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獅王都飄起了小雪，大街上的人少得可憐。
小巷內，莫爾卡正貼着那面背面是壁爐的牆壁，捂着被子凍得瑟瑟發抖。泡泡就在他的旁邊，也跟着凍得瑟瑟發抖，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爲什麼我們不租個房子呢？今天不是賣了挺多書了嗎？”
“不租。”凍得臉都青了的莫爾卡咬着牙說道：“我要存錢把房子買回來，只要我把書賣完了，房子就回來了！”
“可是，根本沒人買不是嗎？”
“今天不是很多人買了嗎？也許這本書明天就火了呢？”
“但是隻有那一批人，那批人走了之後，就再沒人買了。”
“沒事，很快又會有一批人來買的。”莫爾卡死死地捂着被子，一臉的倔強。
一個黑袍人從轉角走進了巷子，後面還跟着好幾輛空蕩蕩的，裝貨用的馬車。
就在莫爾卡以爲對方只是從這裡路過的時候，那人卻忽然停下了腳步，伸手從書堆上拿起了一本《巫妖聖騎士》。
莫爾卡一個激靈，連忙掀開被子奔了過去，堆起了市儈的笑臉。
“先生，這本小說非常好看！”
那黑袍人披着斗篷，兜帽壓得低低的，昏暗的燈光下甚至連臉都看不清。只能看到長長的，及腰的白鬍子，還有佈滿皺紋的雙手。
“你的書賣嗎？”一個蒼老而渾厚的聲音響起了。
“賣！當然賣！”莫爾卡喜出望外。
“我是說，全部。”
“額……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想買走你全部書。”
頓時，莫爾卡都懵了。旁邊的泡泡驚得張大了嘴巴。
“您，您是認真的嗎？”
“當然。”
“那……我現在給您點點一共有多少本？每本五百銅板。您全部要的話我可以給您打個折！”
“不用了，我趕時間。”說着，黑袍人從斗篷裡摸出一大袋什麼東西，非常大的一袋。伸出手，他從裡面抓了一大把的金幣出來。
莫爾卡和泡泡都快傻掉了。這麼大一袋……全都是金幣？那得是多少金幣呀！
握着手裡的金幣，黑袍人卻不是給莫爾卡，而是轉身放到了身後車伕的衣兜裡。然後又給了他們一張紙條。
“請幫我把書送到這個地方。”
“這……有點遠呀。要離開以撒。”
“是的，所以我給你的錢也多。”
“感謝，感謝您！”幾個車伕千恩萬謝。
側過臉，黑袍人又把剩下的所有金幣丟到莫爾卡面前：“這些是買書的錢。只多不少。另外，我再提一個小小的要求，你不能告訴任何人這些書是誰買走的，也不能告訴任何人這些書送去了哪裡。哪怕提供一點點消息也不行。”
看着滿滿的一大袋金幣，莫爾卡都已經樂開了花了：“當然，這個要求非常合理！舉手之勞！非常樂意！關鍵是，我也不知道！”
“請記住你的話，如果違反承諾，你會受到嚴厲的懲罰。”說着，黑袍人擺了擺手，示意車伕們把書往車上搬。
……
“如果聖騎士格雷真的是一隻巫妖的話，聖靈爲什麼會容許他成爲聖騎士呢？”
“這個問題，只有聖靈能回答了。”
“我們一直都是在跟一隻巫妖較勁嗎？真是……太荒謬了！”
教堂裡的紅衣主教們一個個焦慮地議論着。
“那個作者還沒找回來嗎？”
“還沒呢，大人，他們剛剛纔出發。”
“讓他們快一點！”
“是……是！”門口的聖殿騎士回答道。
教宗跪在神像前，默默地禱告着。
火光中，神像的臉龐忽明忽暗，就好像在經歷一場痛苦的掙扎似的。
……
獅王宮。
陽臺上，格雷正和雪萊牽着手，一起靜靜地欣賞着雪景。
一朵朵的雪花從天空中飄落，在火光的映襯下，就好像一顆顆飄蕩的星辰一般。只可惜火光只能照亮陽臺前的一小部分，更遠的地方，依舊是一片漆黑。
……
一大羣穿着斗篷的人衝進了小巷，“刷刷刷”的，十幾把長劍出鞘，指向正抱着金幣樂開了花的莫爾卡。
站在二樓窗前往巷子裡看的不明真相居民嚇得把脖子縮了回去。
“臥槽！你們要幹什麼？我纔剛賣了書你們就來搶劫了？也太快了吧！”莫爾卡驚呼了起來。
泡泡嚇得緊緊抱着莫爾卡。
在小巷子裡繞了一圈，爲首的斗篷人掀開了兜帽，露出了一張禿頭肥胖的臉，怒視着莫爾卡：“你的書呢？”
這是去給教宗稟報的那個牧師。
“你是今天買書的人？”莫爾卡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沒辦法，他的顧客實在太少了，十分好認。
“我問你你的書呢？”
“賣完了。”
“這麼快賣完了？”
“還有一本我留着做紀念的，如果你還想要的話我可以……”莫爾卡從身後摸出了最後的一本《巫妖聖騎士》。
禿頭牧師接過來翻了兩頁，一把甩到莫爾卡臉上：“你的書不是沒人買嗎？”
“喂喂喂，你們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可是很受歡迎的作家。你可以搶劫我，但你不能說我的書沒人買！”
禿頭牧師懶得跟他理論了，側過臉擺手道：“把他帶回去！”
