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馥婭話音落下,十六號的前蹄也重重落地,震得她渾身一疼。
出於求生本能,她把繮繩勒得更緊了。
這個動作,進一步刺激了十六號。
十六號徹底失控,嘶鳴着狂奔起來,不但遠遠甩開三十號這個冠軍,還試圖把背上的黃馥婭甩下來。
一旦被甩下來,按照十六號現在的速度……
黃馥婭輕則全身骨折,重則喪命!
不可以。
黃馥婭拒絕這兩個可怕的後果。
她還這麼年輕。
她想對陸西遇說的話,只來得及說了“陸西遇”,還沒說到重點呢!
黃馥婭攥緊繮繩,儘量不再刺激十六號,也儘量貼在十六號的背上,不讓它把自己甩下去。
除此外,她沒有辦法了,只能等待救援。
現在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陸西遇了。
他應該去叫人了吧?
黃馥婭抱着這個期待回頭,第一眼就被嚇了一跳——
陸西遇沒有去叫人。
他騎着三十號,在追她!
他俊美的臉上不見驚慌,只是五官的線條明顯繃緊了。
他駕馭着三十號,不停地讓三十號加快速度。
其實,三十號對他也不熟悉。
一旦三十號也失控,他會跟她一樣。
“不要……”
“陸西遇,危險……”
黃馥婭的聲音,被失去控制的十六號顛得破碎,消散在風中。
她只能看着陸西遇,用搖頭的動作示意他停下。
可是,陸西遇好像沒有看到,他也好像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一味地讓三十號加快速度。
黃馥婭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們的距離逐漸縮短了。
她承認,這讓她覺得安心。
但這是犧牲陸西遇的安全換來的,她不想要!
問題是,她也阻止不了陸西遇。
十六號完全失控了,好幾次,它差點站起來,要讓黃馥婭從它的背上滑下去。
一旦滑下去,等着黃馥婭的,就是它的鐵蹄。
黃馥婭只能抱緊它,祈禱三十號不要被它影響……
陸西遇學騎馬之前,首先學的就是怎麼應對馬匹突然失控。
他很好地駕馭着三十號,眼看着十六號越來越失控,他低頭附到三十號的耳邊說了句什麼,然後摸了摸三十號的腦袋。
三十號叫了一聲——跟十六號失控的嘶鳴不同,它是出於興奮。
下一秒,三十號拿出了比賽時,它最後衝刺的狀態,勢不可擋地狂奔起來。
陸西遇抓着繮繩,始終看着黃馥婭。
他們的距離越來越短了。
黃馥婭也感覺到了。
除了十六號失控凌亂的腳步聲,她還聽見了三十號有節奏的、勇猛無畏的腳步聲。
前者讓她體會到了瀕死的窒息,後者又讓她體會到一種現實的安心。
她伏在十六號的背上,看着陸西遇。
他的神色始終很冷靜,目光裡始終有一種另她安心的力量。
終於,他們的距離近到了可以觸碰到彼此。
陸西遇果斷伸出手,“馥婭,手給我!”
這是他第一次叫黃馥婭的名字。
以前,他總是帶着幾分深意叫她“黃小姐”,似乎想跟她保持距離,語氣卻又不可避免地透出幾分曖昧。
這也是第一次,黃馥婭聽見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時,激動得想哭。
“別怕。”陸西遇又說,“相信我。”
黃馥婭相信他。
第一次見他,她就很相信他。
那時候,她相信陸西遇能帶她上天堂來着!
現在,她也相信,他能讓她脫離危險。
黃馥婭毫不猶豫地,把手伸向陸西遇。
只剩下一隻手的力量,她根本抱不住十六號。
十六號也感覺到了黃馥婭的脫力,再一次發出尖厲的嘶鳴,高高地揚起前蹄——
黃馥婭感覺到自己在下滑,嚇得叫都叫不出來了。
一旦滑下去,十六號一定會給她一腳。
哪怕摔不死,她也會被馬蹄活活踩死。
然而,墜落之際,有人抓住了她的雙臂,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把她帶離地面。
陸西遇!
他雙手脫離了三十號的繮繩,上半身幾乎完全傾斜過來,抱住了黃馥婭。
生死關頭的黃馥婭,被他抱到了三十號的背上。
突然多出來的重量,引起了三十號的警惕,三十號揚了一下頭,速度也突然加快了。
黃馥婭驚魂未定,嚇得叫出來:“陸西遇!”
