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嬰

笛聲是從寨子正中的木樓裡傳出的。

那座破敗的木樓、曾是扶風寨興盛時期的聚義廳。然而此刻已然坍塌了大半,南疆特有的濃密綠意吞噬了它,雜草叢生,藤蔓攀爬,重重疊疊圍繞了木樓的。

南宮陌卻在樓前止步——木樓的周圍,居然大片大片盛放着那種詭異的紅色花朵!

月光慘淡,殭屍在遠處低吼,眼前彷彿有火焰跳躍,那些花開得如此恣意瘋狂。那已經開敗結出的果實裡,隱約有什麼在扭動,彷彿想要掙脫果殼。

“哪個妖人在這裡裝神弄鬼?”不想輕易冒險,他停步在小徑上,想用言語激裡面那個吹笛者出來,雖然知道對方未必買帳,“有本事出來,讓南宮少爺的滅魂劍見識一下!”

然而出乎意料,話音一落,那個幽怨的笛聲驀然停止了。

“滅魂劍?……南宮?”沉默許久,直到夜風都冷了,樓裡有個聲音輕輕重複了一句,居然是個稚嫩的孩子聲音,語調卻是老成得詭異,陡然低低冷笑起來,“怪不得能傷了我的黑羊們,原來用的是滅魂劍……嘿嘿,鼎劍閣南宮世家?又來迎娶新娘了麼?你不可能再迎娶到葉家二小姐回去——她遲早要變成我的黑羊兒。”

“黑羊?你是說那些人?”南宮陌聽得那樣的語聲,不知爲何心裡驀然一跳,寒意透到了心底去,卻忍不住殺氣涌起,“你這個妖女、你用妖術把那些人怎麼了?”

“怎麼了?”樓裡的聲音低低笑了起來,“他們很好啊,成了我的黑羊兒,不會感到痛,也不會覺得傷心,更不用再拿着刀劍砍砍殺殺,每天安安靜靜睡覺散步——不比做個江湖人好得多麼?”

果然是那羣殭屍的締造者……放牧死亡的牧羊人。

南宮陌趁着那個聲音低語的剎那,再也不遲疑,提了一口氣,點足飛掠,用了補天劍法中最後一招“石破天驚”,提劍直向那個木樓的某處刺去!

那一招的凌厲,足以擊破任何屏障。

然而,木樓內只傳出了輕輕一聲笛音,所有紅花的果實在瞬間爆裂,無數細小的東西激射而出,呼嘯着打向身形在半空的南宮陌。那樣密集的死亡之雨,讓他避無可避,急切之間,他只有向後急退,翻身落回原地,拔劍護住周身。

那般厲害……她未曾動一根手指,就讓他無法逼近一步?到底是什麼樣的妖女?

“南宮公子,我勸你不要掙扎了,乖乖作我的黑羊好了。”暗夜裡,孩子的聲音低低傳來,笑着,門吱呀一聲開了,裡面居然燈火輝煌,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燈下,穿着鮮紅色的衣服,臉藏在陰影裡,撫弄着短笛,“你看看這些花……這些漂亮的曼珠沙華。你不喜歡麼?”

“曼珠沙華?”南宮陌眼角瞟着那些叢生的紅色花朵,手上的劍卻絲毫不敢停,格擋着那些如雨般飛過來的小東西,脫口低聲重複,“那些殭屍吃的花?”

“嘻嘻……這本來就是長在陰溼墓園裡的花,被稱爲死者之花或者彼岸花——不過天竺那邊的人叫它曼珠沙華,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美麼?”木樓裡那個孩子的聲音笑着,卻是不急不緩地解釋,忽然笛聲又短促地響了一聲,不等南宮陌反應過來,那些叮咚不絕撞在他劍上的小東西陡然都折返了,凝聚成一道黑色的閃電,呼嘯着撲入了門內。

那個小小的孩子坐在燈下,打開了手邊的一隻陶罐,吹着笛子,讓那些奇怪的小東西排成一線、迅疾地飛入了罐中。小小的手覆蓋了上去,噹啷一聲將蓋子合上。

“曼珠……沙華?”南宮陌下意識重複了一遍,依稀記起曾聽鼎劍閣中墨神醫說起過這種天竺傳來的花,冷笑,“胡說八道,曼珠沙華因爲性喜陰溼而長在墓園裡,本身卻沒有毒,哪裡會是這樣!”

