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鳳炎沒有回御書房處理政務,揮退了身後的宮女太監,一人往御花園走去。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薄脣微勾,冰藍色的鳳眸中閃動着暖意。
“皇兄!”鳳謙不請自來,嘴角含着禮貌的笑容,假裝沒有看到鳳炎眼中的不悅,一臉真誠的說道:“聽聞皇兄今日選妃,鳳謙閒來無事,特來湊個熱鬧。”
鳳炎深深地看了鳳謙一眼,忽然一笑,道:“那就走吧。”
鳳謙一愣,他本以爲鳳炎不會同意,早已經做好了死纏爛打的準備,但沒想到鳳炎竟然如此輕描淡寫的同意了。鳳謙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有些憋悶。而且,看着鳳炎一反常態的笑容,鳳謙莫名的感到一股冷意。
這種感覺,之前好像也有過。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鳳謙認真的想了想,終於想起來,是上次入宮找鳳炎要貓兒,回去的時候感覺到的。那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鳳謙想了又想,最後終於確認:什麼事兒都沒有。
再三思索無果之後,鳳謙便將這一一閃而過的感覺拋到腦後了。聽說鳳驚瀾讓秀女們站在寒風肆虐的御花園中等了一早上,甚至有一位秀女撐不住暈了過去。他已經能夠預見,不管這次的選秀結果如何,明天的早朝一定會非常熱鬧!
鳳炎將選妃的權利交給鳳驚瀾的事情,除了郭明和冰心等人之外,就只有鳳謙知道。郭明和冰心等人自然是嚴守秘密的,而鳳謙也樂得看熱鬧。所以,直到鳳驚瀾出現在御花園之中的時候,這個消息才慢慢傳開。
慈安宮,太后身着鳳袍,雍容華貴。看了眼外面的日頭,皺了皺眉,朝一旁的李嬤嬤問道:“皇上還沒有下朝嗎?”
以往選秀時是免朝一日的,但這次鳳炎沒有提前通知,今天天不亮就一如既往的上朝去了。左右不過是讓那些秀女多等一會兒,不是什麼大事。太后知道鳳炎不想選妃,爲了不節外生枝,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許是今日政務繁忙,奴婢已經讓繡荷去前頭打聽了。”李嬤嬤連忙說道。
“嗯。”太后聞言點了點頭,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忽然想起什麼,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對了,你讓人盯着點兒御花園,其他人無所謂,但如月千萬不能出差錯。哀家一定要利用這次的機會,讓如月進宮爲妃。到時候,柳家才能真正的安枕無憂,我的城兒將來也纔會有機會,奪回原本就屬於他的一切。”
“太后放心,奴婢一早就派人盯着御花園了,到目前爲止,只有張御史家的女兒因爲體力不濟,暈了過去。如月小姐今日一直規規矩矩的,一點兒錯都沒犯。”李嬤嬤笑着說道。
太后聞言這才鬆了口氣,眼中浮現出一絲滿意的情緒,笑着道:“這個如月,倒是長大了。”
“是啊。”李嬤嬤想着剛纔來稟告過的宮女的話,十分贊同的點了點頭,看着太后輕聲寬慰道:“太后請放心,選秀之事雖說由皇上決定,但皇上總要給太后幾分顏面。有太后出面,如月小姐必定能夠雀屏中選。”
太后眼中閃過一抹傲然。不錯,就算如今鳳炎登基,但她還是鳳炎名義上的母后。秀女的人選,她雖然做不了全部的主,但想要安排幾個人進宮,還是輕而易舉的。
正想着,便看見去前面打聽消息的繡荷已經回來了,李嬤嬤知道太后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當下問道:“怎麼了?皇上下朝了嗎?”
“回太后,皇上已經下朝了。只是……”繡荷眼中閃過一抹遲疑,說起話來也是吞吞吐吐的。
看着繡荷的臉色,太后臉色一沉,呵斥道:“只是什麼?快說!”
見太后目露不耐之色,繡荷心中一緊,忙小心翼翼的說道:“只是皇上已經往御花園去了。”
“你說什麼?”太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臉色鐵青的怒斥道:“他什麼意思?這是想繞過哀家嗎?他到底有沒有把哀家這個太后放在眼裡?”
也難怪太后發怒,她在慈安宮等了半天,就是等着鳳炎來請她去御花園,以彰顯自己的身份。
她本以爲鳳炎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但她畢竟是青雲國的太后,他再怎麼目中無人,在選秀這麼大的事情上,總不可能繞過她這個太后。誰知,鳳炎不是想繞開她,而是壓根兒就沒打算通知她。這讓她怎能不氣?
若是今日選秀,她沒有到場,那她這個太后還有什麼威嚴?以後這後宮中,還有誰會服她敬她?
