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有之。
遺憾?有之。
殘念?亦有之。
陸一奇理所當然地想象過,如果野貓隊真的大大殺四方地死死將長角牛隊摁在地上摩擦,讓對手得分低於十四分,那將多麼風光又多麼暢快,也許他就能夠藉此機會平步青雲地進入職業聯盟視線範圍。
但同時,他也知道如此想法多麼荒謬也多麼困難,且不說野貓隊的真正磨合訓練時間只有區區兩週而已,單說長角牛隊的硬實力,即使野貓隊真的按照預期完成了整合,也不見得就能夠掐死對方進攻。
這些困難,陸一奇全部都知道!但他還是選擇了放手一搏:在失敗來臨之前,成功的希望也仍然存在。
努力過後、拼搏過後,終究還是敗下陣來,那些不甘與遺憾在舌尖泛起了苦澀,生活終究不是熱血小說,依靠着主角光環就能夠大殺四方,永遠都不需要面對失敗的困擾;他還是需要面對實力的巨大差距,而這些差距,不是一句熱血口號的精神勝利法就能夠徹底抹殺的,而是始終都將客觀存在。
輸掉賭約。其實這是預料之中的結果,陸一奇並不後悔選擇賭約,因爲這場賭約讓他有機會貫徹自己的戰術理念,得到了拉蒂默和羅伯斯特的全力配合與執行,並且真正地展現出效果,這就已經值得了。也許未來,拉蒂默也會願意嘗試做出改變,今天的上半場,可比那些紙上談兵要有說服力多了。
但失落和無奈還是在所難免。
站在更衣室門口,陸一奇沒有立刻打開房間門,而是依靠着牆面,丟了一顆糖果到嘴巴,讓錯綜複雜的情緒沉澱下來。
如果是上一世,天天坐在辦公室裡用嘴巴來“打”比賽,即使再緊張再刺激,也終究只是旁觀的局外人而已;而現在真正地置身其中,那種過山車式的刺激體驗完全打破了日常生活的按部就班,讓人忍不住驚呼過癮。
這纔是陸一奇渴望的生活;同時,這也是陸一奇選擇的生活!既然已經開始這段旅程,那麼就要好好享受才行!
咔嚓咔嚓。
陸一奇狠狠地咬碎了糖果,甜膩的滋味讓涌動的思緒重新凝聚起來,短暫的殘念也就徹底煙消雲散。
正如他剛剛對拉蒂默所說:他輸掉了賭約,但他們沒有輸掉比賽;至少,他們還有機會帶着一場勝利返回曼哈頓!
轉身!推門!
“嗡嗡嗡”。
“嗡嗡嗡”。
低低的議論聲在更衣室裡攢動着,沒有想象中的亢奮激動,也沒有預料中的忘乎所以——上半場最後時刻岌岌可危的壓迫感,每一名球員都可以感受到,來自於奪冠熱門的強大實力,依舊具有震撼力。
那種排山倒海的壓力讓人喘不過氣來,同時也讓這羣年輕的大學生們開始產生懷疑:
我們真的能夠擊敗長角牛隊嗎?
那麼,陸一奇應該怎麼辦?慷慨激昂地發表演講,激發出球員的鬥志,讓他們在下半場燃燒小宇宙?
但陸一奇認爲沒有必要,因爲球員在上半場的表現已經非常出色了,在他們的實力範圍做到了最好;他們不需要燃燒小宇宙,只需要延續上半場的專注與投入,就有機會爭取勝利,只是他們需要稍稍調整一下戰術。
上半場最後時刻,陸一奇還是有些保守,總覺得再堅持一點點時間就可以等到中場休息了,這纔沒有冒然改動戰術;但他的保守還是付出了代價,馬克-布朗的果決與冒險成功搶佔上風,這也算是一堂教訓:
當主教練有意無意地選擇保守的時候,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主動權。勝利,不應該懷抱僥倖心理或者等待對手失誤送給自己;而應該由自己主動挺身而出拼搏,爲之戰鬥,只有這樣才能夠牢牢把握主動。
“咳咳。”
陸一奇咳嗽了兩聲,讓更衣室裡的所有視線全部集中過來,息息索索的嘈雜議論聲逐漸沉澱下來,那些遲疑困惑的眼神正在等待着一個答案,期待着主教練能夠指引他們重回軌道、爭取勝利的答案。
“上半場,我們表現非常出色。”
陸一奇的聲音穩定而堅韌,那雙沉穩大氣的眼神透露出強大的自信,讓年輕氣盛的球員們稍稍安定了些許,從揭幕戰的逆轉取勝,到半場領先長角牛隊,這位年輕的臨時主教練正在帶給球員更多信心。
“我是認真的。沒有人能夠否認長角牛隊的出色和優秀,而我們則把這樣一位強大的對手逼迫到了死角,並且帶着比分領先優勢進入半場,我們的表現確實非常傑出。你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資格高高擡起下頜,告訴每一位球迷:我們正在竭盡全力,我們正在經歷本賽季最美好也最精彩的時光!”
一字一頓的話語不緊不慢,卻擲地有聲,讓球員們的視線漸漸凝聚起來,不知不覺中,後背開始挺拔、肩膀再次打開,就連眼神也都重新專注起來,跟隨着陸一奇話語的激勵而變得炙熱。
“下半場,我們需要延續如此狀態。戰術層面,我們的框架沒有問題,但細節方面,我們需要做出一些調整,否則,那麼容易就擊敗的長角牛隊,就不是我們所期待的長角牛隊了,不是嗎?越是強大的對手,越是激烈的比賽,勝利就越是甜蜜!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我相信,你們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那節節攀升的氣勢,讓更衣室裡的氣氛開始汩汩沸騰起來,球員們都有些蠢蠢欲動,恨不得立刻站立起來,揮舞着拳頭,再次走上戰場。
陸一奇知道,士氣已經具備了;接下來,他可以開始佈置戰術了。
拉蒂默站在更衣室的角落,靜靜注視着陸一奇,觀察着眼前這如同施展了魔法一般的場景,視線餘光注意到了暗暗握緊拳頭的羅伯斯特,還有振臂高呼的進攻組教練團隊,整個更衣室的氣氛都煥然一新。
陸一奇似乎就具備了這樣的魔力,那股由內而外迸發出來的堅定與自信,帶着一股純粹的熱情與專注,總是輕而易舉就能夠感染每一位聽衆。很難想象,這才僅僅只是他作爲臨時主教練的第四周而已。
最後,拉蒂默的視線又重新落在了正在佈置戰術的陸一奇身上,眼神微微閃爍兩下,隨即就消失在了面無表情的僵硬之中,他也專注起來,開始認真聆聽陸一奇的中場戰術指揮——
比起本賽季此前任何一場比賽,這個下半場都要更加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