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皇家體恤肯每年讓宮女與家人見面一次,可也不是真的就讓宮人們毫無顧忌的和家人接觸暢談。現場不但有大批禁衛軍嚴密看管,以防任何犯禁之事,而且中間也得隔着一道木欄柵,宮女們便是隔着欄柵與家裡人見面。
家裡來人而且已經在對面做好記錄,便會有專門的人在對面喊與之相對的宮女名字,這邊有人應瞭然後兩方纔能到旁邊的空地隔着欄柵一敘。沒有喊道的便只能老實等着,不能有任何擾亂之舉。這一天的會面從寅時宮門開啓時算起,同樣到酉時(下午五至七點)宮門關閉爲止,時間不增不減。
宮女們的出身之地各有不同,有些家裡遠的家人得提前好多天便要趕路來,但仍會有些趕不上錯過時辰,便得再等一年。而且一年便只得一天,所以宮人們都寧願早一點來準備好多一刻相聚時間,而她們能及時趕來的家人也是一般想法,很多人甚至半夜就在城外等着,待皇城宮門一開就馬上登記。
“葉小樓、李蛾眉、肖菊花,你們的家人到了。”很快對面的負責嬤嬤就開始喊名字。
“來了,來了。”被喊到名字的宮女歡天喜地的應了,趕緊到旁邊的空地處與家人相見,而還沒喊到的只得在原地心焦等待。
“鳳碧琴、陳瑤瑤、林紫屏”、“沉小曼、趙蘭兒、常小敏”,不喊則已,一開了頭喊名之聲此起彼伏。
時間慢慢往前推移,又過了一個時辰,離開隊伍的人越來越多了。眼看着身邊的宮女們一個接一個的被喊到名字走開,錢小米懷攛着那八十兩銀子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的哥哥還沒來,都已經開了宮門近兩個時辰了,天色也已經大亮,可是還是沒人喊她過去。
怎麼回事,難道他有事來不了了?一大早就趕來已經在城門口站了幾個小時的錢小米又急又餓,心裡直嘀咕“哥哥”怎麼還不來,暗想道再不來可別怪她連這八十兩也吞沒了。
“錢小米!錢小米!”正當她想着“沒了”這些銀子後該用來做什麼入神之際,一個高聲喊道,總算有人喊她的名字了,連忙急急應了過去。
一到木欄柵處,就見一個粗布藍衣打扮的壯實青年滿頭滿臉的看着自己,露出很是高興的表情,一面隔着欄柵一面不停地衝自己喊着“小米”“小米”。雖然不曾見過,但瞧着他這對自己的熱情樣子,這青年定是“自己”的哥哥——錢大苞了,一樣都是沒有水準的名字。
“哥------哥哥。”實在有點心虛。錢小米試探着上前喊道。
“小米。哥哥總算又見着你了。太好了。你地樣子和以前一點都沒變。”欄柵對面地錢大苞隔了一年才見到妹妹光顧着高興。那裡會想到眼前這個小米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黝黑敦實地臉上堆滿了質樸地笑容。看得出來。他是真心疼着“自己”這個妹妹地。
見他沒有起疑。錢小米這才放心地走進和他說話。隔着欄柵細細打量着他。二十五六地一個莊稼漢子。長得五大三粗一臉墩相。可能是經常在太陽底下勞作地關係整個人看起來黑實得像只熊似地。但他笑起來又顯得人畜無害。錢小米不由想“小米”和她大哥怎麼長得一點都不像。簡直就是兩家人一樣。但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
“哥哥怎麼現在纔來。我還以爲今年見不着你了呢?”第一聲“哥哥”喊出口後接下來地話就順口多了。錢小米馬上就投入到“妹妹”這個角色裡。自然而然地向他抱怨。“這宮門都開了兩個多時辰。我巴望得眼都直了。你可好。這會兒纔來到。”對長輩撒嬌是女人生來就會地本事。對着這個老實疙瘩一樣地哥哥。不用預演她就能揮灑自如。
這老實頭見妹妹惱了果然有些內疚。很對不住似地撓着頭卻又帶着絲古怪地笑意道。“小米你別生哥地氣。哥哥也想早點趕來地。只是------只是你嫂子前幾天纔剛生了娃兒我實在走不開。還是託了隔壁張大媽幫忙看着這才能脫身。一年才見得一次。哥哥絕對不會不來地。哥哥在你進宮前答應地話一定不會忘記。”對於唯一地妹妹從小被選進宮裡當差兩兄妹從此天各一方。錢大苞一直耿耿於懷。自覺都是自己沒本事才讓妹妹受苦受累。
“嫂子生了?她身子可好?我真地當姑姑了。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叫什麼名字?”雖然之前就猜測過有這個可能。可是親耳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很讓人驚喜。剛纔那一點小別扭馬上被錢小米拋之腦後。也不管他對“自己”這個妹妹怎生內疚。就是一個勁地問小娃娃地事兒。心心念念都是那小團人兒地可愛模樣。粉粉嫩嫩地小娃娃。她是想到就心癢癢。
“還好,她沒什麼事兒。是男娃兒,才生出來三天,我又趕着來見你還沒來得及取名字。等回了村再找村裡的孫秀才幫忙起,他是村裡最有學問的人,他起的一定沒錯,我們的名字當初就是爹找他起的。”初爲人父的喜悅是怎麼也藏不住的,錢大苞撓着頭就只是傻兮兮的笑着,妹妹問什麼就答什麼。
