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榮厚看了看康嬤嬤送過來的禮品,眸色微動:“……東西你拿回去吧,給先生的禮品,我已經準備了!”
母親她竟連那方古硯都捨得拿出來……方纔還罵得那麼兇,一副要從此斷絕母子關係的狠狀。
池榮厚的心頭泛起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酸澀有溫暖。
“三少爺,這是何意?”
康嬤嬤神色不變,臉上帶着溫和慈愛的笑意:“老奴說句逾越的,您還在生氣吶?親骨肉哪有真仇怨?愛之深責之切,夫人下午雖火氣大了些,還不是擔心您的前途……”
“您前腳走了,後腳夫人就吩咐老奴準備東西,夫人還說,您拜的先生是大儒,定是不喜金銀之物,特意把這方古硯找出來,想來先生會是喜歡的……夫人嘴上說着不管,心裡心心念着的可全是您!”
“我知道!”
池榮厚悶聲答道,母親的這番心意他又不是個冷血無情的,當然能感受得到,只是,“母親備的師禮太過貴重,先生不會收的,勞煩嬤嬤帶回去吧。”
“誒,三少爺這是怎麼說的?”
康嬤嬤怔了怔,話都說這麼明白了,怎麼還犟着呢?這是真被罵傷心了?還沒緩過勁兒來?
這是怎麼了?按說夫人今天也沒怎麼着啊,以往罵過更難聽的,也沒見三少爺記仇啊……
“沒什麼!就是不要的意思!嬤嬤是年紀大了耳背聽不見,還是聽不懂?”
池榮厚忽然冷了臉,話說得極爲不客氣,彷彿康嬤嬤再不走,他就要直接動手趕人了。
“三少爺……”
康嬤嬤看着他的黑臉,彷彿被他的冷言冷語嚇着了,三少爺向來是笑模樣,對她這個母親身邊的老人甚是尊敬,平素裡說話從不擺少爺的架子。
“馬上拿走!”
池榮厚冷着臉轉身走向內室,再不理會呆若木雞的康嬤嬤。
他不是真生母親的氣了。不過,在父親沒有找上自己之前,還是保持與母親鬥氣的狀態爲好,這樣也不至於讓父親遷怒於母親。
若是父親對拜先生爲師的事情是贊同的。那母親連古硯都願意拿出來送給先生,父親鑑於此,自然沒有理由爲難與她;若父親大發雷霆,那至少表面上,母親與父親的立場還是一致的。都持反對意見。
這份用心,現在他是不會告訴母親的,她生氣就生氣吧,反正到時候自己多纏着哄哄她,做低伏小自己罵自己一頓,她一準兒就消了氣兒。
康氏聽了經過康嬤嬤粉飾太平的回話,氣得心口疼,這個不省心的東西!惹了這麼大的麻煩,他還有臉堵氣!
一氣之下也不管了,隨他自己折騰吧!
心裡有事一宿沒怎麼睡。早上起來氣幾乎全消了,不管怎麼說,厚哥兒的前程要緊,回頭有的是機會再收拾這個不懂事的小子!
讓康嬤嬤再把東西送過去,結果康嬤嬤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道是三少爺一大早天還剛矇矇亮就出門了!
他的小廝聞刀問劍提着大包小包跟着一起出去的!
“……聽院裡的丫鬟說是行拜師禮去了……”
康嬤嬤的神色也不太好看,誰能想到三少爺竟然這麼早就出門了!現在再去追也來不及了,再說,昨天他也沒把莊先生的住址說全,上急三火四的。挨家挨戶地打聽,哪裡還來得及?
康氏頹然,要責罵的話都衝到嘴邊了,卻不知應該罵誰……這個不省心的東西!
“去問問昨天是誰給三少爺準備的禮品。傳過來我仔細問問。”
厚哥兒哪懂這些個?他那個院子裡也沒個明白的,唯今之計,只能以後再想辦法找補了。但願莊先生不在乎。
“是……是大小姐。”
康嬤嬤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就是捅了馬蜂窩,夫人這一肚子的氣正愁沒地兒出呢!
“老奴剛打聽了,昨兒三少爺去了三省居,讓大小姐幫着他準備禮品。聽說是照着規矩備足了六禮……”
“池榮嬌!”
康氏臉色鐵青,從牙縫裡一字一頓擠出這個名字,怎麼哪裡都有這個喪門星的影子!什麼事她都要來摻合一腳?
有她在,經她一摻合,這事還能好嗎?好事也得變壞事,壞事就會變得更壞!
原本昨晚她還是習慣性遷怒,沒想到還真是與她有關!康氏真覺得池榮嬌這個喪門星不能繼續住在府裡了,因爲王家的親事,她得活着不能死,可這每天在厚哥兒面前晃悠,難保厚哥兒的福澤被她晃悠沒了!
看吧,這已經有苗頭了,再不制止,說不得厚哥兒被她牽連的更慘!
康氏的心思從池榮厚拜師禮的薄厚轉到了如何拉開他與池榮嬌的距離,住在一個府裡,想管住厚哥兒不去三省居,康氏自問她的話還沒那麼好使,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厚哥兒慣會在她面前耍滑頭,當面應得好好的,起身就拋到腦後了,只要他在府裡,想不讓他去三省居找妹妹,把腳捆起來都沒用!
最好是將池榮嬌打發得遠遠的,讓厚哥兒沒機會見她!
“……你說,讓她去莊子上養病如何?”
“夫人,這天氣雖然比前陣子和緩了些,但這個時候去莊子,是不是……”
康嬤嬤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針對性太強了,兩位少爺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再說又快過年了……”
年關將至,嫡出的大小姐送到莊子上養病?若不是急症或過人的疫病,怎麼可能如此行事?指不定人家會怎麼猜想呢。
“正是因爲要過年……你想,她病了一秋加一冬,一直不見好,這要過年了,府裡街上都亂糟糟的忙年,更不利於養病,換個清靜地方,不是好得更快?”
康氏自有她的一番道理。
“這……去哪個莊子?”
康嬤嬤不知康氏是在氣頭上一時起意還是心意已決,不敢亂接腔,試探着問了句,探康氏的口風。
“呸!她配住什麼好地方!”
康氏語氣甚是輕蔑:“難不成還要住溫泉莊子?”
“……夫人,若是養病,這大冬天的,只有去溫泉莊子才合適。”
知道這話夫人不愛聽,不能不說,快過年了,總不能隨便找個又冷又破的小莊子將嫡出的大小姐送過去吧?那不是養病,是懲戒。
“她去了溫泉莊子,以後別人還怎麼去泡湯子?”
康氏頗爲不悅,池榮嬌那個小喪門星,走到哪裡就會帶壞哪裡的風水,她泡過的溫湯子,誰還敢再泡?
若送出去不成,就再想個別的法子,總之,不能讓髒東西沾厚哥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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