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易風對陸西遇的話置若罔聞。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黃馥婭,聲音嘶啞,“婭婭,我以爲你都懂。”
那天,黃馥婭要他對孩子,也對張珊珊負責。
他問她,結婚是不是最好的負責方式?
她雖然回答結婚這麼大的事,她無權替他決定,但他聽得出來,她認爲結婚就是最好的負責方式……
她的內心,始終嚮往婚姻和家庭。
歸根究底,她是一個傳統的人。
她堅守的傳統,是他們在一起最大的阻礙。
他一直都很喜歡她,但從來不打算改變自己的觀念,去迎合她的傳統。
人類文明發展了這麼多年,從來都是新觀念淘汰掉舊觀念,他沒有理由向傳統觀念妥協!
他滿心以爲,最多再過一兩年,黃馥婭一定會妥協。
畢竟她那麼喜歡他,而他可以包容她的一切。
直到陸西遇出現在她身邊,他纔有了危機感,也才發現,他是可以爲她改變的!
只要她願意跟他在一起,他就可以嘗試着、跟她攜手走進婚姻。
只有她來當司太太,他纔不至於覺得婚姻是件蠢事。
至於張珊珊和孩子,張珊珊不願意放棄的話,他完全可以付贍養費,他們不會影響到他和黃馥婭的生活。
可是,黃馥婭不信了。
或許是因爲過去三年他都沒有鬆口,她不信他在一夕之間妥協了。
所以,有了這場婚禮。
黃馥婭以爲新娘是張珊珊,以爲他要用這種方式對孩子負責。
但其實,他是要證明,他真的可以嘗試着走進婚姻。
只要黃馥婭點頭,這場婚禮的新娘就是她。
要知道,這場婚禮從籌備開始,他設想的新娘就是黃馥婭!
她肯定都懂的。
她來了,就說明她不想看着他跟別人結婚,她想成爲他的新娘!
陸西遇也來了,這代表着什麼,司易風心裡都懂,但他不願意面對,他只要符合他設想的那個結果。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乾脆地無視了陸西遇。
電梯抵達十樓。
電梯門滑開,外面就是佈置得精美絕倫的婚宴現場。
已經有賓客到了,大家在等待婚禮開始。
司易風對着黃馥婭伸出手,“婭婭,你願意成爲我的新娘嗎?”
陸西遇在心裡嗤笑了一聲。
他紋絲不動,等着黃馥婭迴應司易風。
黃馥婭的臉上,沒有出現司易風期待的驚喜或者激動。
她神色淡淡的,不爲所動的樣子,舉起了陸西遇的手——他們的手,牽在一起。
“司先生,我那天答應參加你的婚禮,可沒有抱着這樣的期待。我今天來,是來給你送祝福的。你再這樣,我只能提前離開了。”
司易風的目光,終於移到陸西遇臉上——
年輕,俊美,風度,華貴……是一個可以迷倒所有女性的人。
他看起來平平靜靜的,神色卻分明透出對他的嘲諷……
司易風很少見地,因爲一個年輕人產生了不甘心的感覺。
“婭婭,我們單獨聊聊。”司易風看着黃馥婭,“最後一次了。”
他們在電梯裡待了太久,已經引起外面賓客們的注意了,不時有好奇的目光投過來。
僵持下去,場面恐怕不好看。
黃馥婭給了陸西遇一個眼神,轉而對司易風說:“好。”
宴會廳附帶幾個休息間,司易風帶着黃馥婭進了其中一間。
陸西遇的腳步停在門外,看着黃馥婭說:“我就在這裡。”
黃馥婭覺得司易風應該不會對她做什麼——他雖然有點失控了,還不至於失態。
但是,陸西遇這句話,還是讓她覺得安心。
這種感覺,她好像還沒在別人身上體驗過。
黃馥婭沉浸在這種微妙的感覺中,休息間的門就關上了。
她瞬間恢復清醒,先發制人問道:“張珊珊在哪裡?”
“隔壁化妝室。”司易風目光灼灼地看着黃馥婭,“婭婭,我們今天不聊她。”
張珊珊果然在這裡。
她應該準備好當新娘了吧?
她大概沒想到司易風這一出,大概滿心以爲司易風是真心想跟她結婚。
事實上,只要另一個人答應當司易風的新娘,她期待的一切就會變成泡沫,頃刻間碎掉。
當然,錯的人是司易風!
司易風一定是瘋了!
“婭婭,”司易風攥住黃馥婭的上臂,目光愈發灼熱,“我不信你對我完全沒有感覺了!”
黃馥婭直視着司易風,目光淡漠,毫無感情,“司易風,我對你早就沒有男女之間的感覺了!你今天最好保持理智,不要讓我瞧不起你。否則我們,朋友都做不成!”
