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嚇了一跳,連忙回過頭去。沿着聲音傳來的方向,便看見假山旁邊站着的女子。
她站在背光的地方,看不清她的臉。溫暖的陽光灑在她的身後,整個人像是被光圈包圍着,神秘而聖潔。
她一步步走來,整個人一點點脫離了光圈,卻如一道光,照進了所有人的眼中。服帖柔軟的裙襬隨着她的步伐起伏旋轉。寬寬的腰帶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她腳步輕盈,一舉一動都帶着一絲渾然天成的高貴與優雅。
終於,她走到了衆人面前。精緻的五官如同畫師手中完美的畫卷。眉目如畫,明眸皓齒。一雙靈動清澈的眼眸恍若一池清泉,顧盼流轉間流光溢彩,動人心扉。
沒有一句斥責,沒有一絲怒火。她就那麼靜靜的站着,卻令那一衆宮女無地自容。她就像九天之上高不可攀的神女,讓人覺得看上一眼,都是對她的褻瀆。
“姑娘!”冰心心疼而內疚的看着鳳驚瀾。她提議來御花園,本是爲了讓姑娘散散心,沒想到會遇到一羣嘴碎的宮女。這下倒好,心沒散成,平白惹了一肚子氣。當下狠狠瞪了那羣宮女一眼,憤憤的道:“姑娘,要如何處置她們?”
聽到“處置”二字,一衆宮女這纔回過神來,臉色煞白,跪了一地:“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啊!”
冰心哼了一聲,瞪着站在一旁,事不關己的彩月道:“彩月,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難道就因爲當初姑娘沒有選你做宮女,你便懷恨在心?”
“呵……”彩月冷笑一聲,原本心裡還有些發怵,但一想到鳳驚瀾如今已經失寵了,氣焰立刻就囂張了起來。“你還好意思說我?她不選我做宮女倒也罷了,居然還將我調去了浣衣局。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你知道我這些日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嗎?”
冰心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彩月,只覺得陌生。“你被調去浣衣局和姑娘有什麼關係?又不是姑娘調你去的,你憑什麼把賬算在姑娘頭上?”
“怎麼和她沒有關係?”彩月恨恨地瞪着鳳驚瀾,“你問問她,她當初爲什麼不選我做宮女?還不是怕我引起了皇上的注意,怕我分了她的寵愛。可結果呢?她自己不知廉恥,妄圖勾引皇上。這下好了,被轟出來了吧。哼,這就是報應!”
說着,彩月還嫌不夠過癮,她上下打量着鳳驚瀾,眼中閃過一抹惡毒:“怎麼樣?被轟出來的滋味不好受吧?皇上這麼英明神武的人,怎麼可能被你這樣的狐狸精蠱惑?要不了多久,你就會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姑、娘!”
“你放肆!”聽着彩月的污言穢語,冰心氣的臉色鐵青。
眼看着姑娘那般冰清玉潔的人,被如此詆譭污衊。要不是顧忌着鳳驚瀾,不想給姑娘惹麻煩,她早就衝上去教訓彩月了。
“放肆?什麼叫放肆?”彩月冷哼一聲,像是要將這些天積攢的怨氣盡數發泄出來,她越發囂張的嘲諷道:“冰心,你別忘了,你和我一樣,都只是個宮女。至於你身邊這位姑娘,是皇上的妃子呢?還是哪位娘娘生的公主呢?呵……無名無份,她算個什麼東西?主子?她也配!”
冰心氣的雙眼泛紅,擡手就要去打彩月。
“你打啊。”見如此挑釁,鳳驚瀾連吭都沒有吭一聲,彩月越發肯定她已經徹底失寵了。見冰心想打她,她肆無忌憚的擡起頭,將一邊臉龐高高仰起,“來呀,朝這兒打。”
“你!”冰心氣的身體都開始顫抖了,但是看着彩月一臉肆無忌憚的樣子,高高擡起的手,卻怎麼也落不下去。
不,她不能給姑娘惹麻煩!
“怎麼?不敢……”
“啪!”清脆的聲音響起,周圍忽地一靜。
彩月被這一巴掌打的有些發懵。臉上火辣辣的,連耳朵都嗡嗡的響着,可見這一巴掌的力度。“鳳驚瀾,你敢打我!”彩月紅着眼,見鳳驚瀾漫不經心的收回手,整個人都氣瘋了,她一把撲了過去,嘴裡嚷嚷道:“你憑什麼打我?鳳驚瀾,你不過是皇上棄如敝履的破鞋,你憑什麼打我?”
