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鳳驚瀾的聲音有些顫抖,緊握着椅子扶手的掌心一片溼濡。她緊盯着無痕的背影,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與不安,倔強而堅強。
無痕轉過身來,對上鳳驚瀾極力掩飾,卻依然無法掩蓋恐慌的眼神,心中一痛,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嚥了下去,他撇過頭去,聲音沙啞。
“我不知道。”
“不,你一定知道!”鳳驚瀾豁然起身,一個箭步便衝到了無痕的面前,雙手緊攥着無痕的胳膊,迫使他看向自己。
“無痕,告訴我!告訴我,求求你!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一定要知道!無痕,告訴我!”
面對鳳驚瀾的哀求,無痕攥緊了拳頭,他一咬牙,轉過頭來,卻在看到鳳驚瀾淚流滿面的模樣後,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勇氣像是被扎破了的氣球,頃刻間潰散。
無痕越是不肯說,鳳驚瀾就越絕望。
鳳驚瀾臉上的血色頃刻間退去,像是在一瞬間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氣,她無力的放開了緊攥着無痕胳膊的雙手,一個踉蹌,跌倒在椅子裡。
原本晶亮的雙眸變得暗淡無光,她茫然而悲愴的看着無痕,晶瑩的淚珠無法控制的從眼眶中滾落。
“他、死了?”
鳳驚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問出這句話的。
她只知道,在問出這句話之後,胸口那顆原本鮮活的心臟,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活力,疼痛到了極點,便再也感覺不到了。剩下的,只有無盡的冰冷和麻木。
她好像掉進了冰窟裡,徹骨的寒冷包圍着她。冰冷的水不斷的從她的口鼻中涌入她的身體,她拼命的掙扎,卻越陷越深。
她再一次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只是這一次,她再也感覺不到周圍的變化。
她聽不到聲音,她聞不到花香……
不,她聽到了。她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啪”的一聲,阻斷了所有的希望與光芒。她在無盡的黑暗中徘徊,不知身在何方,亦不知該去往何處。
阿炎,你在哪裡?
無痕很快察覺到鳳驚瀾的不對勁。她眼眶通紅,一雙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但卻毫無焦距。
“鳳驚瀾?你清醒一點,冷靜一點!”
無論無痕如何呼喚,鳳驚瀾就像是一具失了神魂的木偶一般,無知無覺。
無痕慌了。
他知道鳳炎對鳳驚瀾來說有多麼重要,他也想過,一旦她知道鳳炎出事了,或許會無法承受。
他可以選擇隱瞞,但紙包不住火,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初的事情,他不是唯一的見證者。他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當真相被揭穿,鳳驚瀾又該如何承受這毀滅性的打擊?
所以,他寧願在最初就掐斷她所有的希望。即便鮮血淋漓,但通過之後,他相信以鳳驚瀾的堅強和韌性,她一定能夠重新站起來。
但這一刻,看着如行屍走肉一般的鳳驚瀾,無痕知道,他錯了。錯的離譜。
他低估了鳳炎和鳳驚瀾之間的感情,更高估了自己對鳳驚瀾的瞭解!
“鳳驚瀾,你冷靜一點!”無痕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他握着鳳驚瀾的肩膀,對上她暗淡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道:“誰說鳳炎死了?他沒有死!在沒有見到你的屍體之前,他怎麼捨得死?”
無痕緊盯着鳳驚瀾的雙眼,可那雙眼睛,晦暗、混沌,再也不復當初的清亮透徹。
無痕握着鳳驚瀾肩膀的手不自覺的加重了力度。
“鳳驚瀾,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鳳炎已經失去過你一次了,難道你還要讓他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痛苦嗎?”
冥殿之中一片安靜,只有無痕急切中帶着一絲忐忑與恐慌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迴盪其中。
“鳳驚瀾,你聽到沒有?鳳炎還在等你,你難道要讓他枯等一輩子嗎?”
“鳳驚瀾!你給我清醒一點,你給我清醒一點!”
“你不管鳳炎了嗎?你真的不在乎他如今變成什麼樣子了嗎?”
“鳳驚瀾,你怎麼能這麼殘忍?”
“你難道真的要親眼看着鳳炎變成一個人形殺手,噬血而生嗎?”
“鳳驚瀾……”
無痕的聲音從剛開始的激烈逐漸變得低沉嘶啞,他緊盯着鳳驚瀾的眼睛,不敢錯過她眼中的任何一絲情緒。
但他失望了,那雙暗淡無光的眼睛如一潭死水,無論他怎麼說,都不曾激起半點漣漪。
“好,既然你放棄了,那就讓鳳炎永遠墮入黑暗吧……”
讓阿炎永遠墮入黑暗?
不!
黑暗中,這一句話便像是一把利劍,劃開了一片暗沉無光的世界。
不!她不要讓阿炎墮入黑暗!
她怎麼捨得讓阿炎承受那永無止境的孤寂與絕望?
捲翹的睫翼微微顫動,原本空洞木然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細微的情緒波動,如一塊巨石砸入冰封的湖面,砸開了一絲雖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裂縫。
“鳳驚瀾,你聽到我說的話了,是不是?”無痕原本已經絕望的心情,因爲鳳驚瀾眼中這一絲細微的情緒波動,而生出無限的希望與動力。
“鳳驚瀾,你聽清楚,鳳炎還沒有死!他一直在等你,他在等你去救他,等你去將他從黑暗的地獄中拉出來,他在等你啊!”
阿炎,他在等我!
鳳驚瀾眼底的情緒波動越來越劇烈。
“咔嚓”一聲,那道裂縫從中心往四周蔓延開來,越來越大。
“鳳驚瀾,現在只有你能幫他,只有你能救他!他已經等了你這麼久,你還想讓他再繼續煎熬下去嗎?鳳驚瀾,只有你能解除他的痛苦,成爲他的救贖!”
他在等我去救他!
阿炎,他在痛苦中煎熬了這麼久,他在等她去救他啊!
鳳驚瀾,阿炎還在等你啊!
“鳳驚瀾,清醒過來吧!去救鳳炎!你們纔剛剛成親,你們的生活纔剛剛開始,你難道不想和他永遠過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嗎?現在,所有橫亙在你們之間的危機都不存在了。所有人都以爲你已經死了,只要救出鳳炎,你們就能永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無痕強忍着心中的痠痛,聲音越發激昂起來。
“鳳驚瀾,你不想爲鳳炎生兒育女嗎?你不想生一個像他一樣的孩子嗎?醒過來!去救出鳳炎,去實現你們的海誓山盟!”
孩子!
鳳驚瀾眼中爆射出一道璀璨的光芒,原本灰敗絕望猶如木偶的她,再次煥發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