燈火搖曳,孩子的臉藏在陰影裡,嘴角卻有一個詭異的笑:“我種的曼珠沙華,怎麼能會是平常之物?那可是真正的死者之花哦——可以讓那些本該腐爛的人、從地底下復活,成爲供我驅使的黑羊兒。”

“靠着那些蟲子麼?”南宮陌用腳尖踢了踢路邊一株果實爆裂的紅花,冷笑。

“哎,真是少見識,什麼蟲子?那可是幻蠱——多少武林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希奇東西呢!”畢竟是孩子,被他那樣冷嘲一句就有些不服氣,拿起了手邊的陶罐搖了搖,雖是隔得遠、南宮陌心下卻是一驚,生怕那些怪物被再度釋放出來,立刻提劍護住周身。

“嘻嘻……看把你嚇的。”燈火下,那個小小的人兒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抱着那個陶罐,“我的幻蠱可是最聽話的,我不讓它們出來、它們便不會亂動。它們呀,只要每天放出去一次、去吃飽曼珠沙華的花籽就可以了。”

南宮陌的眼睛垂下,看到了沿路那一叢叢開花結果後枯萎的曼珠沙華,忽然明白過來了:“你是蠱婆!是不是?你養着幻蠱,讓那些蠱寄生在這些花上——花開到哪裡,就會把蠱毒傳播到哪裡!那些被你下蠱的人都被你控制,因爲體內寄生着蠱,所以要吃花爲生?”

那樣一連串的反問讓木樓內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咯咯笑起來了:“是呀……想不到南宮公子還挺聰明的,我以爲你還是個不用腦的傻小子呢!”

“你,是什麼人?”終於弄明白了這一場滅頂的災難由何而來,南宮陌的心裡有憤怒和寒意層層涌出,將手按在劍上,低聲喝問。

“呵,呵……”樓裡的孩子笑了笑,出乎意料地回答了一句,“想知道我是什麼人?你過來看看我就知道了呀?”

“好,我就來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無法猜測對方這樣挑釁的邀請裡、蘊含着怎樣的心機,南宮陌卻是乾脆利落地回答了一聲,一步踏上了石徑——無論如何,能近到在這個妖女身側,對付她的把握應該大一些吧?

左肩上的傷早已麻木,那麻木甚至蔓延開來,已經到了腋下,直逼心臟。今夜,哪怕將這條命送在這裡,也要將這個妖女格殺——否則,若是讓她恣意妄爲,只怕日後流禍無窮!

看到對方居然慨然赴邀,女童嘴角反而露出了一絲笑意,輕輕嘆了一口氣。蒼白的小手微微一動,影影綽綽燈火中忽然有許多黑影晃動,圍到了她身後。

一張張木無表情的臉浮凸在燈光中,燭光給那些慘白的面容抹上一層淡紅,然而那些投下的濃重陰影反而讓那些面容顯得更加詭異扭曲。木樓中居然還聚集着這樣多的殭屍,彷彿聽到了無聲的指令一樣悄無聲息地走過來,簇擁在那個燈下的小小身影背後,宛如一羣被馴服的黑色羔羊。

南宮陌的一隻腳已經踏上了木樓的臺階,腐敗的木質發出斷裂的嗤啦聲,然而他看到雲集在那個女童身後的那些殭屍,不由微微一震。

認得的……其中兩位,居然是以前試劍山莊裡四大名劍中的羅白癸和史解!

這一羣殭屍與外面那些不同,雖然面色慘白木無表情、眼球卻依然黑白分明,更有些太陽穴微微隆起,顯然是內家功夫已經有了一定修爲。而那一羣昔日的武林高手此刻靜靜地簇擁在那個燈下的女童身後,垂手待命。夜風吹透,樓裡四周垂掛的竹簾簌簌翻飛,月光無聲地穿入,灑向那一羣被馴服的獸。

燈火在夜風中搖曳,女童穿着大紅色的百褶裙,黑髮長長地垂下來,將臉藏在深深的陰影裡,蒼白的小手上、捧着那個裝滿幻蠱的陶罐。

那樣詭異的情形,讓南宮陌剎那間又有一種非人世的恍惚。

然而他只是微微頓了一下,繼續拾級而上。

看着檐下提劍走向自己的青衣男子,或許被對方臉上赴死般的絕決鎮住,女童一直帶着殺氣的眼光忽然微微黯淡了一下,蒼白的小手從陶罐上微微擡起,指了一下大門。

“嚓”,在南宮陌踏進大門之前,兩把劍交錯,兩名面無表情的殭屍攔截住了他。

“南宮陌,給我聽好。”短暫的沉默,似乎對方在猶豫着什麼,女童的聲音再度響起,冷冷地,“看在你不怕死的膽氣份上,現在給我立刻轉身,離開扶風寨、沿原路下山,我不但給你解藥,還保證讓黑羊兒都乖乖呆在原地。”

這樣驀然脫口而出的話,反而讓南宮陌怔了怔,冷笑起來:“這麼好?”

