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西門昊漠然離去,那個侍衛也跟着走了,咣噹一聲,鐵欄緊閉。
於夢綺蜷縮着渾身溼漉漉的身子,循着牆角坐了下來,眸光直視前方,在陰暗的牢獄中顯的格外明亮。
昏昏沉沉的記憶開始復甦,於夢綺想起在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之前,她根本不是在自己常住的那個五星級賓館裡睡覺,而是……已經遭人襲擊,並且身負重傷的昏迷了,或者已經死去?因爲在面臨死亡時,人的靈魂才容易離開原本的身體,不知會飄向何處。
於夢綺的眸光驟然凝縮,她清楚的記起那個親手將子彈射進自己胸膛的人,就是那個承諾愛着自己,不怕危險的要幫助自己擺脫殺手組織的男人,是他讓身爲殺手明知道應該保持冷漠無情的於夢綺燃起了情愫,動了真情,也是他在於夢綺最不堤防的時候親手了結了她的性命。
於夢綺打量着四周,全然陌生的環境,不知外面又是怎樣的世界?十指緊扣,目光陰沉,縱然有無數報仇的心,可也知道已經兩世相隔,無能爲力。
一直渴望擺脫組織的掌控,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到頭來卻死在了深愛的人的陰謀下,沒想到的是由此換來了新生,這算不算是爲自己前世的人生畫上了終結?於夢綺想,這樣她也是終於擺脫了組織吧,只是用死的代價。
於夢綺的眸光重新明亮起來,望着禁錮牢房的那道道冰冷的鐵欄,腦子飛快的運轉。當務之急就要弄清所處的環境,那個有暴力傾向的王爺是誰,但願是處在歷史上熟知的年代,熟知的人,若不幸的進入了架空的年間,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咣噹——”鐵欄突然再次被人打開,又一個侍衛走進來,“王妃,請跟屬下走一趟。”
於夢綺緊了緊溼透的衣衫,從牆角緩緩的站了起來。冷的哆嗦與隱隱的疼痛是她此時的身體特有的感覺,就算她擁有屬於自己的身經百戰的靈魂,可是也抹不掉這具普通的身體對寒冷與疼痛的切身感受。
那個侍衛並不多看她一眼,冷漠的轉身,走出了牢門。
於夢綺只得擡腳跟上。在情況不明的時候,順從是唯一的選擇。
牢房的通道很長,陰森空寂的四周只有駭人的腳步聲,於夢綺緊緊的抱着雙肩,小心的尾隨着那個侍衛。
從地形上可以判斷,這個牢獄是建在地下的,陰暗的光線僅僅出自插在牆壁上的數支火把,當終於走到盡頭的時候,迎面吹來冷冽的風,彷彿置身在深山老林般帶着古老的林木潮溼腐爛的氣息。
除卻樹木索索的聲響,便是死一般的沉靜,四周黑壓壓的一片,濃郁的黑就是層戀疊嶂的山脈,頂空是閃閃的繁星,眨着清冷的眼睛。
“王妃,王爺有令,只要三日後你活着走出這裡,他便陪你回宰相府行回門大禮。”侍衛面無表情的道。
活着,只是這麼簡單的要求。可是於夢綺知道,這個活着將會承載多重的分量。
不知道身處何時,不知道面對的是些什麼人,於夢綺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只要活着,這也是她曾經作爲殺手,在冰冷麻木的心中唯一的信念。
侍衛身形一閃,不見了。
曙光乍現,繁星隱退,矇矇亮的深山裡時時有怪異的叫聲響起。
於夢綺深一步淺一步的行走在佈滿荊棘的山路里,捂了一夜的溼衣衫,此時身子滾燙的很,而薄薄的衣衫也被她的身體“烘烤”的乾結了。
於夢綺只覺得頭皮沉重,很想昏昏的睡去,可是她不敢,生怕倒下之後就進了虎狼的肚囊。於是,她折斷一根荊棘的枝條,不時的抽打自己的胳膊,讓荊棘上的利刺扎破肌膚,用疼痛與鮮血保持着最後的清醒。
她原本是想原路返回牢房的,畢竟那樣也算是活着走出了這個山谷吧,可是找不到通口了,西門昊早已斷了她這個念頭。
於夢綺無奈,只得跟着初升的太陽辨別方向,往東行去。東邊是太陽升起的地方,一定是充滿希望的,這是於夢綺選擇東方的最簡單的理由。
沉重的腳步,昏昏的眼皮,鮮血淋漓的雙臂……
一路向東……
好餓!於夢綺不敢採摘路上的野果吃,生怕中了毒,死在自己的手中。只能抖了抖幾片大大的葉子,沾了幾口露水,潤了潤乾渴的嗓子。
不知走了多久,太陽已經曬的好高,可是一眼望去還是看不到盡頭的深山叢林,即使於夢綺在前世受過應對各種險境的嚴格訓練,可是這具承載她靈魂的身體卻是那麼的虛弱,搖搖欲墜,不堪一擊。
“呵,還挺謹慎。”
一棵參天大樹上,坐着一個黑衣人,冷哼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戲謔。他盯着樹下蹣跚的挪着腳步,晃悠着一雙血跡斑斑的手臂的於夢綺,犀利的眸光中閃着不明的光澤,最後微眯成一條線,凝縮在於夢綺的身上。
驀地,黑衣人身形一閃,掠至於夢綺面前。
於夢綺微愣,僵硬的停住腳步,微仰着頭,審視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黑衣人。
沒有想象中的驚慌,只是用一雙疑惑的雙眸打量着自己。
隱在黑巾下的薄脣不覺的勾了勾,用沙啞而低沉的聲音嘲笑道,“即使你讓自己清醒着,那些野獸就不會出現了麼?”
“醒着,最起碼有逃跑或者對抗的機會,總好過悄無聲息的成了野獸的獵食。”於夢綺看着黑衣人,字字清晰的說道。從這個人的身上只能看到一雙犀利的眼睛,像星辰閃爍又像兩柄利劍般冰涼。他是誰?
“頭腦清醒的感受着被野獸一點點撕裂吞噬的慘痛,那豈不是人間地獄般的折磨?你能想象的到,受的了嗎?”黑衣人跨近一步,貼在於夢綺的面前,擡手勾起她那瘦削的下巴,沙啞的嗓音中帶着幾分魅惑,“我們不妨來個交換,你滿足了我,我便帶你離開這裡。”
“你這樣的交換與山林中的野獸有區別嗎?”於夢綺冷笑,都是被吃,一個喪失了肉身,一個喪失了尊嚴。
“當然有,”黑衣人淺笑,“答應了我,你可以活着。”
呵呵,初來乍到,就讓她面臨這樣可笑而無奈的選擇。於夢綺心底泛起一抹悲哀。當年,身爲孤兒的她被國際上最強大的殺手組織看中,爲了生存,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從此換來了一個永遠不能堂堂正正的活在世間的人生,而此時,難道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走到了絕地嗎?爲了卑微的活着而放棄所有?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何必故作矜持?”黑衣人的話語裡帶着不屑與嘲笑,可以猜到在黑巾下,是怎樣的一種鄙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