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以糞爲柴
勸導不行,那就只能引導了。
而上位者在這個時代的引導性作用還是很堅挺的。
只要上位者用上了牛糞馬糞做燃料,那麼將士們即使不習慣牛糞馬糞燃燒時候的那個味,也會嘗試一二,並且捏着鼻子,硬着頭皮用下去的。
畢竟,比你高貴了幾倍,甚至十幾倍的人都不嫌棄牛糞馬糞燃燒的時候散發出來的那個味,你又有什麼資格驕氣呢?
“這樣,你將我和我二哥以後所用的銀霜炭全部換成牛糞和馬糞,另外在演武場的正中堆一堆牛糞和馬糞,然後點燃它們,我帶着將士們一起烤火。”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做出了決定。
李元吉肯以身作則,充當表率,那李世𪟝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李世𪟝當即躬身道:“喏!”
然後,快速的派人去演武場正中堆牛糞馬糞去了,至於將中軍大帳內燃燒的銀霜炭換成牛糞和馬糞,還不用急於一時。
“哦,對了,將我和我二哥節省下來的銀霜炭送去傷兵營。傷兵營裡不能用牛糞和馬糞驅寒,只能用銀霜炭。”
牛糞和馬糞燃燒的時候,會不會排放什麼有害氣體,會不會對傷員造成什麼危害,李元吉也不清楚。
所以爲了傷員的性命着想,不能讓他們用。
就先讓他們用銀霜炭,享受一把高級待遇吧。
目前,整個突厥,用銀霜炭的,一根手指都數的過來。
這個人就是李元吉自己。
李世民那都是噌的。
雖說李世民已經被貶爲庶民了,但銀霜炭這種東西他還是想用多少用多少,只是,那是他在長安城裡的時候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如今他人在突厥,總不可能要求民部的人爲了他一個庶民,勞師動衆的將銀霜炭給他運來吧?
所以民部所供應的銀霜炭中,沒有他的配給,甚至連李靖、李世𪟝等人也沒有。
目前也就只有李元吉一個人有。
當然了,僅限於突厥戰場,像是吐谷渾戰場那邊,還有更尊貴的。
不過那邊中軍大帳就紮在涼州邊上,銀霜炭什麼的根本不缺,不像是這邊,中軍大帳已經扎到突厥腹地了,運送一趟銀霜炭的成本極高。
而有這些成本,可以多運好幾車糧食,又或者好幾車禦寒的衣物。
所以民部也好,中軍大帳也罷,都不可能把大量的資源浪費在銀霜炭上。
也就是現在中軍大帳內所用的銀霜炭全都是取自於慶州,並且還是慶州的豪紳主動獻上來的,運輸的成本豪紳們也願意承擔一半,不然李元吉都不好意思用。
至於說慶州的豪紳們禮上於人,有沒有什麼所求,根本不用在意。
他們即便是有所求,也不可能開口,更不敢開口。
他們又不是世家。
而他們既然開不了口,那不就跟沒所求沒區別了嗎?
“殿下,演武場內一切都準備好了,您是準備現在點火,還是等到將士們聚齊了以後再點火?”
李世𪟝派去在演武場正中堆牛糞和馬糞的人去的很快,回來的也很快,回來以後就在李世𪟝身邊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句。
然後李世𪟝上前奏請。
“直接點吧。”
李元吉淡淡的吩咐。
等將士們都聚在一起以後,火堆也就充分燃燒起來了,能散的味道顧及都散的差不多了,火勢以及四周的溫度,也都推到了一個可以取暖的地步,恰到好處。
李世𪟝點了一下頭,吩咐手底下的人去辦。
然後他自己引領着李元吉趕往了演武場。
說是演武場,其實就是一大片除了草、掃了雪,並且被人馬踏的有些光禿禿、硬邦邦的平地。
在平地的正中,有一個足有三丈高的牛糞堆。
四周還分設了上百個小糞堆。
糞堆都是中空的錐形,像是疊羅漢,又像是砌牆一樣,交錯着被疊在一起。
看着很有規律性,也有一種建築的美感,至於其他的嘛,不提也罷。
畢竟,沒人會喜歡臭烘烘的東西。
如果不是草原上沒什麼可以燒的,草原人只能拿這種東西當作燃料用的話,估計草原人也不會把它視作財產,更不會將它收集起來,當作燃料。
上百個李世𪟝的侍衛,在李世𪟝部曲的指引下,抄着火把,提着燈油,在一個個糞堆上潑灑、點火。
很快,校場上就升起了上百個火堆。
其中最大的,火焰冒的非常高,似乎在天上燃燒。
不出意外的是,牛糞和馬糞燃燒起來的時候確實有淡淡的臭味,但出人意外的是,還有比較濃郁的草香味。
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聞起來怪怪的。
談不上難聞,但總讓人覺得不適。
可能是散發出來的煙有問題,也可能是人心理的作用。
李元吉的醫學知識,僅限於在武德殿內讀過的那幾本醫書,化學知識嘛,沒穿越前就還給老師了。
所以他也不敢斷言是煙有問題,還是自己心裡有問題。
不過,此次點燃牛糞馬糞,並且邀請所有的將士們來烤火,其主要目的就是讓將士們放下抵制這種燃料的堅持,選擇用這種燃料禦寒,所以得撿好聽的說。
“也不是很臭嘛,草香味更濃。將士們爲什麼要抵制它呢?”
