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生命盡頭

雲霧宗,天龍峰之巔的天龍殿。

這座曾經偏僻荒涼的後山,後來因爲種植天龍米改名,和雲霧宗內別的山峰相比,沒有那麼多的宮殿顯得格外安靜。執掌宗門大權後,葉川沒有移居主峰雲霧山,繼續留在這裡,喜歡的就是這份寧靜。喜歡坐在天龍樹下,聞着天龍米的清香入定,喜歡在山頂上坐看天邊的雲彩和孽龍淵下的翻滾變幻的大霧。

不過,從天妖門回來後,葉川再也沒有那份閒情逸致,接連七天都沒有走出天龍殿的大門。

一間燒着壁爐的房間內,天女虹紫霞軟綿無力地靠在葉川身上,七天過後,她胸口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不再淌血,但身體更加虛弱了。甚至,在這幾天裡心臟都已經有好幾次停下了跳動,臉龐慘白沒有一絲血跡。

被一代天后一劍洞穿胸口,這是必死無疑的致命傷。雲霧宗上下,都已經以爲天女虹紫霞死定了,吞下再多的靈丹妙藥也無濟於事。然而,每一次在天女虹紫霞的心臟停止跳動之後,葉川又不知施展什麼神通把她救了過來。

葉川也沒有什麼靈丹妙藥,沒恢復到前一世的鼎盛時期之前,許許多多的神通他也無法施展出來,他一次次挽救天女虹紫霞的只是一個土辦法,源源不斷地把自己的本命元氣灌輸到天女虹紫霞體內,勉強幫她延續生命。這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葉川修爲再高體內的本命元氣也總會有耗盡的時候,何況,天妖門一戰後他本就身體疲憊消耗了大量本命元氣。短短七天時間,葉川體內的本命元氣就到了徹底枯竭的邊緣,天女虹紫霞的身體卻仍然沒有起色。

再一次把一股本命元氣輸入天女虹紫霞體內後,葉川眼冒金星不得不停了下來,稍稍歇口氣,抱着天女虹紫霞輕輕地梳理她的頭髮。

這七天來,葉川拒絕了任何僕人的幫助,親自侍候天女虹紫霞的點點滴滴。冷了,給天女虹紫霞加蓋一牀被子,把壁爐裡的火燒得更旺些;熱了,就幫天女虹紫霞脫去身上的外衣,用溫水給她洗把臉。七天來,天女虹紫霞的傷勢越來越重,身上卻穿得乾乾淨淨的。

燒得通紅的壁爐裡,不時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音暖氣陣陣,抱着奄奄一息的天女虹紫霞,撫摸着她烏黑油亮的長髮,葉川心裡卻越來越冷。

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這麼一個女子靠在他的懷裡,讓自己給她梳頭,讓自己給她穿上最漂亮的衣裳。按女子的話說,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體體面面的。親手埋葬那個女子後,葉川就發誓,餘生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不想再品嚐那種眼看着至親至愛的人死在懷裡卻無能爲力的痛苦,轉而發奮修煉直至終於有一天站在了蠻荒世界的巔峰,成了一個呼風喚雨的遮天大聖,身邊從來就不缺女人,但都是逢場作戲再也沒有真愛過。

葉川本以爲,自己這一生,就會這樣度過遠離風花雪月的日子。但他沒想到,再世爲人後會再次心動愛上別的女子,更沒想到,前一世的痛苦再次到來。

天女虹紫霞的心臟都已經被白髮天后趙天碧洞穿了,就算有再好的丹藥也無力迴天。

“親愛的,你讓我如何救你?”

葉川緊緊抱着身體越來越冷的天女虹紫霞,滿臉憂傷。第一次遇到天女虹紫霞時兩人的爭執,一起闖入魔龍洞天時的較量,以及在魔龍洞天內種種恩怨際遇和最後的相知相愛……,一幕幕地浮現在腦海,如同全都發生在昨天一樣歷歷在目。想起兩人在一起時的爭執,想起天女虹紫霞忍不住寂寞喬裝打扮潛入雲霧宗的樣子,想起了和她一起雙修參悟魔龍真經的歡暢……

“葉川,葉川……”

昏迷不醒的天女虹紫霞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突然間叫了起來,聲音比一隻剛出生的小貓還要弱,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

“紫霞,我在這裡。”

葉川輕輕地把天女虹紫霞的身體轉過來,抱着她消瘦的細腰。

“葉川,真的……,真的是你麼?”天女虹紫霞伸手反過來抓着葉川的手,她實在是太虛弱了,虛弱得眼睛都睜不開,晶瑩的淚水卻不斷地從臉上淌下來,“葉川,我……,我不想死,我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天女虹紫霞臉上淌下的淚水更多了,緊緊抓着葉川的手擔心一睡不醒。不是她怕死,而是不想死,她要一直陪在葉川身邊。從小到大,白髮天后趙天碧就讓她習慣冷漠,嚴厲管教要她從小就要高高在上遠離俗世,不得輕易和人說話,不能大笑,不能在外人面前透露自己真正的想法,從小就把她當下一任天后去培養。

小時候,天女虹紫霞哭過鬧過,但在強勢的白髮天后震懾下,全都是徒勞。後來,她慢慢的習慣了冷漠,習慣了把自己的心關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如同一個冰山美人一樣見誰都是冷冰冰的。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葉川,心中的堅冰被葉川的火熱所融化,重新找回自己的天性。那時候,她就明白,她真正需要的是和葉川在一起,而不成爲一代天后。和葉川在一起,一天的笑聲就比以往一年還多。以前的日子,在別人看來她這個天女高高在上,在她心裡卻是活死人一個,冰冷的天妖門就是一個巨大的冷冰冰的墳墓。

和葉川在一起的日子,讓天女虹紫霞找回了自己的本性和快樂,可惜,這樣的日子太短暫了。她不想死,不想剛剛得到想要的幸福,轉眼就失去。

“不,紫霞,有我在,你不會死的。”葉川張開雙手抱着天女虹紫霞,嘴上安慰着,鼻子卻是酸酸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天女虹紫霞白皙細膩但冷冰冰的脖子上。

天女虹紫霞愣了愣,眼皮很重很重睜不開,看不到葉川的樣子。但一瞬間,她就什麼都明白了,臉色黯然。下一刻,迅速調整了心情,蒼白的臉龐浮現一抹神采,“葉川,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白天,太陽剛剛升起。”葉川回答。

“那你帶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天女虹紫霞臉龐上的神采更明亮了,似乎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你說過,雲霧宗的日出最迷人了,帶我去看看日出,可好?”

“好!”

葉川點頭,把身體虛弱的天女虹紫霞背起來,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外面走去。天龍殿外,朱思佳、小龍兒和陰山老妖羅德等人一直等候在外,看見從裡面走出來的葉川,一下子就全都怔住了。

才七天不見,葉川的頭髮就全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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