“何苦去送死?就算我放你去了試劍山莊,也是有去無回。那裡遲早都要變成一個墳場,不會有一個人能活下來!”女童的手輕輕磨娑着陶罐,裡面的幻蠱似乎感覺到了主人內心涌動的殺氣,登時在內沸騰起來,陰影裡孩子的眼睛是雪亮如刀的,冷然,“你若此刻轉身就當沒有來過,那接下來我和羅浮葉家的事情、就和你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那麼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是麼?”南宮陌感覺肩下的麻木越來越向着心臟逼近,心知若再不當機立斷,便沒有時間撐下去,當下收起了劍,笑道,“既然還能全身而退,當然沒人笨到去送死。”

“呵。”燈火彷彿被什麼摧動,劇烈晃了一下,燈下女童嘴角浮起一個凌厲的笑容。那樣的答案顯然在她心裡激起了奇異的波動,然而終歸平復。冷笑中,小手微擡,一枚綠色的藥丸已經扔到了南宮陌手心,然後一指門外:“走!”

“多謝賜藥。”藥只在他掌心停留了一剎,便立刻吞入肚腹,南宮陌抱了保抱拳,也不客氣,就立刻拔腳就走。房內的殭屍顯然是接到了主人的命令,木然站在原地、任憑他往外走去。南宮陌逃也似地急急回頭,邊走邊咕噥,“真是晦氣,遇到這種要妖……”

就在腳步踏出門檻的一瞬間,他足尖驀然一點地面,身形閃電般折回!

半空中他錚然拔劍,一招石破天驚,宛如雪亮雷電刺向那個燈下的女童!

這一次,不過是一丈的距離。他這一劍只要一個剎那就能刺入那個妖女的眉心。就算她立刻調動殭屍保護自己,他也能在那個咒語沒有從脣邊吐出之前殺了她!

女童“啊”了一聲,然而聲音未吐、那些殭屍的手剛剛擡起,就在那一瞬間滅魂劍已經呼嘯而來,穿破空氣直刺她眉心!

那張稚氣美麗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種說不出的表情,黑髮被劍氣獵獵吹散開來,露出她的崢嶸。燈下,女童擡起頭,迎向那柄刺破空氣的利劍,脣角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一擡頭、那一笑如同雷擊,震得南宮陌剎那失去了魂魄。

那不是,那不是——!

眼睛定定看着燈下仰起的稚氣笑臉,手陡然無力。

那一劍刺到面前時,劍勢已竭,女童分毫不動地坐在燈下,只是微笑着擡起手,夾住了刺到眉心的利劍,幽黑的眼睛順着雪亮的長劍看上來,對視着南宮陌震驚而不可思議的目光,嘴角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刺不下去了,是麼?你很喜歡這個小姑娘啊,是不是?所以拼死也要上羅浮山去?”

“拜月教?妖法!”南宮陌看到那樣熟悉的臉上浮現出如此陌生的森冷笑意,轉眼看到女童臉上金粉勾着的一彎新月,陡然明白過來,厲喝一聲,扭轉手中長劍,想要再度刺出。

然而無數殭屍早已圍到了他身後,伸出蒼白的手將他抓住。他想掙扎,然而明明服下了解藥、心臟的麻木卻在陡然間劇烈起來,手指剛抓緊滅魂劍提起,猛然眼前便是一陣黑,噹啷一聲,長劍頹然落地。

又是一場長長的噩夢,混亂、陰暗而絕望。

自從進入羅浮山區後,他彷彿就一腳踏入了幻境,眼前浮現出無數不可思議的詭異和荒唐。在四顧中他看不到一絲光,滿山漫野的殭屍,拔劍的時候他需要不停爲自己打氣,如果出現一絲一毫的動搖,他便會崩潰在那個紅衣女童陰冷的目光裡。