“無所謂!”司易風的神色,漸漸瘋狂,“婭婭,我對你的期待,從來都不是朋友!”
黃馥婭還沒反應過來,司易風的脣就壓下來——這個人,竟然真的失控了!
她偏過頭,幾乎是下意識地喊出來,“陸西遇!”
門應聲推開,陸西遇邁着長腿走進來。
黃馥婭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只覺得他像是一秒就閃現過來了,下一秒已經揪着司易風的衣領,整個把司易風拎到了另一邊。
司易風絕對不弱,但在陸西遇面前,他竟然沒有反抗之力。
又或者這一刻,他已經不想反抗了。
他看着面前年輕俊美的男人,笑了笑,神色非常複雜。
他正處於一個男人最好的年齡,事業有成,魅力非凡。
再說,他也年輕過。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羨慕任何一個年輕人。
但眼前這個年輕人——陸西遇,他從外形到內在,再到身世背景,全都無可挑剔。
這樣一個男人,奪走了他的小女孩。
他再不甘心,結局也已經定了。
陸西遇揪着司易風的領口,雙手青筋暴起,神色卻一派平和,好像情緒並沒有什麼波動。
司易風還是從他手上的力道,感受到了他的怒氣,笑着問:“想打我嗎?”
當然想。
推門進來那一刻,陸西遇恨不得把司易風打飛。
但他知道,更想打架的人是司易風。
司易風對他大概有滿腔的怨恨,需要通過跟他打一架發泄出來。
呵!他看起來,會是給別人當發泄口的人?
陸西遇不急不緩地鬆開司易風,臉上多了一抹笑,“司先生,今天是你的婚禮,你不想臉上掛彩吧?”
這話,毫無疑問是火上澆油。
司易風的拳頭,不管不顧地揮向陸西遇。
陸西遇面不改色,接住他的拳頭,輕輕一擰旋即又鬆開,很大度地說:“算了,婚禮上你還要給新娘戴戒指。”
司易風英俊成熟的臉龐,泛起憤怒的紅色,“陸西遇!”
陸西遇牽起黃馥婭的手,“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們先出去了。”
司易風看着黃馥婭,挽留的話就在嘴邊,但他沒有說出來。
爲她準備這場婚禮,是他最後能做的努力了。
如果這都無法打動她,他再做什麼都是垂死掙扎,毫無意義。
他只能看着她跟別人離開——她甚至,頭都沒有回。
或許,三年前他說自己絕對不會結婚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她了。
只是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司易風就像被人抽走了靈魂,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
外面,黃馥婭一出去,就碰到張珊珊。
張珊珊穿着浴袍,臉上的妝畫到一半。
她應該是聽人說她來了,匆匆跑出來的,臉上滿是脆弱的神情。
她小心地走到黃馥婭跟前,說:“那天在商場打了你一巴掌,真的很對不起。今天對我來說很重要,求求你,不要在今天報復我。”
“向我道歉。”黃馥婭看着張珊珊,“張小姐,麻煩你真誠一點。”
張珊珊小心而又卑微地說:“黃小姐,真的很對不起。那天的事,希望你原諒我。你要是想打回來也可以,但是……”
“你以爲我跟你一樣?”黃馥婭打斷張珊珊的話,“你大可放心,我今天是來參加婚禮的。”
“……謝謝。”
張珊珊劫後餘生一般,回了她的化妝間。
她知道,今天這場婚禮,司易風不是爲她準備的,他也不是真心想跟她結婚。
這場婚禮,只是司易風向黃馥婭證明自己的一種方式。
只要黃馥婭來了,只要黃馥婭點頭,司易風就會給錢讓她走人。
她就是在賭——黃馥婭的驕傲,不允許她答應司易風!
又或者,黃馥婭已經不喜歡司易風了!
現在看來,她賭贏了,她最終會成爲司易風的新娘。
哪怕是撿漏,他也不在乎!
陸西遇看着化妝間緊閉的門,“黃小姐,你就這樣不跟她計較了?”那天,黃馥婭差點就從電梯上摔下去了。
黃馥婭笑笑,“她是一個孕婦,我還能把她怎麼樣?再說,你不覺得這場婚禮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懲罰嗎?”
一場爲別人準備的婚禮,張珊珊撿漏當了個新娘。
她要嫁的那個男人,心裡裝的是別人。
哪怕她今天當了新娘,得到司易風這個男人,得到司太太的名頭,恐怕也只是一個空殼,她無法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這場婚禮,是她邁向幸福的門,還是通往痛苦的長路,現在很難定論。
陸西遇眉梢一動,“有道理。”
黃馥婭轉過身,看着陸西遇,“你想不想提前走?這場婚禮,我覺得沒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