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驚瀾忽然想起當初婆婆鬆口答應讓她去遊歷靈界的事情,當初只覺得是因爲她成年了,婆婆不願總拘着她,所以才鬆了口。但如今想來,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婆婆當時的神情除了不捨之外,似乎還有幾分隱隱的激動與悲壯。
鳳驚瀾努力想要回想當初的情形,但時隔太久,當初她一心只顧着歡呼雀躍,哪裡還顧得了其他?
難道,婆婆當時也打算離開靈谷了嗎?
鳳驚瀾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但是爲什麼呢?
鳳驚瀾想到一種可能,一種她努力迴避,卻又情不自禁的期盼的可能。
她自記事起,便和婆婆生活在靈谷之中。除了花鳥魚蟲和這谷中的靈獸之外,便再沒有見過其他人。
小時候,她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但長大些,她在婆婆的叮囑下,將書齋裡所有的藏書背的滾瓜爛熟之後,便知道她是不一樣的。
她沒有父母。
她不是沒有問過,但每一次看着婆婆咬牙切齒、暗自垂淚的模樣,漸漸地,她便不再問了。
婆婆,是去找她的父母了嗎?
不由自主的,鳳驚瀾想到了當初做的那個夢。
那個被冰封的女人是誰?她和她有什麼關係?
思緒有些混亂的鳳驚瀾沒有發現,這與世隔絕的靈谷之中,已經潛入了一道暗影。
直到一道凌厲的劍光朝她背後刺過來,她才恍然回神。
鳳驚瀾心中一緊,她猛地回頭,袖中的紅綾急射而出。
涼義已經在靈谷中尋找了三天。明明屋子裡厚重的灰塵已經表明了這個地方太久沒有人居住,但他就是不死心。他找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點點的線索,他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他找遍了靈谷的每一個角落,卻一無所獲。
極度的失望之中,涼義心底卻仍然保留着一絲絲的希望。至少,這裡曾經有人住過,而且,看這裡的生活痕跡,一定有人在這裡居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確定人已經離開了很久,涼義正準備離開,卻別的地方繼續尋找。本來是想到這裡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卻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夠在不觸動任何陣法的前提下闖進來!
涼義本想將人擒住問個究竟,但在看到鳳驚瀾的臉時,涼義驀地瞪大了雙眼,手中的利劍迅速偏移了原本的軌跡。
“是你?”鳳驚瀾有些驚訝的看着涼義,見涼義主動放棄了攻擊,她便也沒有出手。只是,手中的紅綾卻沒有鬆開。
她警惕而戒備的看着涼義,心中是震驚的。
她知道婆婆在靈谷周圍佈下了很多陣法,但她剛纔進來的時候,那些陣法分明沒有被人觸動的跡象。所以她纔會毫無防備的行走在靈谷之中。
“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涼義一個箭步衝到鳳驚瀾面前,他一把抓住鳳驚瀾的胳膊。
即便他拼命保持鎮定,但他眼中的急切與激動卻無法掩飾,鳳驚瀾因爲被他突然抓住胳膊而僵硬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
剛纔那一瞬間她是準備攻擊的,但見他眼中除了激動和急切之外,甚至還有一絲水光,她心中驚怔,這才控制着沒有攻擊。
對於涼義,鳳驚瀾的印象並不深。只是當初聽容塵說起過這個人,知道他曾是鳳家第一天驕鳳君邪的屬下。
之後,在青雲學院中,他曾擋下了池寒的攻擊,間接救了阿炎。無論當時的他是出於什麼目的,這個情,她承了。
“你是誰?你和碧雲是什麼關係?”見鳳驚瀾不說話,涼義又急切的問了一句。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明明是個魁梧驍勇的男子,此刻看着她卻紅了眼眶。
“你不認識我?”鳳驚瀾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當初她被林漪困在陣法之中,身受重傷,面頰染血。而如今失去了鳳靈石,她的氣息與容貌都有細微的變化,涼義認不出來,倒也不奇怪。
碧雲?
鳳驚瀾眸光微閃,她記得小時候她曾經看到婆婆畫過一幅畫,落款便是碧雲。而那畫中的男子……
鳳驚瀾有些錯愕的瞪大了眼睛,她仔細觀察着涼義的臉,豁然發現,除了涼義臉上那一道猙獰的傷痕之外,他竟然與那畫上的男子一般無二!
只是那幅畫,婆婆在畫好之後便焚燬了。
鳳驚瀾的心情有些混亂,她隱隱覺得,婆婆拼命隱瞞的一些事情,即將浮出水面。
“我叫,鳳驚瀾。”鳳驚瀾仔細觀察着涼義的表情。
“鳳驚瀾!鳳驚瀾!你姓鳳!對,你當然應該姓鳳!你當然應該姓鳳!”涼義激動的語無倫次,他瘋狂的大笑着,但眼淚卻也止不住的落下。
“哈哈哈哈……鳳驚瀾!鳳驚瀾!是你,就是你!哈哈哈哈……你還活着,你還活着!好!好啊!真好!”
鳳驚瀾靜靜地看着涼義有些癲狂的模樣,他雖然大笑着,但她卻能感覺到他心底被瘋狂壓抑着的悲壯與憤恨。似乎受到了涼義的影響,鳳驚瀾眼眶微紅,眼底淚光點點。
她不知道爲什麼僅僅是一個名字,便讓一個錚錚鐵漢興奮瘋狂到如此地步。
不,或許她知道。
鳳!她姓鳳!原本,她以爲這不過是個姓氏,並不能代表什麼。但此刻看到涼義癲狂的模樣,聯想到他的身份,一個瘋狂的念頭涌上心頭。
有那麼一瞬間,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
而一切,都籠罩着一層淡淡的迷霧,似乎只要她輕輕揮手,就能撥開重重迷障,直達真相。
鳳驚瀾看着情緒失控的涼義,靜靜的等待着。
憤怒、仇恨、悲涼卻無能爲力的情緒積壓了太久太久,此刻釋放出來,涼義久久不能平靜。
他癡癡地看着鳳驚瀾絕美的容顏。她和夫人長得真像啊!不,不只是像,她甚至比夫人還要美上三分!
恍然間,好似回到了那充滿熱血豪情、意氣風發的時代。
那時,公子和夫人幸福美好的生活在一起,邪王軍的兄弟生死與共,一起訓練、一起喝酒、一起冒險,還有碧雲……
那樣的日子,是他人生中最暢快的時光,但一切都破滅了。
三百多年前的那一場大戰,將原本美好的一切摧殘的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