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儉聞言,詫異的道:“如今我大唐還沒開始征討東突厥,殿下就已經盯上了西突厥?”
這也太早了呢?!
千里之行纔剛剛走完了一百里而已,這就惦記上五百里以外的事情了?
以大唐如今的國力,征討東突厥倒不是個事,可是遠征西突厥的話,恐怕有些困難。
倒不是說沒有足夠的錢糧支持大軍遠征,而是沒有足夠的人口爲大唐提供遠征的大軍。
李元吉看出了唐儉心中的疑惑,耐心的解釋道:“我曾聽人說,不足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足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我大唐征討西突厥,可能要等到很多年以後,但我們必須現在就開始做準備。
因爲等到我們可以去征討西突厥的時候,再去做準備,可就晚了。
到時候我們必然會爲我們前期的準備不足,付出慘重的代價。”
‘不足謀’這句話,是清人陳澹然在《遷都建藩議》中的名言,這個時候還沒有。
所以不能直接說出來,得假託他人之名。
此話一出,將唐儉鎮的不輕,他眼睛一瞬間就瞪了起來,裡面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茫。
“不足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足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能說出此話的,必然是位大賢吧?”
唐儉絲毫沒有吝嗇自己的誇讚。
但絕口不提見一見這位大賢的事情。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大唐的大賢很多,不願意唯大唐所用的,或者不願意出仕的比比皆是。
所以大唐的大臣們在聽到了一兩句比較厲害的名言以後,不會吵着嚷着說要見見這位大賢。
所以大賢們在士林裡,在民間很受歡迎,在朝堂上就未必了。
畢竟,大賢們要是有真本事,並且相當厲害的話,到了朝堂上就要搶其他人的位置,大唐重臣的位置就那麼多,被搶一個就少一個。
所以在大唐,只有孫思邈這種專業性極強的大賢才會受到所有人的追捧,餘者就未必了。
“現在你知道我爲何要你派人去出使西突厥了吧?”
李元吉盯着唐儉問。
唐儉鄭重的點了一下頭道:“臣明白了……”
對行軍打仗來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若是大唐能提前瞭解清楚西突厥所有的狀況,並且派遣探子潛伏進西突厥,等到大唐征討西突厥的時候,就會容易很多。
唐儉又不是一個只會出使,不通文事,也不懂武略的人,所以他很清楚這個道理。
“既然明白了,那回頭就去做。切記,不可聲張,徐徐圖之即可,必要的時候可以跟瀛洲的踏實力部合作,相信有踏實力部幫忙,你們在西突厥站穩腳跟會更容易一些。”
李元吉叮囑。
踏實力部再怎麼說也是西突厥王室中的一支,對西突厥的瞭解,以及在西突厥的影響力,遠超大唐任何勢力。
所以出使西突厥,在西突厥搞事情,有踏實力部幫忙,肯定會容易肯定。
“喏!”
唐儉站起身應允了一聲。
李元吉又讓唐儉坐下,陪着唐儉說起了閒話,聊了聊王玄策和柴令武拜師以後的近況。
唐儉也算得上是王玄策和柴令武在人生道路上的貴人,所以柴令武在王玄策的影響下,都對唐儉很恭敬,兩個人即便是拜了名師,也沒有忘記唐儉,時不時會到唐儉府上向唐儉請教,向唐儉學習。
所以唐儉現在對他們二人的瞭解,甚至超過了他們的父母。
李元吉是沒有時間去關注小輩們的動向的,即便是很看好王玄策,也沒有閒暇時時刻刻盯着,再加上他的身份也使得小輩們不敢親近他,所以他只能通過唐儉來了解一下小輩們的近況。
一來,關心一下小輩們的生活。
二來,也有話題跟唐儉說。
如果兩個人就這麼幹坐着的話,那多尷尬啊。
提到王玄策和柴令武,唐儉立馬來了興致,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依照唐儉所說,王玄策在拜師以後倒是中規中矩的,除了每天跟在陳叔達背後觀政,跟三省的書吏們學習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
柴令武就不同了,他根本不像是去跟王圭學習的,反倒像是去找王圭討債的。
在博得了王氏老太君換新以後,得到了老太君撐腰,他完全就成了王府上的一霸。
每日裡不是把王氏的子弟欺負的瓜吼怪叫,就是把王圭氣的捶胸頓足。
偏偏王圭還不好對他下重手,舉起板子打他兩下都有人護着。
“您是不知道,您那位外甥如今在王府上可是橫着走的,王叔玠一旦舉起板子教訓他,他的幼女立馬就會跳出來,可憐巴巴的看着他,爲您的外甥求情。
他要是狠下心繼續教訓,他的幼女就會請出王老夫人來。
如今王叔玠對您的外甥是打不得罵不得,只能供着。
哈哈哈哈哈……”
唐儉說到最後,放聲的大笑。
可以看得出來,對於王圭吃癟這種事,他非常的樂見其成。
對於王圭吃女婿的癟,還拿女婿沒辦法,他就更開心了。
更讓他開心的是,這個女婿還是他介紹過去的。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王叔玠又沒有得罪你,你怎麼這麼喜歡看他吃癟?”
