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城堡裡面又一次燈火通明。
熊貓沒有使用回城指令，而是從卡里普拉村一路飛了回來，遠遠看到了明亮的燈光，然後在城堡大門處落下，看到了看守大門的兩個魔法傀儡。
這是伊洛製作的“隨身管家二型”，戰鬥力不算多強，但智能較高，能夠處理許多日常家務。只要你別發神經讓它去替你工作或者買東西，靠着它洗衣做飯掃地……大致上就不用擔心餓死或者髒死。
看到熊貓過來，兩個看起來多少有點人樣的傀儡一起低頭致意。
熊貓下意識地回了個禮，然後走進了城堡大門。
城堡裡面有些冷清，往日熱熱鬧鬧的人羣都不見了，哈默等人已經離開去了避難所，失去了他們的操控，就連那些做苦力的骷髏都成了無法動彈的白骨，被和那些別的物資一起封存在了附近的地下倉庫裡面。
他徑直走進城堡大廳，大廳裡面很安靜，雖然已經有不少人回來，但大家都沒聊天的意思，而是安安穩穩找了個座位坐下，有的在默默喝酒，有的在閉目養神，還有的目光稍稍失去焦距，顯然打開了系統面板，或許是在回顧自己這些年取得的成就。
第一排有好些個座位空着，他隨便找了一個坐下，同樣一言不發，安心等待。
又過了一會兒，天色已經全黑了。
一個又一個穿越者陸陸續續地在公會水晶旁邊出現，看了看大廳裡面的情景，一言不發地找了個座位坐下。
等到所有人都回來，三餘嘆了口氣，站起來看向大家。
“諸位。”他說，“其實……並不是需要所有人都參加這次戰鬥……”
他得到了若干雙白眼、若干個中指，以及許多輕聲的嘲笑。
缺乏威嚴的會長大人笑了，搖搖頭：“你們啊！好吧，廢話我就不說了，出發！”
說着，他走到公會水晶前面，閉上了眼睛。
唯有會長才能打開的特殊面板開啓，平常黯淡無光的公會面板，此刻已經明亮了起來。
【開啓公會戰，目標末日之龍。】
【城堡形態轉換，飛行要塞模式。】
【發動城堡專屬技能，輝煌的遠征。】
巨大的城堡微微一震，藍色的光芒從屋頂升起，化爲水晶的模樣。然後光幕垂下，將整個城堡籠罩起來。
仔細看去，那虛幻的水晶跟公會水晶的模樣和光芒，都有七八分相似。
機械般的電子音在空中響起：“命令已收到，公會戰開啓，城堡形態轉換開始。”
明顯的震動從腳下傳來，不少穿越者好奇地走出去，看到城堡周圍的地面正在簌簌發抖，無數的土石開裂，植被翻卷，一道道裂紋出現在地上。
一道道蔚藍的光芒從城堡圍牆那些大大小小的箭垛裡面伸出去，化爲一根根充滿金屬質感的支柱，將圍牆和光幕連起來，就像是要通過這種方式支撐光幕一般。
從一個個連接點開始，無數的符文浮現出來，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最後相遇，連成一片。
當整個光幕完全被符文覆蓋之後，伴隨着“防護罩強化完成，開始脫離地面”的電子聲，城堡開始緩緩上升。
它上升的速度起初很慢，但漸漸就變快了。
大概一兩分鐘之後，城堡已經升到了相當高的空中。朝着地面看去，因爲城堡脫離而留下的巨大的坑，已經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黑漆漆的夜空沒什麼好看的，大家又紛紛回到了城堡大廳裡面。
“要飛多久？”拉伊莎好奇地問。
三餘閉上眼睛查了一下，回答：“二十四個小時。”
“這麼久？太慢了吧！就不能快點嗎？”
“是啊，比方說來個曲率航行，或者直接傳送，又或者折越什麼的……”洛馬也符合，“好歹也是高科技呢，總不能學邊遠地區，交通基本靠走吧。”
三餘搖頭：“你什麼時候聽說過公會戰能用傳送功能？只能飛過去。”
“其實，這速度已經挺快的了。”鍊金術大師伊洛說，“老實說，我很驚訝。從西陸到東土，居然只要這麼點時間……究竟怎麼做到的？”
“等這一戰之後，你可以慢慢研究。”埃裡克說，“如果那時候城堡還沒碎的話……”
“碎了也一樣可以慢慢研究。”伊洛笑着說，“只要我沒碎，它碎了也沒關係。”
大家紛紛笑了，只是笑聲都有些勉強。
過了一會兒，大廳裡面又重新安靜下來。
王土豪拿出了一把琴，輕輕地彈奏，音樂聲猶如流水，在大廳裡面流淌。
熊貓坐在座位上，靜靜地聽着。
不知不覺，他就睡着了。
這次他睡得很香，還做了一些有趣的夢，夢裡面，大家還在地球上，一起下副本、打世界ＢＯＳＳ、和別的公會開戰，公會的幾個ＱＱ羣總是有消息彈出來，微信上經常有人約飯，不是一般的熱鬧。
