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洛安安所言,韋立羣只覺得一陣寒意襲來,縱然此刻,他全身絕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經麻木,沒有任何知覺了。
從今以後,要這樣活着?
當着衆人的面,屎尿都拉一身?
不,絕不!
他堂堂斬月派的掌門,怎麼能這樣活着!
當下,便想咬舌自盡,但看他突然牙關緊閉,洛安安毫不客氣一腳朝着他的臉頰踢了過去。
兩顆帶血的牙從韋立羣的嘴裡噴了出來,洛安安鼻尖一身輕哼,“還想尋死?信不信我回頭找人把你的牙都給拔了!”
“洛安安!”韋立羣傷了嘴,含糊不清,卻依舊憑了命厲喝,“你不得好死!”
“我好不好死,用不着韋掌門關心,不過韋掌門你,就肯定不得好死。”洛安安說罷,再不理他,徑自朝着謝玉平走去。
她不想再問韋立羣究竟爲何要毒害凌文卓,毒害天玄派掌門,爲何要跟隋凱合作,爲何下毒,連自己的門中弟子都不放過!
因爲她知道,這一切都逃不過一個貪字。
貪權,貪財,貪利!
一個貪字,已經讓韋立羣變成了黑夜中嗜血的鬼。
除了他自己,眼裡再看不到一個人。
“謝掌門,咱們先回客棧。”洛安安扶過謝玉平,轉身就往客棧走,卻聽一陣破風之聲瀟瀟而來。
洛安安猛的回身,提起內力準備抵擋,卻見幾支長箭從天而降,卻只是射向韋立羣!
只是眨眼的功夫,韋立羣便被射成了刺蝟,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便宜他了!”洛安安冷聲一哼,這種人,活該生不如死纔對!
謝玉平眉心微蹙,因着內傷而輕咳了兩聲,“射殺韋掌門的,應該就是幕後與他聯手之人,可爲何他們要殺人滅口?難不成,韋掌門知曉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的確值得人懷疑。
洛安安輕哼了一聲,“鬼知道,等回頭讓蜀香樓去查查好了。先回去療傷吧。”說罷,這才扶着謝玉平回了客棧。
而此時的客棧內,倪神醫還在給幾位靠着內力壓制而沒有立即中毒身亡的掌門以及其門中弟子餵食豆豆的血。
百里墨宸在屋裡照顧着豆豆。
這次的用血量較大,倪神醫是割了豆豆的手腕的。
待洛安安進屋時,百里墨宸正在給豆豆的手腕纏紗布,那小小的手臂被捏在他的大手中,如同稍一用力就會被折斷似的。
可就是這麼細小的手腕,方纔竟是毫不猶豫的伸出來,當利刃劃破他的皮膚時,小小的眉心緊皺,卻是連一個痛字都沒有說出口。
這一切,都讓百里墨宸看得無比心疼。
以至於此刻縱然是給豆豆包紮着,身上都染着陰戾的殺氣。
見到洛安安扶着謝玉平進來,百里墨宸下意識的落下豆豆的衣袖,將他手腕的傷處藏起。
而後才轉頭看了洛安安與謝玉平一眼,臉上的表情仍舊是陰冷無比,“死了?”
“恩,死了。”洛安安自然知道百里墨宸是爲何而怒,扶着謝玉平坐下之後就走到了豆豆的身邊,將他抱起。
她可憐的豆豆!
而百里墨宸則是拿出了倪神醫給的愈傷丸,遞了一顆給謝玉平,“謝掌門服藥之後就先回房運功療傷吧。”
語氣淡然,儼然是下了逐客令。
謝玉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得罪了百里墨宸,但既然人家給了藥他也不好再呆下去,這才行了禮告退。
待關上了房門,百里墨宸悠然轉身而來,行至母子二人面前,伸手輕輕揉了揉豆豆的腦袋。
“我決定了一件事。”他沉聲開口,語氣很是嚴肅,顯然是很重要的事。
洛安安擡眸看他,“什麼事?”
“從今以後,不管多少人中毒,不管誰中毒,不管毒多難解……”他說着,眸心又是一沉,“豆豆都不會再流一滴血。”
就算是他中了毒,也絕不要豆豆的血來救!
他不想再去管別人的死活!
洛安安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應答,可豆豆靠在她的肩頭上,看着百里墨宸,很是嚴肅的問道,“可是,如果不用豆豆的血,很多人都會死的。”
“旁人死不死,與你無關。”百里墨宸正色道,“人各有命,天底下這麼多人死,你能救回來幾個?”
總之有他在一日,就決不允許豆豆再像今日這般受傷!
天知道看着豆豆小小的手腕上流下這麼多血,他這個做爹的心有多痛!
豆豆卻是似懂非懂,只覺得爹爹說的有道理,有好像沒有那麼有道理。
於是,嘟着小嘴問道,“那,如果是爲了救爹爹跟娘呢?”