唐儉樂呵呵的笑道:“王叔玠是沒有得罪臣,但臣就是看不慣他那一副看誰都不如他的樣子。”
雖說背後議論人非正人君子所爲。
可能混到朝堂上的,又有那個是正人君子?
唐儉明顯不是。
李元吉自然也不是。
李元吉指着唐儉,搖着頭笑道:“你啊你,惡趣味!”
唐儉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笑的更開懷了。
誰讓王圭那麼招人嫌呢。
尤其是在做了御史大夫以後,就更招人嫌棄了。
他仗着自己是頂尖的世家豪門出身,看誰都覺得低自己一等,看那些出身不如他多亦的人,就像是看臭狗屎似的。
雖然他沒有說過什麼看不起人的言論,但他那一副高人一等,看不起任何人的氣勢,隔着老遠都能感受得到。
所以看他不順眼的人非常多。
也就是他身分高,地位高,所以他用這種氣勢去面對下官,下官們都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唯有跟他平級,或者地位跟他差不多的人才會覺得反感。
不然的話,他早就被千夫所指了。
他如今又是御史大夫,乾的就是得罪人的活,
所以討厭他的人就更多了。
唐儉是一個圓滑又隨和的人,一般不得罪人,但要是能從看不慣的人身上找點樂子,他也不會拒絕。
很顯然,王圭現在就是他的樂子。
看王圭吃癟,對他而言,估計比去教坊司看美人跳舞還來的痛快。
“你啊,以後還是收斂點爲好,不然王叔玠盯上你了,有你好受的。”
李元吉又好氣又好笑的告誡。
王圭絕對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至少對唐儉來說是這樣的。
唐儉真要是把王圭得罪狠了,王圭很有可能會發動御史臺的能量收拾他。
爲了唐儉以後能好好的幫大唐工作,還是提醒一下爲好。
唐儉點着頭笑道:“臣知道分寸……”
但願吧……
李元吉在心裡嘀咕,嘴上卻道:“眼看到晌午了,留在宮裡陪我一起用膳吧。”
唐儉推辭了兩下,然後纔跟着李元吉一起趕往了吃飯的地方。
太極殿是大唐最隆重的會議場所,所以除了除夕夜宴,以及慶功宴以外,其他的宴會都不能擺。
所以宮裡還有其他吃飯的地方。
簡單的吃過了一頓飯,李元吉吩咐劉俊派謁者將唐儉送出了宮。
唐儉出宮以後沒兩天,就開始操持起了出使西突厥的事宜。
雖說外交工作一直都是由鴻臚寺負責,但禮部也兼任着一部分外交工作,必要的時候,鴻臚寺還得在禮部的指導下做事。
所以唐儉這個禮部尚書親自出馬,鴻臚寺的人磕絆都沒打,就快速的配合起了唐儉的工作。
……
時間一晃到了冬月。
在唐儉將第一批出使西突厥的使臣派出長安城以後,頡利和蘇尼失之間的戰事出現了變化。
頡利在侵吞了蘇尼失治下十分之一的疆域以後,選擇了罷戰。
蘇尼失也沒有趁機去反擊,也選擇了罷戰,並且再次派人向大唐索要大量的軍事援助。
頡利和蘇尼失之所以會罷戰,倒不是說頡利想放過蘇尼失,又或者是蘇尼失向頡利認慫了。
而是一旦進入冬月,突厥的氣溫會驟然下降,最寒冷的時候,撒一泡尿出去,可能都會凍掉小弟弟。
所以突厥人每一年在立秋左右,就會準備起過冬的事宜,等到入冬以後,就會像是熊瞎子一樣,窩在一個地方不動彈。
今年之所以一直耗到冬月,也是因爲戰爭的原因。
如果沒有戰爭的話,頡利和蘇尼失恐怕早就找一個臨近水源的地方去窩冬了。
所以促成頡利和蘇尼失罷戰的不是某一方要放過某一方,也不是某一方慫了,而是天氣原因。
在頡利和蘇尼失同時選擇了罷戰以後,大唐在代州和靈州的邊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火熱了起來。
蘇尼失在向大唐索要軍事援助之餘,拿出了大量的牛羊馬匹,跟大唐兌換物資。
並且親自出現在代州的邊市上,監督着每一筆貨物的交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