有冰心在,又怎麼會讓彩月傷害鳳驚瀾?眼見彩月發瘋一般的撲上來,冰心一把鉗住了她的胳膊。身爲三階靈師,想要攔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女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你放開我,放開我。鳳驚瀾,我不會放過你的,我要去告訴皇上,讓皇上看清你這個毒婦的真面目!”彩月被冰心鉗制住,雙手動彈不得,雙腳亂蹬,歇斯底里的喊道。
鳳驚瀾眼中閃過一道冷芒,一把掐住彩月的下巴。彩月吃痛,閉上了嘴,但一雙眼睛卻惡狠狠地瞪着她。若眼神能夠殺人,此刻的鳳驚瀾恐怕已經死了上千次了。
鳳驚瀾毫不在意的掐着彩月的下巴,對上彩月憤恨的眼神,她忽地一笑:“你信不信,就算我現在掐死你,鳳炎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彩月說不出話,卻是滿臉不相信的表情。
“不信?”鳳驚瀾挑了挑眉,掐着她的下巴往左邊一轉,聲音清幽淺淡:“我給你個機會,你自己問問他好了。”
彩月被迫轉了頭,下一刻便明白了鳳驚瀾話裡的意思。
不遠處的石橋上,站着一羣人。而站在最前面,穿着黑色龍袍,恍若天人的,不正是她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人嗎?
彩月眼中爆發出一道驚人的亮光,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她竟然掙脫了冰心的鉗制,朝鳳炎所在的方向衝了過去。
“皇上,皇上救命啊,姑娘要殺我,皇上救救奴婢吧!”
彩月跪倒在鳳炎面前。她擡着頭,哭的梨花帶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滿含柔情,若是忽略她臉上那鮮明的手指印,倒也算是個清麗佳人。
鳳炎卻連看都沒有看彩月一眼,冰藍色的鳳眸越過人羣,緊鎖在一人身上。明明幾個時辰前才從琉璃殿離開,他卻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見她一樣。如今,看着她鮮活的站在菊花叢中,人比花嬌的模樣,他便再也移開視線了。
她瘦了,憔悴了。黑亮靈動的眼眸中再沒有了往常的盈盈笑意,冷淡漠然的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鳳謙站在鳳炎身側,視線落在鳳驚瀾身上,眼中閃過一抹驚豔。其實自鳳驚瀾從假山後走出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這兒了。只不過,鳳炎沒有走過去,他們這些人自然只能站在原地。
他一直都知道鳳炎當日帶回來的女子極美,當日在萬福樓遠遠一瞥,雖看不分明,但也足夠驚豔。如今近距離看着她,鳳謙方知自己依舊低估了她的美貌。
鳳驚瀾的美,不僅僅在於她的外貌,還有她通身的氣質。那一舉一動所流露出的高貴優雅,以及那一身不似凡塵女子能夠擁有的神秘與聖潔。無不向世人顯示着她的與衆不同。
而且……
鳳謙看着鳳炎從頭到尾都只落在她一個人身上的目光,眸光微閃。對於這個來歷神秘,傾國傾城的女子,有了一個新的定義。
彩月哭求了很久,都不見鳳炎有一絲反應,大着膽子擡頭去看,便見鳳炎遠遠的望着鳳驚瀾的方向,眼神幽深。
彩月心中一沉,但她不甘心。她已經徹底得罪了鳳驚瀾,若不能得到皇上的一絲憐憫,她今日如何能夠活下去?
她一咬牙,眼中閃過一抹決然。她伸出紅腫的雙手,想要去抓鳳炎的衣襬,嘴裡不停的哭求:“皇上,您救救奴婢吧!救救奴婢吧!”
就在彩月的手即將抓住鳳炎的衣襬時,鳳炎忽然一腳將彩月踢了出去。彩月纖弱的身體從衆人眼前劃過,重重的撞在不遠處的假山上,又頹然的落在地上。而彩月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嘴裡的鮮血不停的往外冒,整個人徹底暈了過去。
看到彩月的下場,一衆議論過鳳驚瀾的宮女嚇得噤若寒蟬,匍匐在地上的身子瑟瑟發抖。
看着面露驚喜之色的冰心,鳳驚瀾輕輕挑了挑眉,聲音淺淡無波:“冰心,回去吧。”
“姑娘!”冰心抿了抿脣,想要勸說幾句,但看着鳳驚瀾面無表情的臉,勸說的話到了嘴邊卻生生嚥了下去,只得滿心無奈的跟着鳳驚瀾離開。
石橋是必經之路,而此刻,已經被人佔據。鳳炎看着鳳驚瀾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她神色平靜,目不斜視,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鳳謙見狀挑了挑眉,見鳳驚瀾想要從旁邊穿過,便識趣的讓出了路。
眼看着兩人就要擦肩而過,冰心正着急着。下一刻,卻見鳳炎一把拽住鳳驚瀾的手腕。一拉一轉,便將那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圈在了自己懷裡。
秋風吹拂下的御花園,那爭相綻放的各色菊花,美輪美奐,卻都比不上那一對相擁的男女。
一黑衣,一紅裙,明明是兩種極端的顏色,卻完美的融爲一體。兩人的髮絲在秋風中糾纏,不分彼此。那兩個人仿若上蒼最完美的作品,此刻相擁在一起,竟比日光還要耀眼三分。
一瞬間,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放慢了呼吸,生怕驚擾了那難得一見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