昏昏沉沉中,穿過血腥的鐵一樣的黑夜,看到的是遙遠的往日。

羅浮山上鳳凰花盛開,如同紅雲繞山,花樹下落英繽紛,是被劍氣攪起的殘花。兩位少年和一個孩子的影子在發黃的記憶中鮮亮起來。白衣和青衣的少年,都是十六七歲。

那個眼睛大得出奇的丫頭坐在鳳凰樹上,手指繞着頭髮,晃着雙腿笑吟吟地看着。

他慢慢記起來了……是在和天徵練習劍法吧?少年時他們是那樣義氣相投的朋友,可以刎頸同生死。兩個少年心裡絲毫沒有江湖上的門派之見,雖然出自不同的世家,他們卻是毫不保留地將各自的絕學與對方交流切磋,每一點進步,都共同分享。這樣有益的交流,加上他們出衆的天資,或許是他們各自成長後成爲中原新秀和嶺南霸主的奠基之處吧?

那樣的比試裡互有勝負,然而每次天徵贏了一招半式,那個小丫頭便會拍着手歡呼,大力讚美自己的哥哥;而如果不幸他贏了,多半花樹上便會扔下一隻爛果子。

他雖然不曾嬌生慣養,畢竟也是出身世家,自小受到關注和推崇——然而在那個丫頭眼睛裡,除了她的哥哥,根本看不到別人。他曾暗自不服氣,努力想從各方面超越天徵——然而無論他是否擊敗了葉天徵,在那個丫頭看來,他永遠是和她搶奪哥哥時間、讓哥哥不能整天陪她玩的壞傢伙罷了。

心中的怒火和不忿日復一日地燃燒起來。在定下親事那一日,那丫頭居然就這樣撲上來對他拳打腳踢,口口聲聲要哥哥不要他——那一刻他的憤怒終於爆發,一把揪起那個小丫頭,卻又不知該如何教訓。

遲疑的剎那,他看到那個孩子尚自稚氣的臉、在明媚的陽光下看來居然有一層細細的汗毛——所謂“乳臭未乾的毛丫頭”,大約就是這樣的吧?他忽然忍不住笑,覺得那張紅撲撲的臉就像一個大大的水蜜桃,讓人有點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然而就是那樣的想法讓他一分心,自己的手腕反而立刻被咬了一口,痛入骨。

“我要嫁給哥哥!纔不要你!”遠遠逃開,那個丫頭惡狠狠地瞪着他,對他做了一個鬼臉,撲入兄長懷裡。

那個瞬間,他的手按上了劍。那個時候少年驀然明白了,原來很多年來、自己一直喜歡不停地和那個丫頭作對、氣她欺負她,便是因爲只有她發火的時候眼裡纔看得到自己,而不是平日那般只看着唯一的兄長。

那一次,他破天荒地沒有和天徵告別,就傲然孤身下山離去,心中有莫名的惱怒。下到山來後有些後悔——然而終歸要面子,不曾返身回去道歉。

那一別,便是一年多,這兩年中羅浮葉家出了無數變故。

首先是聽說苗疆拜月邪教和試劍山莊開戰,雙方傷亡巨大——中原和南疆來往不便,消息傳到的時候父親頗爲擔憂,立刻讓閣中護法和兒子帶領人手前去。然而他卻有些拖拉。

那丫頭不是說她哥哥最厲害麼?怎麼這一次居然要讓他出手?十八歲的少年一邊這樣賭氣想着,一邊卻爲那個驕橫的女娃兒如今的安危擔憂,依然馬不停蹄地帶人趕到了千里外的羅浮山。

然而等他們一行人趕到的時候,卻已經是一場血戰已過。山莊舊識傷亡大半,斷壁殘垣間依稀可見烈火焚燒的痕跡——據說拜月教曾一度攻入試劍閣,卻終被老莊主領人擊退。

葉老莊主雖力克邪教,保住了試劍山莊,再度贏得了在兩廣武盟中的聲譽,但也在這次劇戰中身受重傷,鼎劍閣的人馬來到後不久,他尚未見到長輩,就傳出了葉老莊主去世的消息。一夕之間,南宮世家的少爺第一次覺得了江湖的血腥和無常。