“別怕。”陸西遇一隻手抓着三十號的繮繩,另一隻手圈在黃馥婭的腰上,“抱緊我。”
他們是面對面的姿勢。
狹窄的馬背上,他們本來就是零距離。
這一抱,就顯得更加親密了。
但是,黃馥婭顧不上太多了。
她雙手緊緊抱着陸西遇,把臉埋進他懷裡,恨不得長到他的身上去。
她不知道陸西遇是怎麼做到的,幾分鐘後,她就感覺到三十號的速度慢了下來。
失控的十六號,嘶鳴着狂奔遠去。
他們安全了。
有生以來,黃馥婭第一次覺得,慢慢走路的馬,比迎風疾奔的馬可愛多了。
她定了定神,擡起頭看着陸西遇。
她自己不知道,但她的臉上有幾道淚痕,杏眸也閃着淚光。
她鬼使神差地摸了摸陸西遇的臉。
距離這麼近,她無暇滋生異樣的感覺了,這一摸,她也只是想確認自己跟陸西遇真的沒事了。
陸西遇知道黃馥婭的意思,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用低沉的聲音告訴她,“我們安全了。”
他不急着安撫黃馥婭,而是讓三十號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
慢慢地,三十號完全停下來。
馬背上的兩個人,終於看向對方。
此刻,他們的距離比情侶更親密,但他們無暇顧及距離,只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馬師終於跑來了,遠遠地喊道:“你們沒事吧?”
陸西遇比了個“安全”的手勢,示意他們不用過來,末了又看向黃馥婭。
黃馥婭驚魂未定,整個人還是怔怔的。
在她的眼裡,陸西遇雖然沒有長出翅膀,但他也是她的天使了。
不,抱住她的那一刻,他甚至是她的神明!
距離這麼近,黃馥婭的目光又如此炙熱,陸西遇當然感受得到她的想法。
但是,他想讓她忘了這個噩夢。
她的人生,不該再多一個噩夢了。
陸西遇的神色,一派輕鬆閒適,好像剛纔的生死危機只是一場遊戲,“黃小姐,怎麼辦?你這回欠我的,不是一頓飯就能還清了。”
黃馥婭如夢初醒,大腦重新運轉起來。
她的聲音雖然還帶着驚嚇,但對答如流,“你要我以身相許嗎?”
陸西遇的眸底,掠過一抹意外。
他的手還圈在黃馥婭的腰上,黃馥婭的雙手,還緊緊抱着他。
他們感受着彼此,共享着劫後餘生的鼓脹的情緒。
彼此都爲了“以身相許”四個字感到驚詫。
然而,黃馥婭哪怕回過神,也不打算把話收回來,依然直勾勾地看着陸西遇。
陸西遇也很快恢復了冷靜。
他好看的臉上,掠過一抹笑意,“黃小姐,你覺得我是會趁火打劫的人?”
“你不是嗎?”黃馥婭挺失望的,接着說:“那我是!”
陸西遇眉梢一挑,“你要劫什麼?”
黃馥婭看看自己抱着陸西遇的手,“不明顯嗎?你啊!”
陸西遇目光一深,片刻後又恢復淡定,“可惜,你沒有挑起火。”
言外之意,黃馥婭現在劫不了他。
黃馥婭當然不甘心,她想起有幾次,陸西遇勾着她的腰,讓她陷入遐想。
此刻,他們的手都在彼此的腰上。
她要挑起陸西遇的火,似乎不難。
但是,時機不合適。
陸西遇對她,不可能沒有興趣。
他大概也是覺得時機不合適。
她可以配合他的節奏!
這麼想着,黃馥婭很灑脫地鬆開陸西遇,說:“遲早的事!”
陸西遇不是沒有遇到過追求者,但是黃馥婭這麼熱辣直接的……還真沒有過。
他想問問她,多早?
再問問她,要以何種方式挑起火?
最後他要問,黃馥婭要怎麼劫走他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許多問題,被一陣馬蹄聲和失控的嘶鳴阻止了。
跑遠了的十六號,又折返回來了。
它顯然還在失控的狀態。
“危險!”馬師衝着黃馥婭和陸西遇吼道,“你們快回來!”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伸出手,牽住彼此的手,同時跳下馬,然後頭也不回地往俱樂部裡面跑。
馬師在門口等着,兩個年輕人一跑回來,他們就“哐當”一聲關上大門。
幾乎是同一時間,十六號嘶鳴着跑過去。
他們在原地的話,難保不會被它的馬蹄踢中。
馬師看着陸西遇和黃馥婭,無奈地搖搖頭,“你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這個夜晚了吧?”
黃馥婭舉起手——她和陸西遇的手,還緊緊扣在一起。
她看着他,問道:“你忘得了嗎?”
“很難。”陸西遇意味深長地補上一句,“不過,我相信會有更難忘的。”
更難忘的什麼?
夜晚嗎?
他跟她嗎?
黃馥婭本來想鬆開陸西遇,這下又不想了,說:“我怎麼覺得你在暗示我?”
陸西遇的目光,幽深而又興致盎然,不置可否地說:“也許是。”
黃馥婭的臉上,綻開一抹笑。
她知道,現在開始,他們可以打明牌了。
就是、光明正大地使出渾身解數、撩撥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