“是！”三名聖殿騎士當即收起長劍朝着莫爾卡走了過來。
“等等等等！你們要帶我去哪裡！搶劫不是應該搶錢嗎？難道你們要劫色！”
莫爾卡不斷掙扎着，不過並沒有什麼用。畢竟對方是十幾個聖殿騎士。只能在被拖走的時候衝着泡泡喊道：“收好錢！等我回來買房子！”
“好……好。”泡泡抱着大袋的金幣支支吾吾地說。
……
莫爾卡被重重推倒在地。
他掙扎着坐了起來，跪好，然後慌亂地望着四周緊盯着他的紅衣主教們，還有遠處背對着他，跪在神像面前的教宗。
“你們是……”
紅衣主教們似乎根本沒打算回答他的問題，直接把一本《巫妖聖騎士》丟到了莫爾卡面前。
“這是你寫的書嗎？”
“是……是的。”
“是聖騎士格雷讓你寫的？”
“是的。”
“他承認他自己是巫妖了嗎？”
“沒有，誰說他是巫妖了？是我的書寫得實在太好了，你們都以爲他真的是巫妖了嗎？不，其實不是，他只是想看一個巫妖聖騎士的故事而已。故事是不是寫得很棒？”
莫爾卡笑嘻嘻地望着四周的紅衣主教們，紅衣主教們都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
車輪“咕嚕咕嚕”地轉着。
下着小雪的夜晚，整整六輛裝滿《巫妖聖騎士》的馬車，十一名車伕，順着長長的街道離開了獅王都。
……
“你的書是被誰買走的？”一位紅衣主教問。
“我也不知道。”莫爾卡攤手道：“你買書也不會告訴對方你是誰對嗎？”
“不，我一般都會讓對方知道我是主教。不過這不是重點，我們還想要更多書，你有嗎？”
“沒有了。”
側過臉，那紅衣主教對身旁的人說道：“安排一下，我們自己加印。印一百萬本。”
“你們是說，你們要給我版權費？”莫爾卡喜出望外。
“對不起，沒人打算給你版權費。這個人沒用了，誰把他拖下去。”
當即，三名聖殿騎士朝着莫爾卡走了過去。
莫爾卡都傻眼了，掙扎着呼喊道：“不——！你們不能這麼做！這是不對的，你們這是盜版行爲！盜版是會下地獄的！是會生出腦殘兒子的！我以爲你們教廷只是腐敗而已，沒想到你們居然還是盜版商！太可恥了！這就是教廷沒落的根源懂嗎！你們不能這麼做！不能這麼做——！”
然而，根本沒人打算理他，三名聖殿騎士把他扛起來直接帶走了。
……
帕斯的人馬擠滿了整條小巷。
“不是搶劫？”
“不是。”泡泡搖了搖頭：“他們沒有拿走金幣。”
“這麼多金幣……你們究竟賣了多少本書呀？”帕斯彎下腰抓了一把金幣放在手裡看，又放了回去。
旁邊報案的居民說道：“我親眼看到他們拔劍的。不是搶劫，那就是綁票。他們把人劫走了。”
“綁票得要贖金，可是他所有可能成爲贖金的都在這裡了。被綁架的人除了這袋金幣甚至都已經無家可歸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
“小朋友，你先跟我們回去吧。”帕斯掐了掐泡泡的臉說：“這麼多錢，你帶着守在這裡很危險的。”
說着，帕斯側過臉對自己的手下說道：“把錢擡走。”
“是！”一個士兵走了過來，伸手去搬那袋金子：“臥槽！這麼重！再來個人幫忙！不，再來三個人！”
泡泡站在一旁，看着四個士兵累得氣喘吁吁才把金子擡起來。
帕斯四下查看着，隨手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最後一本《巫妖聖騎士》。
“這就是你們賣的書？”
正說着呢，莫爾卡晃晃悠悠地回來，臉上一塊青一塊紫，一把鼻涕一把淚。
“從今天開始，我跟這個萬惡的盜版教廷勢不兩立！咦，怎麼這麼多人？”
“莫爾卡！”泡泡歡呼着衝了過去，一把抱住了莫爾卡。
“這就是被綁架的人？”帕斯瞧着莫爾卡說：“怎麼又回來了？”
……
皮爾斯大教堂中，教宗終於鬆開了禱告的雙手，緩緩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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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旁邊的紅衣主教連忙伸手去攙扶。散落各處的紅衣主教們也連忙一個個都圍了過來。
“教宗大人，聖靈給我們答案了嗎？”
稍稍沉默了一下，教宗輕聲說道：“是的。”
……
“格雷。”
“嗯？”
獅王宮的陽臺上，雪萊忽然微笑着說道：“我想告訴你，即使你是一隻巫妖，我也會喜歡你。”
格雷緊了緊牽着雪萊的手，沉默着。
雪萊望着雪景，燦爛地笑着，接着說道：“我想告訴你，無論你是什麼，做什麼，我都一直，一直地支持你，喜歡你。哪怕全世界都反對你，我也會站在你身邊。雖然我可能什麼都做不了……但我希望，你至少不會孤獨。”
“我知道了。”格雷輕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