許佑寧知道，穆司爵最害怕的，就是她手術失敗。
或者說，不管結果，光是這一場手術，就足夠讓穆司爵忐忑了。
可是，這是她必須接受的考驗，也是穆司爵一定要面對的現實。
他們，別無選擇。
許佑寧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伸出手，默默的抱緊穆司爵。
穆司爵的雙手緊握成拳，幾乎是以命令的語氣說：“佑寧，這次手術，你必須挺過去。”
“……”
許佑寧當然也想。
但是，這個難度係數，有點大啊。
“我……”
許佑寧支支吾吾，還不知道該說什麼，穆司爵就打斷她的話——
“如果你希望沐沐將來過得好，你別無選擇。”
穆司爵一字一句，語氣格外的冷硬。
他在威脅許佑寧，而且是認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許佑寧已經好久沒有被威脅過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的看着穆司爵：“你……什麼意思啊？”
穆司爵看着許佑寧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康瑞城一定會爲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最後，沐沐會變成孤兒。如果你走了，沒有人會關心沐沐，也沒有人會替他安排將來的生活。”
沒錯，穆司爵就是在拿沐沐將來的生活威脅許佑寧。
他知道，許佑寧放不下沐沐，她一定捨不得沐沐變成無家可歸的孤兒。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關心沐沐的人，只有她活下來，沐沐將來的生活纔能有一個妥善的安排。
這也是目前，穆司爵可以拿來威脅許佑寧的，最有力的武器。
許佑寧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穆司爵對沐沐沒有惡意，他更不是他會對沐沐做什麼的意思。
他只是希望她撐住，希望她活下去。
爲此，他不惜“利用”一次沐沐。
許佑寧的神色越來越複雜，只好提醒道：“你這麼威脅我是犯規的。”
“犯規也沒有人敢管我。”穆司爵用力地抱住許佑寧，“佑寧，除了答應我，你別無選擇。”
許佑寧笑了，自己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氣的。
不過，不管怎麼樣，穆司爵說的都有道理——她別無選擇。
許佑寧做出妥協的樣子：“好吧，我答應你。”
“……”
穆司爵並沒有因此鬆了口氣，依然很用力地抱着許佑寧，好像只要他一鬆手，許佑寧就會憑空消失。
許佑寧只能想辦法轉移穆司爵的注意力，平復他的情緒。
她想了想，戳了戳穆司爵的手臂，問：“你餓了沒有？我想出去吃飯。”
穆司爵這才鬆開許佑寧：“想去哪裡吃？”
許佑寧說了一家餐廳的名字，接着說：“你以前帶我去過的，我突然特別懷念他們家的味道！”
“沒問題。”穆司爵卻沒有答應許佑寧帶許佑寧出去，只是說，“我讓他們送過來。”
“……”
許佑寧沒有想到還有這種操作。
她沉吟了片刻，還是決定強調一下：“那個，我想……出、去、吃。”
“不可以。”穆司爵想都不想，直接又果斷地拒絕了許佑寧，頓了頓，他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問道，“佑寧，你是想吃飯，還是想出去？”
哎，被發現了啊。
許佑寧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咳”了聲，弱弱的說：“都有吧。”
“手術之前，你不能離開醫院，去吃飯也不可以。”穆司爵的語氣淡淡的，絲毫不容置喙，卻依然聽得出他的溫柔，“想吃什麼，告訴我，我讓餐廳送過來。”
許佑寧不死心的纏着穆司爵：“沒有第二個選項了嗎？真的不可以出去嗎？”
穆司爵毫不猶豫：“沒有，不可以。”
“……”許佑寧知道沒希望了，只好妥協，“好吧。”
穆司爵打了個電話，沒多久，餐廳的工作人員就把晚餐送過來了，每一道菜都還冒着熱氣，並且飄着許佑寧心心念唸的香氣。
許佑寧食指大動，接過穆司爵遞過來的筷子，邊吃邊說：“對了，問你一個問題——你希望我肚子裡那個小傢伙是男孩還是女孩？”
“有什麼區別？”穆司爵皺了皺眉，滿不在乎的說，“不都是小孩？”
“區別很大好嗎？”許佑寧很有耐心地一件件細數，“從名字到用的東西，再到養育方式，男孩女孩都不同的。”
“……”穆司爵沒有說話，明顯是還不太能體會許佑寧的話。
許佑寧卻不打算放棄，晃了晃穆司爵的手，追問道：“怎麼樣，你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
穆司爵放下碗筷，看着許佑寧，過了半晌才緩緩說：“不管他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希望他可以順利和我們見面。”
“……”
許佑寧怔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
是啊，這種時候，穆司爵哪裡還有心思管小傢伙的性別啊？
小傢伙光是平安來到這個世界，順利和他們見面，就要花光全身力氣了。
性別什麼的，反而沒有那麼重要了。
“司爵，”許佑寧走過去，抱住穆司爵，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季青不是說了嗎，他很好，他一定可以和我們見面。你要對他有信心，也要對我有信心。”
穆司爵親了親許佑寧的發頂，說：“我對你們一直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