李元吉感慨着說。
李世𪟝哭笑不得的道:“臣早就知道這東西燒起來臭味不大,甚至還有草香味,也派人到將士們的營帳中演示過。
可將士們不僅沒接受這東西,還說這草香味是一種毒味。”
李元吉有些無語的道:“人血饅頭都能被他們拿來治病,草香味他們反倒怕了?”
有時候人真的是很矛盾,對於該害怕的不害怕,對於不該害怕的卻怕的要死。
這可能是因爲無知惹的禍。
這也證明了無知的人是真的會被自己的無知給折騰死的。
不等李世𪟝搭話,李元吉就直接下令道:“速速將營中所有將士給我召來,今日我陪着他們一起用牛糞和馬糞取暖。
他們要是怕被毒死的話,那就讓他們看着我!”
李世𪟝是知道牛糞和馬糞的草香味毒不死人的,至於到底有沒有毒,他也不敢斷定,不過從草原人用了成百上千年,也沒有被這東西毒死來看,這東西即便是有毒,毒量也很輕,不僅不會致命,說不定都不會對人體造成什麼太大的傷害。
所以他沒有阻止,也沒有主動請纓,而是痛痛快快的應允了一句,“喏!”
隨後他就派部曲和麾下的侍衛將營中的所有將士都召來了。
營中如今剩下的將士也不多,僅有八千多人。
其中三千多是雍王衛,三千多是看守大營內的浮財的守兵,數百是李世𪟝的部曲和侍衛,剩下的幾乎全是傷兵。
所以此次‘篝火糞會’,主要針對的就是三千多的雍王衛,以及三千多的守卒。
傷兵們是不可能出來的。
因爲能被送到中軍大帳來養傷的,幾乎都是需要長期治療、長期靜養的重傷員,絕大多數不能跑也不能跳,只能在營帳內躺着跟同僚們吹牛皮。
所以被召來的都是雍王衛和守卒。
在三千雍王衛和守卒們到了以後,趙成雍,以及統領着守卒的將軍就站出來開始整頓隊形。
雍王殿下當面,該有的儀態還是得有的。
不能亂,更不能像是遊兵散勇一樣簇擁成一團。
守卒們還好,雍王衛的將士們如今在自己需要保護的人面前,連點樣子也沒有,那他們距離被替換就不遠了。
還好不論是雍王衛,還是守卒,都是經過了長期訓練,並且久經沙場的老卒,組織紀律性還是有的。
趙成雍和統領守卒的將軍只是稍稍整頓了一下,將士們就組成了相當整齊的兩個方陣。
李元吉也沒有對趙成雍和統領守卒的將軍搞的這種形式主義加以批判,而是讓李世𪟝找來了一架大車,站在大車的車轅上,看着所有將士道:“我聽說有人十分牴觸用牛糞和馬糞禦寒,還說牛糞和馬糞燒起來的時候,散發出來的味道有毒。
現在我就親自給你們演示一下,讓你們看看牛糞和馬糞燃燒起來以後,散發出來的味道到底有沒有毒。”
說着,李元吉下了大車,走到最大的火堆旁,靜靜的坐了下來。
一衆將士們見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似乎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沒一個開口的。
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他們不敢。
上司、上司的上司、以及上上司的上司,還有他們需要保護的人,需要擁護的人,就在那兒坐着呢。
他們要是不長眼,引起了喧譁。
那他們的上上司的上司、上上司、以及上司,都容不下他們。
有道是不打勤不打懶,光打那些不長眼。
他們無疑都是長眼的,所以不敢在這種情況下出岔子。
“趙成雍,給我取幾壺酒來,我要煮着喝。”
李元吉在坐了一會兒後,突然對趙成雍吩咐。
這是他能接受的極限了,讓他拿牛糞和馬糞烤東西吃,他是說什麼也接受不了的。
趙成雍聽到這話,先是對手下的一衆雍王衛喝道:“還愣着做什麼,以隊爲夥,都給我去火堆邊上待着去。
誰敢再給我亂放屁,說什麼牛糞和馬糞燒起來的味道有毒,我扒了誰的皮。”
雍王衛們聞言,一個個如同耗子遇到了貓似的,快速的組成了幾十夥,向距離自己最近的火堆旁湊去。
他們對拿牛糞和馬糞取暖非常牴觸的情緒,也瞬間蕩然無存。
趙成雍都下命令了,別說牛糞和馬糞燃燒起來沒毒了,就算是真有毒,並且還會毒死人,他們也得上。
這就叫軍令如山。
李世𪟝其實也能下同樣的命令,他之所以沒下,不是他不會下,而是他沒資格對雍王衛下命令。
至於說守卒嘛,也不是他直屬兵馬,領兵的將軍也是三省挑選的人選,直接對三省以及李元吉負責,不是他能強行要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