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馬哈達翁達訓練基地之後，維維亞諾很好奇地問高崢那個不找他要簽名，也不找他合影的小孩子是怎麼回事兒。
“哦，他啊，就是想和我聊幾句天。”高崢沒有告訴維維亞諾真相，因爲他覺得沒必要。
他剛纔和董進聊天時說的是中國話，維維亞諾聽不懂。
維維亞諾也沒追問下去，畢竟就是想湊上來對高崢表達一下自己崇敬之情的球迷，他也不是沒見過。
高崢不告訴維維亞諾真相是因爲這事兒解釋起來挺麻煩的。
他必須要解釋爲什麼董進那麼在意國籍。
雖然林遠說董進不是中國人，但高崢是不認可的，他覺得董進這小子雖然是西班牙國籍，但從文化認同感上來說確實是箇中國人。
因爲可能這天底下，只有中國人才這麼在意自己的身份了吧……
歐洲這地方，從中世紀之前起就血統混亂，你是我的的爹，我是你的兒，這個國家的國王同時還是另外一個國家的國王，兩個不同國家的皇室往上數還有親戚關係。
說句不好聽的話，歐洲這地方，就是一羣大雜種混居的地方。
也正因爲如此，導致了歐洲人對國籍不是很在意。
所以西方諸國纔有了多國籍一說，就是一個人既可以是意大利人，也可以是西班牙人，同時還能是德國人、法國人、荷蘭人、英國人、巴西人、阿根廷人、墨西哥人、加拿大人、美國人……等等，他們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
現在在美國生活的人，往上數幾代，說不定就是意大利人啊……
這也和歐洲當年各地殖民有很大的關係。
所以這裡的人對於國籍的認同不是很深，如果告訴維維亞諾，董進頭痛於自己的國籍，維維亞諾一定會覺得奇怪，然後高崢就又要從中國的文化傳統上給維維亞諾解釋一番。
高崢不想這麼做，浪費口水，也沒什麼意義。
總之，正因爲董進如此在意國籍和身份，他纔會這麼困惑。
但高崢還是覺得他沒必要這麼在意。
職業足球有多殘酷，他是有親身體驗的。
一個個纔剛剛進了梯隊接受訓練的十四五歲小屁孩，現在就想國家隊，能不能活着踢上職業足球都還是未知數呢。
他這一路走來，身邊的隊友換了一波又一波，從中國國內到意大利，其中也不乏頗具天賦和才華的球員。
可最後呢？
到現在爲止，他在國內的那批隊友踢出來的也就他一個人。
這可不是說成名的就他一個人，而是踢上職業聯賽的就他一個人。
在AC米蘭青訓營的那批隊友倒是比中國國內的強，不過那也是因爲意大利的球員培養體系比中國的更成熟。
但就算如此，真正在頂級聯賽站穩腳跟的人卻也不多。
成爲各隊主力核心的也只有他一個人。
單論青訓，很多人都覺得巴塞羅那的拉瑪西亞青訓學院厲害牛逼，因爲培養出了梅西、哈維、伊涅斯塔、布斯克茨、皮克等這樣的巴塞羅那黃金一代球員。
但其實皇家馬德里的青訓一點也不比巴塞羅那差，甚至可能更好。因爲皇家馬德里的青訓營拉法布里卡培養出來了更多的職業球員。
是的，職業球員。
可能這些球員的名頭比如梅西、哈維、伊涅斯塔大，但卻都是在各自職業球隊能夠踢上比賽的職業球員。
他們雖然很難在巨星雲集的皇家馬德里一線隊踢上比賽，但卻給西甲其他球隊提供了不少優質苗子。
所以能夠培養出足夠多的職業球員，那就說明這傢俱樂部的青訓水平很好。
由此可見，想要成爲一名職業球員，那是多麼的不容易。
現在董進和林遠或許在同齡人中算是有些才華的，否則也不可能進入馬德里競技的訓練基地接受訓練。
但他們是否可以最終成才，成爲一名職業球員——哪怕不是能夠在馬德里競技一線隊踢上比賽的，而是在其他俱樂部踢上比賽那也非常了不起了——還是有太多的未知數了。
運氣和實力缺一不可。
實力出衆的卻遭遇頻繁傷病，可能最後就泯然衆人。
雖然沒受重傷，但隨着身體發育，實力逐漸平庸，最後也是難以成爲職業球員的。
深知職業足球這條路有多難走的高崢才覺得兩個孩子現在考慮的太遠，也太幼稚。
國腳是那麼好當的嗎？
這就像是一個窮光蛋卻開始哭鬧若有一日自己中了五百萬要怎麼才能不讓別人知道一樣可笑，爲壓根兒還沒有發生的事情而煩惱，這不是庸人自擾嗎？
什麼西班牙國籍中國國籍的，等真能被選爲國腳的那一天再考慮吧。
※※※
林遠又在訓練場上看到了董進。
上次他幾句話把董進打擊的不輕，但這次出現在他面前的董進卻精神奕奕，似乎一點也不煩惱自己是哪國人的事情了。
他站在林遠面前，昂着頭說道：“你們來這裡學習的吧？聽說三年之後還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來呢！哼！等你能夠留在這裡再說打敗我的話吧！”
這句話真是直戳林遠的心窩子。
他們來這裡是簽了三年合同的。
而三年之後能否留在這裡，確實要看這三年的表現。並不是說來了這裡就未來就一定可以在馬德里競技繼續踢的。他當初在卡爾德隆熱血沸騰所幻想的一幕，可能有大概率的情況不會發生。
在他們之前來的第一批希望之星前輩們，現在還能繼續留在馬哈達翁達訓練基地的人已經只有區區九人了……而當初可是和他們一樣三十人浩浩蕩蕩的團隊啊……
林遠自然也要擔心三年之後自己會難以留下來。
那不等於一覺醒來，發現過去三年是黃粱一夢嗎？
這誰受得了啊？
林遠等着趾高氣揚的董進：“你等着瞧！到時候你都不在了，我也還在這裡！”
董進哼道：“大話誰不會說？”
“我當然會證明給你看。不僅僅是這三年，三年之後還要三年！我都會在這裡！”林遠說得擲地有聲。
今年十四歲的林遠，六年之後二十歲。早就成年。如果他真的還能留在馬德里競技的話，那就將在馬德里競技B隊踢球，甚至搞不好真有可能在一線隊踢上球呢！
“走着瞧！”
董進也不甘示弱。
“好，走着瞧！”
兩個少年，就這麼較上了勁。
在這賭局決出勝負之前，恐怕誰也不會輕易放棄了。
畢竟提前投降認輸可是很丟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