葬禮上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個丫頭,樣貌依然,只是臉上已然沒有昔日的紅潤,蒼白而僵硬,低眉垂眼地跟着兄長跪在靈前,對着各位前來弔唁的武林人士一一回禮。在他代表鼎劍閣上香的時候,她也沒有看他,只是木然一躬身,低着頭。

第一次見到那個囂張的丫頭這樣的表情,心裡陡然涌起從未有過的憐惜,橫了一眼一邊的好友,隱隱躊躇滿志:枉她一心倚賴你,你畢竟未能護得她周全——若是以後小葉子嫁入南宮世家,決不會再有這種事。

出殯完後,他看到她始終蒼白着一張臉,木無表情得宛如一個失神的傀儡娃娃,心中陡然被刺痛了一下,忍不住想和那個丫頭說話。那個念頭是如此強烈,以至於一貫要面子的南宮公子顧不得失禮,徑自沿着昔日熟悉的路徑,跑到後院去找已經是未婚妻的少女。

然而她見了他,只是一聲驚叫,以袖掩面連連後退,立刻叫來了侍女趕他出去。

果然是長進了麼?以前是親自動手打人,現在居然懂得使喚下人了。

他冷笑,卻哪裡肯走。鬧開的時候,葉家大公子來了,隱約間居然有驚慌的表情,一把將他從閨中拉了出來,定了定神,呵斥:“天籟已經十四歲了,很快就要及笄,南宮家和葉家都是武林世家,還是不要太放肆。”

他詫異地看着好友,不曾想對方擡出禮法這頂大帽子壓他,只是冷笑:“好,那麼等明年小葉子及笄之後,我就來迎娶。”

葉天徵身子猛然一震,看着他,眸中神色複雜,彷彿欲言又止。許久,終於淡淡道:“家父亡故,爲人子女需有三年熱孝,所以天籟最近無論如何不可能出閣。”

彷彿聽出了摯友語氣中的不自然,他冷然擡眼看去,葉天徵卻已經轉身走開。

說不出的尷尬和僵冷,第一次在兩位並肩長大的摯友之間出現。他在羅浮山小住了幾日,幫着料理了一些山莊劫後的雜事,然而,總感覺從葉天徵開始,到山莊裡殘餘的幾位長老,看着他的目光無不隱隱含有深意,彷彿隱瞞了無數事情。

他是個心氣高,腸子直的人,終歸無法忍受這裡冷漠晦澀的氣氛,轉身告辭。出乎意料,試劍山莊里居然沒有一個人挽留他,哪怕是刎頸之交的葉天徵。

那以後,又過了八年。女大十八變,那些年裡,聽說二小姐越來越美麗,脾氣也越來越溫柔,處事更是幹練,幫着哥哥打理內外事務,讓試劍山莊在老莊主死後聲名得以不墜,繼續領導着兩廣武盟,和中原的鼎劍閣一南一北遙相呼應。

轉眼,他已經二十六歲,而葉家二小姐也該有二十二,早已到了出閣的年紀。

那樣長的歲月裡,鼎劍閣曾不止一次派人去試劍山莊迎娶二小姐,然而卻被種種藉口推脫。父親南宮言其多少有些生氣,卻看在和葉老莊主多年知交的份上、對少莊主的無禮一一忍讓,將婚事一次次延後。

然而凡事總有個限度,當武林中對於試劍山莊兩兄妹開始蜚短流長,不倫的謠言不脛而走的時候,不用說他自己、連一直氣度從容的父親都有些坐不住了。

“無論如何,年前,必須請葉二小姐出閣。否則,婚事作罷。”在派出鄒世龍護法前往嶺南再度迎娶的時候,父親皺起眉頭,低聲吩咐,帶着不容反駁的決斷,“天徵這個孩子是個聰明人,外面的傳言他不會不知道——請他想清楚輕重利弊,不然身敗名裂的,不但是羅浮葉家,南宮家也會受到牽連。”

那樣斬釘截鐵般的低語,被他暗自聽在心裡,不由有刀割般的疼痛。

怎麼會……怎麼會真的變成那樣呢?絕對不會。

就是那個丫頭一直沒腦子,天徵是個明白人,決不會蠢到作出這種身敗名裂的事情。

然而,雖然這麼想,心裡終歸有一條毒蛇在那裡咬着,讓他晝夜不安。終於忍不住,託了個藉口往鄂中走,說是去處理言家的事情,其實卻是想順路去試劍山莊看看。

不曾料想,纔來到山腳下,卻看到了這般噩夢般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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