一個個夢漸漸消逝，最後浮現在他眼前的，是火車站前面的景象。
奔跑的人羣，被擊倒的歹徒，還有身上手上地上大片大片的鮮血……
他睜開了眼睛，從睡眠中醒來，下意識地一伸手，接住了從身上滑落的毛毯。
大廳裡面不再安靜，有人坐在角落上打牌，有人三五成羣的吃飯閒聊，有人躺在睡袋打呼嚕，還有人在熱心地維持秩序——基本上就是一個魔法扔過去，隔絕打牌聲、聊天聲和呼嚕聲。
感覺……就像是坐船遠行的樣子……
“你醒了？”坐在不遠處發呆的亞倫第一個注意到了熊貓，向他打了個招呼，“三餘弄了點盒飯，都放在水晶那兒呢。”
熊貓轉過頭，果然看到水晶旁邊堆了許多飯盒。
他走過去，看看躺在旁邊裹着毛毯睡大覺的三餘，笑了笑，拿了兩個。然後來到亞倫旁邊，遞給他一個。
“看你的臉色，這兩天又沒吃東西吧？都快要跟末日之龍決戰了，不吃飽了可不行！”
“沒什麼胃口……不能搞研究，難受。”
“難受也要吃飽才行，吃飽了纔有力氣繼續難受嘛。”
亞倫笑了笑，打開飯盒，拿起配套的筷子。
“咦，居然是紅燒肉，這不清真！”
“得了吧，你這個註定下地獄的。”熊貓笑着說，“你就算現在吃齋唸佛都遲了，省省吧！”
兩人都笑了起來，才笑了兩聲，在大廳裡面維持秩序的埃裡克就很不高興地一個魔法扔過來，隔絕了他們和周圍的聲音。
吃飽喝足，跑到城堡大門口很沒素質地把飯盒扔出去，又去噴泉洗了個手，熊貓輕鬆愉快地回到了城堡大廳。
他曾經試着上樓，結果發現城堡裡面別的房間都已經封閉了。
偌大的城堡，現在就剩下了大廳和院子可以自由進出，別的房間似乎都變成了擺設。
“飛行要塞模式就是這樣，那些房間現在就相當於隔離艙，是用來化解碰撞時候的傷害，讓我們能夠以最佳狀態去戰鬥的。”當他向三餘詢問的時候，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那麼……現在飛到哪裡了？”
三餘查了一下，回答：“已經離開西陸世界，到海上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抵達末日裂縫。”
“末日裂縫？”
“嗯，末日之龍居住的地方，當然就是末日裂縫——至少系統日誌上是這樣顯示的。”
“這麼說，轉了一圈，我們終究還是回到了遊戲劇情裡面？”熊貓皺起了眉頭，這讓他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三餘笑了：“是也好，不是也罷。我們做出這個選擇，並不是有誰逼迫着我們去做，而是我們自己願意，不是嗎？你一向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不要鑽牛角尖。”
熊貓想了想，也笑了：“你說得對！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怎麼樣都無所謂了。非要追求什麼完全的‘自由意志’，那除了發神經之外，大概也沒別的結果了吧。”
說完，他走到水晶旁邊，思考了一下，伸手按在了上面。
水晶裡面的景象，緩緩變化起來。
“你想要看看地球？”三餘有些好奇地問，“這些年來，好像從來沒見到你通過水晶查詢自己穿越時候的景象。大家都有些好奇呢。”
熊貓笑了笑，沒有回答。
沒多久，水晶裡面的景象固定了下來，卻只是一瞬間，就又重新變化，變成了平時那個漂浮在太空中的地球。
除了近在咫尺的他和三餘，沒有第三個人看到那一閃而逝的景象。
三餘轉過頭，瞪大了眼睛，詫異地看着熊貓，好像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你……”
“噓。”熊貓將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不要說話”的動作，“這是秘密。”
“……你早就知道了？”
“只是有些猜測而已。”
“真是沒想到……”三餘感嘆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驚，“等等！如果我們還能回去的話，我們也就罷了，你怎麼辦？”
“沒什麼‘怎麼辦’。”熊貓笑了笑，說，“也未必就沒救，現代醫學很發達的。”
三餘看了他很久，最後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