想到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在慈安宮等了這麼久,鳳炎卻以這樣的高姿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太后覺得自己的威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釁。
“太后息怒!”李嬤嬤連忙上前,輕拍着太后的背脊爲太后順氣。李嬤嬤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但眼下當務之急是讓如月小姐順利入選。想到這裡,李嬤嬤也不敢耽擱,連忙說道:“太后,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若是皇上真的撇開太后您,那如月小姐想要進宮,可就難了。”
太后聞言,臉色一變。不錯,鳳炎本就處處提防着柳家,如月前不久才得罪過鳳炎,若是鳳炎親自選妃,是絕對不可能讓柳如月入選的!
想到這裡,太后也顧不得生氣了,連忙道:“快,立刻準備轎攆,哀家要趕在皇上之前到達御花園。既然他鳳炎如此不將哀家放在眼裡,那哀家也不必顧忌着他。哀家要先他一步,將如月安排入宮。哀家倒要看看,他鳳炎是不是真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將哀家欽點的人選劃掉。”
“是,奴婢這就吩咐下去。”李嬤嬤火急火燎的走了。
太后還是不放心,立刻招來繡荷,道:“繡荷,你去御花園的必經之路上等着,若是皇上在哀家之前趕到,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務必給哀家拖住皇上。”
“是。”繡荷垂眸掩去眼底的膽怯,這個時候,她是萬萬不敢違逆太后的。但真要她去拖住皇上,借她個膽,她也不敢啊。現在只能寄希望於皇上不會那麼快趕到御花園了。
“啊!你走路不長眼嗎?如此冒失,萬一衝撞了太后,你有幾顆腦袋夠砍?”心不在焉的繡荷被一個行色匆匆的小宮女撞了一個踉蹌,心情本就不好的繡荷,逮着那宮女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繡荷姐姐,對不起,對不起!”那小宮女嚇得臉色發白,不停的道歉。若是李嬤嬤在,就能認出這個小宮女,正是她派去盯着御花園的宮女之一。
若是平時繡荷或許會揪着這小宮女狠狠教訓一番,但今日她有任務在身,哪兒顧得上一個小宮女?罵了幾句之後,繡荷煩躁的揮了揮手。那小宮女如蒙大赦,一溜煙兒的跑開了。
“妙兒,你這麼急急忙忙的幹什麼呢?”看着面前火急火燎的小宮女,一個年紀稍大的宮女皺眉問道。
“青兒姐姐,太后呢?”妙兒急忙問道。
那名喚青兒的宮女見妙兒着急忙慌的,料到是出了什麼事,當下也有些緊張了起來。“太后?太后已經帶着李嬤嬤她們去御花園了啊,你來的時候沒看到嗎?”
“去御花園了?我沒看到啊!”妙兒聞言臉色一下變得蒼白,雙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嘴裡喃喃自語道:“完了,完了……”
太后坐在異常顛簸的轎攆上,兩手死死的抓着兩邊的扶手,臉色有些難看。自從成爲先皇的皇后,她整日養尊處優,哪兒受過這樣的罪?當下把這筆賬算在了鳳炎身上,心裡不住的咒罵着。
這條路雖然直通御花園,但已經廢棄了多年。太后爲了趕在鳳炎之前到達御花園,不得已選了這條捷徑,這才與妙兒錯過了。
忽然,一個擡轎子的小太監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腳,一個踉蹌,其餘幾個擡轎子的小太監一時不查,加上腳下的路實在難走,幾人受了連累,差點兒摔跤。
轎攆劇烈的搖晃了一下,太后只覺得胃裡翻騰的難受,想捂嘴,又不敢放開扶手,生怕一不小心摔下來。一張臉陰沉的幾乎滴出水來。
“你們小心點兒,若是摔着了太后,小心你們的狗命!”李嬤嬤跟在轎攆旁邊,一路急趕慢趕,累的滿身大汗,見太后臉色難看,強打起精神訓斥了一番。
就在兩方人馬分別朝御花園走來的時候,鳳驚瀾正面對着一羣臉色絕對算不上好的秀女。
廚藝這東西吧,若不是興趣所致,實在沒有幾個世族貴女願意整天窩在充滿油煙的廚房裡。
各位秀女準備菜餚的這段時間裡,郭明已經吩咐幾個小太監搬了張寬大的桌子放到了御花園裡。此刻,寬大的桌子上,一盤盤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各位秀女準備的菜餚,而秀女們,則站在自己所準備的菜餚旁邊。
“開始吧。”鳳驚瀾一揮手,一衆秀女心情忐忑的揭開了蓋在菜餚上的盤子。
一時間,御花園中各種味道交織。有梅花的冷香,有菜餚的香味兒,有濃郁的鮮湯,當然也少不了一兩種焦糊味兒。
那滋味兒,別提多酸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