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謝綏慢吞吞地吐掉漱口水,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緩緩咧嘴。

一對可愛的小梨渦和一顆可愛的小虎牙露了出來。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梨渦位置都那麼像,總之隔壁那個小姑娘臉上確實也有一對兒可愛的梨渦,笑起來是個眯眯眼,看起來可愛極了,連看慣了可愛孩子的謝綏都忍不住想把孩子抱過來親親。

昨晚之所以會做這個夢,一定是被小朋友給嚇到了。謝綏拍拍臉不再去想這件事,抱了個玩偶窩在沙發上挑電影看。

好不容易放假,她也犯了懶,早晨喝杯牛奶就繼續回去賴牀,睡到一兩點再起來吃點兒水果,打算把之前上班沒來得及看的電影都看完。四月的北城還有些冷,謝綏用毯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撐着腦袋,回了同事發來的安慰消息後就把手機扔到一邊,專心看電影。

她看的是最近挺火的一部喜劇電影,時不時一個爆笑的包袱拋出來,她也會捂着嘴小聲笑。

電影結束,她意猶未盡地咂咂嘴吧,癱在沙發上回味了會兒才慢悠悠地起身,泡了杯花茶去陽臺發呆。

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窗外天色已經有些微微發暗,從陽臺能看見小區背後那片湖,綴着星星點點的燈光,靜謐美好。

——只是隔壁似乎不太好。

她家和對門的陽臺離得近,能聽到撕心裂肺的小孩兒哭聲,連大雨都無法遮擋的那種。昨天那孩子明明還笑得很開心的,怎麼今天哭成這樣?

謝綏起身去看,邊上陽臺的燈打開,暖黃色的光下,黑色家居服的高大男人小心抱着個小朋友來回踱步,手輕輕地拍小娃娃的背柔聲哄着。但是小朋友不領情,一邊哭一邊把自己的鼻涕眼淚全招呼到他衣領上。

謝綏和隔壁的鄰居不熟,只知道是前幾天才搬進來的,家長看起來比較忙,經常清早出門,深夜裡才能聽見有人進屋。

她皺了皺眉。

隱約能看見小朋友滿臉通紅,腦門兒上貼了個退燒貼。

看起來是發着燒,肯定不好受。

“先生,您家寶寶是發燒了嗎?”

聽孩子哭,她心裡頭揪着疼,再這樣哭,嗓子也得壞。謝綏只能大着膽子朝那邊喊。

男人腳步頓了頓,轉身朝她點點頭,脣緊緊抿着,眉眼裡都能透出疲憊。

“…給寶寶吃過退燒藥了嗎?”

“嗯。”

“用酒精擦過身子了嗎?”

“…沒有。”

“您有酒精嗎?”

“沒有。”

謝綏:......

她轉頭看看天,雨很大,孩子要送去醫院怕路上再着涼。

謝綏善意地笑笑:“先生,我是個幼師,我家有酒精,不介意的話我幫您照顧一下寶寶吧?再燒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我拿下東西,您進屋,陽臺冷別讓寶寶受涼...順道開個門。”

沒等他回答,謝綏就汲着拖鞋騰騰騰進屋了。

她家常備着酒精,又找出棉球。謝綏想了想,把藥箱裡的葡萄糖和她今天才買的黃桃罐頭都裝進袋子裡。

男人家的門虛掩着等她。

謝綏嘆口氣,敲敲自己的腦袋。

謝綏啊謝綏,大晚上的怎麼就往人家的家裡走,老毛病又犯了。

她自小喜歡照顧小孩,哪怕爸爸媽媽帶她逛個超市,看見軟軟糯糯的人類幼崽,謝綏都走不動道兒。有時候鄰居小孩一哭,她就抱着零食去敲門,雖然得到不少誇獎和感謝,但也沒少在背地裡被鄰居說閒話,說謝家的閨女幫別人養孩子養上癮了。

孩子要緊。

她往自己的腳上套了乾淨的鞋套,輕手輕腳地進屋。房子裝修得很精緻,是簡約的現代風格,但是謝綏看着不喜歡。

沒情趣,黑白黑白的,冷冰冰,不像有孩子的家庭。

她沒再多想下去,男人把她帶進兒童房,小朋友正靠坐在牀上小聲抽泣。

謝綏快速看了看房間,旋即收回了眼神,把注意力放到孩子身上。兒童房不同於客廳,到處都是可愛的小裝飾,公主牀上擺了很多娃娃 ,連牆面都是粉嫩嫩的顏色。能看出來這家對小寶寶的喜愛。

“小朋友,是不是發燒了呀?你看姐姐給你帶了什麼?”她笑眯眯地在牀邊坐下,對着小朋友晃了晃手裡的黃桃罐頭,“這個可甜了,咱們擦擦眼淚,吃點兒黃桃,然後姐姐給你按摩一下,會舒服好多好多,你覺得怎麼樣呀?”

