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
飛檐鬥角下垂掛的青銅鈴鐺終於交碰撞擊着,可四人飲茶的偏院裡,依舊無風吹過。
彷如實質的肅殺氣息一波波的從詹姆斯身上向外波散開來,院落四角的銅鈴一時倉皇的鈴鈴作響。
艾瑪探手扶在詹姆斯的小臂上,輕輕晃了晃。「豪利特先生,你不必這樣。
聽到詹姆斯的話後,古一端着玄色茶杯的手只是頓了一瞬,接着沒有任何反應的繼續飲茶,直到緩緩落下杯子後,才又淡然的出了一言。
駭人的氣魄頃刻間消散一空,至聖所偏廳的小院又恢復的寧靜,詹姆斯微微勾起嘴角,兩手撐着盤起的雙腿十分自然的問道:
「不信?」
「不,我信。」
至尊法師從袖中捏出一把小小的木質摺扇,隨手把弄着繼續道:
「你不是個惡人,豪利特先生,但更不能算是個良善的人,就像越來越多的人對你的稱呼.不論是'狼皇帝'還是羅慕路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事情,嗯.你做的出來。」
勞拉大大的黑色眼珠轉了幾轉,還想像小時候那樣鑽到古一法師的懷裡,可她已經長大了,是個身量頗爲高挑的姑娘。
蛄蛹了幾下被法師用手裡的小扇子輕輕敲了腦袋,隨即老實的抱着她的胳膊不再動彈。
「我說過,沒有人能一直欺騙多瑪姆,更不可能永久的抵禦黑暗維度的力量侵蝕」
詹姆斯雙目一凝,想起了古一釋放某種秘術力量時額頭浮現羚羊狀血色紋路的樣子,那種力量讓她從肉體到魔力都異常的強大,甚至能化虛爲實,隨意反倒空間,在鏡像世界中塑造山川大地。
法師之道,始終借用「他力」,汲取的魔力對象不論是某個偉大存在或是維度空間,如果是守序的還好,但若這份力量本就帶着墮落、毀滅、混亂、殺戮等負面特性,那就必然會污染到自身。
他吐了口氣,也明白了古一法師真正無奈和無力的根源,幽幽的輕吟道:
「出淤泥而不染.是蓮花,是佛陀」
至尊法師展顏笑了,她知道詹姆斯·豪利特會明白其中的道理,像是同他往日論道般繼續說道:
「是啊,墜入黑暗,浸入墨池而又點滴不染,我沒有那種力量,黑暗維度的主宰多瑪姆也沒有,或者說祂從一開始就不介意成爲代表'惡'的存在.倒是你,豪利特先生.」
古一輕輕頷首,看着詹姆斯無暇無孔的肌膚,寶石般澄澈明亮的眸子,舉手投足間更是彷彿契合着天上的雲捲雲舒,院落裡清風拂煦,感慨而又頗爲豔羨道:
「——你已經是'佛陀'了,神王奧丁帶領的阿斯加德人之所以讓整個宇宙爲之震顫,就是因爲一個活生生自成神祇,無須靠着借用外力的真神是那樣無可匹敵。
詹姆斯沉吟半晌,突然眨了眨眼睛下意識瞅了眼妻子艾瑪還有古一法師,斟酌的說道:
「咳總聽你提起這個多瑪姆,呵呵,還有既然你一直受着黑暗維度力量的影響,要不然找個機會?送我去和祂打一架,萬一幫你——」
「不行!」
白皇后和至尊法師幾乎同時挑起眉梢,瞪眼厲喝着說道。
艾瑪看着詹姆斯眼睛裡那躍躍欲試的興奮神采,知道丈夫又升起了骨子裡好戰瘋狂的本性,無奈之餘又狠狠剜了眼嘚瑟着頻頻點頭,幾乎和她老爸一副模樣的勞拉。古一法師異常嚴肅的盯着詹姆斯,窄小的面龐崩的很緊,冷聲道:
「多瑪姆本就不是墨菲斯托能比擬的存在,黑暗維度雖然比起地獄邊境稍差半籌,可作爲那裡唯一的主宰魔神,多瑪姆從不會離開自己的領
地,在那裡祂的力量已經超脫了一般物理與能量的範疇!