“爹爹不用你救。”百里墨宸幾乎是沒有思索便道,“至於你娘,咱們父子理應護她周全。”
一句話,就這麼沒有預警的撞進她心裡,洛安安抱着豆豆緩緩向前一步,百里墨宸便張開了雙臂,將母子二人擁入懷中。
卻在這時,房門開了。
倪神醫着急忙慌的衝了進來,看到三人相擁,又忙捂住了眼準備出去。
見狀,百里墨宸微微嘆了口氣,“進來了就坐吧。”
聞言,倪神醫這才上前來,走到桌前坐下,看了百里墨宸一眼,又看了洛安安一眼,似乎是要發怒,可看着豆豆的小眼神又給生生壓了下去,只道,“你們兩個,老實同我說,這孩子的血,到底是怎麼回事?”
洛安安不由的與百里墨宸互看了一眼,這才道,“豆豆的血,能解百毒。”
“能解百毒……”倪神醫一遍重複着洛安安的話一邊點頭,連着說了兩三遍才氣沖沖的道,“我當然知道能解毒,剛纔還是我去給外面那羣人喂的血!”話說到這兒,又稍稍減了點火氣,“你們放心,我跟他們說那是稀有的白鹿血,是我早先年遊歷山水時抓的,經過處理成的解藥。”
若是不這樣解釋,根本無法讓人明白爲何解藥染着血腥味!
洛安安微微點了點頭,“多謝倪神醫了。”
帶着誠意的感謝,卻依舊惹來倪神醫的怒目相視,“不不不,你別謝我,你先跟我說清楚豆豆的血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看倪神醫這般緊張的樣子,洛安安跟百里墨宸都不由的皺了眉。
就聽百里墨宸問道,“怎麼?豆豆的血,有問題?”
“平白無故的能解百毒,你說有沒有問題?”倪神醫話說到這兒,已是急得快要拍桌子了,“我說你們兩個,磨磨唧唧的,怎麼?還怕老夫會害了豆豆不成?!”
見倪神醫是真的怒了,洛安安才忙道,“自然不是,不過此事說來話長,豆豆還在我肚子裡時,我曾身中兩種劇毒,但僥倖生還,之後生下豆豆後,無意間發現,豆豆的血能解百毒。”
“哪兩種毒?”
倪神醫又問。
洛安安微微皺眉,“一是毒瀾,就是今日大夥兒所中的毒,二是……我曾經養了一條狗,中了毒瀾後就開始瘋狂的啃食毒物,最終將自己煉成了一條毒狗。那次我中了毒瀾後,我的狗就咬了我一口。”
“那狗現在何處?”
“死了。”提起阿布,洛安安心口仍舊隱隱作痛。
倪神醫這才微微點了點頭,“今日這毒,我自會好好研究,至於你的狗,身上所帶的,應該是蠱毒。”
“蠱毒?”洛安安是知道蠱毒的,苗疆一代常將幾種毒物放在一起,讓其互相殘殺,之後活下來的那隻就是蠱毒。
可阿布只是啃食草藥而已啊……
卻聽倪神醫道,“沒錯,就是蠱毒,也只有蠱毒能與今日衆人所中的毒相抗衡,老夫猜想,當初你那夠咬你,就是想要以毒攻毒,救你性命。”
話說到這兒,倪神醫長嘆了口氣,“倘若老夫猜的沒錯,那兩種毒並未解,而是仍舊在你體內相互抗衡,可因爲你當初有孕的緣故,那兩種毒都移到了豆豆的身上,也就是說,豆豆的血,並不是能解百毒,而是本身就是一種劇毒,卻因爲兩種毒的毒性在豆豆體內起了變化,所以才能解毒。”
這一番拗口的話,令百里墨宸跟洛安安皆是不解。
只聽百里墨宸問道,“所以,倪神醫的意思是,豆豆的血,其實不是解藥,而是毒藥?”
“差不多。”倪神醫微微點了點頭,“你們有沒有試過沒中毒的時候,吃過豆豆的血?”
百里墨宸搖了搖頭,可洛安安卻點了點頭,“有啊,豆豆手指傷了,我會習慣性給他舔一舔。”可若是豆豆的血其實是毒藥的話,那她不是早就死得偷偷的。
哪知倪神醫一擺手,“你不一樣,你本就中過那兩種毒,已經免疫了。”說罷,倪神醫再次看向豆豆,“以老夫所學,豆豆的血並不簡單,老夫也希望自己方纔的猜測都是錯的,但倘若是真的……二位,你們還需做好心理準備。”
“倪神醫這話是什麼意思?”洛安安一下子就着急了。
只見倪神醫眉心緊蹙,長嘆了一口氣,這才壓低了聲,仿若是怕被豆豆聽見似得,“豆豆或許,活不過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