小朋友看看謝綏,看看罐頭,再看看門邊插着兜不說話的爸爸,小眉毛緊緊皺起來,軟嘟嘟地嚴肅糾正:“麻麻,麻麻,不四姐姐。”

謝綏:“....寶寶我不是你的媽媽。”

男人也有片刻的怔愣,旋即帶着歉意地笑,走過去揉揉女兒柔軟的腦袋:“乖一點,不是媽媽,是阿姨。”然後他扭頭朝謝綏道,“這孩子出生起沒見過母親,我聽助理說她昨兒就這麼叫了,實在抱歉。可能是因爲這幾天剛學會叫媽媽的,又恰好看見你,孩子誤會了。我去開罐頭吧?”

她無奈卻又理解地點點頭,她能懂孩子的心情,學會叫媽媽卻又沒人承擔媽媽這個角色,恰好她作爲一個陌生女人突然出現,自然就覺得這是自己的媽媽了。

她把罐頭塞到男人懷裡:“先生,那就麻煩您幫我開了然後裝兩片在小碗裡給小朋友吃吧。”

“顧衍之。”

他拿着罐頭沒有動,過了幾秒,突然開口。

“啊?什麼?”

謝綏沒反應過來。

“我叫顧衍之,不用敬語也不用先生。”

顧衍之扯着嘴角笑了聲,“反而,我還得謝謝你…不然哭到明兒都哄不好,我也擔心她身體受不住。”

謝綏擺擺手:“沒事兒沒事兒…啊,禮尚往來,我叫謝綏。麻煩你啦,我幫你看着孩子。”

小朋友很快就停了哭泣,只是蔫蔫的抱着洋娃娃玩,時不時悄悄擡眼看看謝綏。謝綏失笑,親暱地揉揉她的腦袋。

“麻麻——”

小傢伙輕聲叫,眼睛圓溜溜,伸出小胖手比了個“7”,軟軟糯糯地道:“七…七七!”

謝綏忍不住笑了,捏捏她軟嘟嘟的臉蛋:“原來小公主叫七七呀,七七別哭,我們吃了黃桃,難受就逃逃啦。不過,我不是你的媽媽哦,我是阿姨,阿——姨——”

七七乖巧應了聲,鑽進謝綏懷裡,仰頭在她下巴上親了一口。

“麻麻。”

謝綏無奈,敢情小姑娘自動忽略了她糾正的稱呼,還是叫她媽媽。

算了算了,生着病的孩子要嬌寵些,到時候和七七爸爸道個歉算了。

顧衍之處理好黃桃,端着碗往房間走,就瞧見原本哭得要撅過去的女兒正窩在謝綏懷裡咯咯咯直笑,像是恢復了些活力的模樣,有些忿忿。

“鼻涕眼淚擦你爸身上,把我折騰成這樣,你倒在人家漂亮姑娘懷裡笑得開心。嘖,還叫人家媽,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長大也沒見你這麼粘我。”

謝綏:…?

怎麼聽出了一股怨婦的味道。

顧衍之繞到牀的另一邊坐下來,舀起一塊他特意切小的黃桃送到小姑娘嘴邊哄她吃下:“七七乖乖,吃了黃桃,病就逃逃咯.....爸爸最愛我們小公主了,真乖,等七七好了爸爸帶七七去拍美美的照片好不好?”

昏暗燈光下男人眉目溫和,眸光裡全是寵溺和柔情。謝綏也是第一次仔細打量這位新鄰居,顧衍之的桃花眼微微斂着,家居服略薄貼在身上隱隱能瞧出衣下可觀且緊實的肌肉。...有點兒眼熟怎麼回事。她迅速撇開眼,恰好七七吃完黃桃,打了個可愛的飽嗝。她忍不住笑。

“您要不先去歇會兒?我看您的黑眼圈很重。放心,接下來我幫七七用酒精擦個身子,再配合按摩,應該就能退燒了,最起碼也能控制病情不會更嚴重。”

“麻煩謝小姐了。”顧衍之點點頭,他連軸轉了兩天沒休息,回到家女兒又發燒,根本沒時間休息,“等得空的時候,希望謝小姐賞臉,我請您吃飯表達感謝。”說罷便轉身到客廳角落的躺椅上閉眼小憩。

謝綏動作熟練,幫小姑娘脫了衣服擦拭身體,好在屋裡暖氣很足,不怕着涼。酒精在皮膚上蒸發之後有些冰冰涼涼的,七七舒服得直哼哼,等她再做完一套按摩,小朋友已經睡着了,小嘴嘟起些許,看起來已經不難受了。

小心地給七七套好衣服再放進被窩,掖好被角,謝綏輕手輕腳地起身來到客廳,顧衍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撐着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