「.若干年來,我只能勉強和祂周旋,靠着阿戈摩托之眼和法術的獨到運用盜取着黑暗維度的力量,即便是現在的你,也不可能在那個世界勝過多瑪姆一分一毫。」
半晌。
詹姆斯無奈的和女兒對視一眼,父女倆在這方面倒是很有默契,夫人艾瑪接着古一法師的話,柔聲道:
「詹姆斯,你忘了上次狩獵墨菲斯托時還出乎意料的鬧出了天啓事件,雖然當下看起來一切都再穩定不過,可誰知道我們的世界還藏着什麼秘密,那幾個永恆族可還沒有露出過絲毫痕跡呢。」
詹姆斯緩緩擡頭望了眼天空,沒再談起這件更加瘋狂的設想,沉吟的輕聲說着。
「除了天外,很難,很難再遇到讓我感興趣的對手了.至尊法師!」
他收回目光,望着古一的雙眼沉聲道:
「你所說來自黑暗維度的'侵蝕',還能支撐多久?」法師搖了搖頭,看起來對此真的不甚介意。
「也許三十年,也許四十年誰知道呢,豪利特先生,命運.總是不期而至。」
詹姆斯笑了笑,飲進了最後一杯茶,彷彿也很不在意的隨口說道:
「嗯,足夠,足夠了.」
……
隨着至尊法師劃開一扇傳送門戶,結束了拜訪的豪利特一家回到了老宅外的院落裡,今天是週末,明天勞拉又要和艾瑪一起回到學院。
對於讀書的孩子而言,再沒有什麼是比每天都能在學校見到自己的母親更痛苦的事情,尤其她還是校長。
「嘿嘿,老爸,超凡大賽上的沃倫你還記得嗎,那個撲棱蛾子。
勞拉拽着詹姆斯身後的衣襬,從他腋下探出腦袋,嬉笑着說道。
「那個小天使啊,當然記得,他小時候科特帶到家裡來玩兒過,怎麼了?」
詹姆斯有些訝異的問着,看勞拉嬉皮笑臉的樣子,就像是前幾年總想着讓自己把地獄火的力量傳給她一份時那樣。
「嗯他的翅膀斷了可能再也長不好呢,琴說有一個什麼獸系'一大羣的突變效應,老爸你能不能幫幫沃倫呀?」
詹姆斯愣了愣,終於反應過來後捏着勞拉挺翹的小鼻子,黑着臉道:
「你好歹把變種人的相關知識學學明白啊,是'獸系變種羣落效應'吧,我還記得當年是厄斯金博士提出的.呵呵,怎麼?你們覺得我能像天啓那樣,直接讓小沃倫二次突變?」
「嗯嗯嗯!」
勞拉小雞啄米似的頻頻點着頭,八爪魚般的抱着老爸不撒手,頗爲興奮的期待着。
「呵呵呵,先不說我有沒有這個本事,他真的二次突變後能不能再長好翅膀也是個問題,當下對於各類突變能力的二次進化都只存在於推演猜測階段,並沒有一個肯定的結果。
「那,那怎麼辦啊老爸,我前幾天找漢克哥哥和佐拉博士他們也問過了,沃倫的翅膀就像徹底壞死了一樣,沒有絲毫癒合的跡象!」
小狼女尾隨着父親走到客廳坐下,卻見詹姆斯並不如何擔憂,反倒笑了起來,拿起雪茄搓了縷火光點着,一邊砸吧的抽着,頗像個老師父似的念道:
「只是一對翅膀罷了,也許它本就不屬於沃倫。嗯如果這孩子心有不甘,就送到老宅吧,咱家科特不是跟他很鐵麼,正好最近後山的崖壁上有鷹造了一窩巢,看多了倒是聯想出一套拳。」
………
做爲世界五百強的沃辛頓家族,在紐約也有着傳承了半個多世紀的莊園豪宅。
「天使」沃倫·
沃辛頓三世打小就是個含着金湯匙的少爺。集無數寵愛於一身的沃倫是父親最喜愛的兒子,即便後來又有了兩個並非同母的弟弟還有一干堂兄弟和姐妹們。
沃倫作爲沃辛頓二世的驕傲甚至已經成爲了家族形象的代表,他的地位從來沒有動搖過,始終是第一位的沃辛頓家族繼承人。
不過沃倫的父親沃辛頓二世先生,曾在一次和豪利特集團建立起深厚商業聯繫,過於興奮激動而酩酊酒醉後,抱着不到十歲的小沃倫坦言過。
假如不是那位豪利特先生讓變種人的地位拔升到幾乎全民豔羨的高度,偌大的沃辛頓家族,很可能就只好把這個「畸形」的孩子藏匿起來。
甚至斷絕了他最爲家族成員的資格,流落到某個偏僻的角落。
豪宅的頂樓上,刺耳的吉他銳鳴聲彷彿將玻璃一片片扎的通透。
電吉他爲主樂器的新式搖滾是當下年輕人的流行文化最前沿,「死亡金屬」,「重核」等等搖滾樂風格充滿了更加癲狂執拗的叛逆精神,甚至是墮落和厭世的。
沃倫那一頭燦金色的短髮早沒了當日大賽時的考究模樣,長了一大截,凌亂炸起的鬢角還有劉海看起來這兩個月都沒有打理過了。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胸口像是被某種湯漬染髒了一坨,兩指掐着吉他撥片顫慄抖動着,與其說他演奏的是搖滾樂,更像是純粹的噪音。
流了一頭大汗的沃倫終於有些渴,左側的翅膀靈活的攬過地上的一箱啤酒,甚至還利索的劃開了紙箱包裝。
而右邊的那隻羽翅上打了四五個金屬夾板,就像一塊破爛的船板無力的耷拉着,連羽毛都有些灰白。
就像,壞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