原來“自己”兩兄妹的名字還是拜他所賜,錢小米聽了心裡有了計較,忙提議道。“哥哥,既然還沒起名字,求人不如求己,不如就讓我幫小娃娃取行了。那些個窮酸秀才起的名字都是文縐縐的,聽起來可別扭。讓我幫娃娃起個好名字,就當時我這姑姑送給他的出生禮物。”那個迂腐秀才起的不倫不類,光聽他們倆的名字“大苞”、“小米”就知道他的水平去到哪兒,還找他豈不是坑害她可愛的小侄子,她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長命鎖沒來得及給小侄子備好,就先取個名字補償好了。
錢大苞剛聽她這提議有些訝異,可是轉念便想妹妹如今在宮裡每日裡見的都是貴人們,比村子裡的孫秀才見識多了,也就高興答應。“這樣也好,妹妹現在可是家裡最有見識的人了,取的名字也肯定是好的。”錢大苞爲人耿直簡單,錢小米既這樣說了也沒往別處細想,這便答應讓她給剛出生的小侄子取名,也沒奇怪妹妹怎麼忽然這般有主見了。
“真的,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一定得要好聽又有意思。”錢小米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有這樣權利,能給一個小生命取一個將要陪伴他一生的名字,頓時覺得自己責任重大一定得將自己認爲最好的名字給他。可是取什麼名字纔好,太生僻有寓意的她不曉得,太普通的她又看不上,一時倒反而躊躇不定。
“怎麼樣,想到了麼?若實在沒有還是找孫秀才好了。”錢大苞見妹妹皺着眉頭一臉苦惱的想了半天還沒的得個所以然,以爲讓妹妹犯難了,不安道。
“不要,你說了讓我起的,哥哥想說話不算數。”相處了沒一會兒錢小米已經摸清楚了哥哥對自己這個妹妹是由疼生畏,只要自己一撒嬌他就沒折。
果然一見妹妹露出責怪之意錢大苞這個老實人就急了,忙不迭辨道。“沒有,哥哥沒有這個意思,說了讓小米你起當然算數,這不哥哥是怕讓你太傷腦筋才這麼說的。小米想起就慢慢想好了,哥哥不急。”老實頭這輩子就這麼個妹妹從小相依爲命,當年因爲拿不出銀子賄賂負責選宮女的官吏,只得眼睜睜看着妹妹被帶走。爲此他一直內疚自己沒有照顧好妹妹,所以即便家裡離遠每年都一定趕來見她一面。
看着這老實頭哥哥一臉認真的樣子錢小米也不忍心再折騰他,換上輕鬆笑容。“我這不是和哥哥說笑來着,哥哥倒當真了,給自己的小侄兒取自然要慎重些,是得好好想想。”說着驀然靈光一閃,衝口而出。“不如就喚‘漢良’吧,古人語‘君子端方溫良如玉’,而漢玉尤爲如此,截頭去尾摘取其中的意思就叫‘漢良’,哥哥你看可好。”俗話說“人如其名”,錢小米一心想給剛出生的小侄兒添幾分文雅之氣,想來想去自忖再沒有比這更適合的名字了。
錢小米一心給小侄兒取個有點墨水的好名字,奈何錢大苞這個斗大的字也識不了一籮筐的莊稼漢實在沒有生就這等雅筋,什麼“君子如玉”之類的意思半點沒弄明白,卻是自行其道將錢小米說的“漢良”聽作“旱糧”。心想,“旱糧”,“旱糧”,那意思不就是“大旱時節家裡還能有糧”。這對於看天吃飯的耕農人家來說可是決定能否活命的事情,當即覺得妹妹起的這個名兒實在再好不過,連連點點。
“這名字好,真是沒有更適合的了,還是小米有見地。”
錢小米哪裡想得到自己的一番用意被他“歪曲”成那個樣子,見他也喜歡不免有些得意。“那當然,我起的肯定比那個窮酸秀才好得多,‘大苞’、‘小米’也真虧他想得出來。”
“小米在宮裡貴人主子見多了就是不一樣,這名字你嫂子聽了也一準喜歡。”想到自己妹妹給取得這個名兒的確好彩頭,還省下了求秀才取名準備好的兩籃子雞蛋和幾斤臘肉,心裡着實高興,又接着問。“大名兒有了,乾脆小米你再給他取個小名吧,省得哥這大老粗傷那腦子。”
這時候的人總是會有很多名稱,除了有最正式的“大名”,還會有小時候家裡人常喚的“小名”,若是讀書人長大以後還會給自己取“字”、“號”之類的稱呼。小名不用大名那樣要求高,只要順口好記就行,錢小米也不想可愛的小侄兒隨便被取個“狗剩”、“鐵蛋”這樣的小名,想了想說道。
“纔剛幾天出生的小娃娃,就喚‘小娃’也不錯,不過男娃兒用個‘女’字邊又不太適合。唔------既是新生兒,那就是家裡添了一口人,就取個‘口’字邊的‘哇’字好了。小名就喚‘小哇’,哥哥你看怎麼樣?”爲了這個還未得見的小侄兒錢小米也是費了不少心思,便連小名也要取個好聽易記。
“‘小哇’,這名字倒是叫得順口,就依小米你的意思。”錢大苞是分不清女字旁的“娃”和口字旁的“哇”有什麼不同,但聽妹妹說得頭頭是道也樂得幫兒子定下這個名字。
錢小米這會倒還細心,想着錢大苞他不認字可能會記錯,還專門跑去登記的嬤嬤那兒討來紙筆給他寫好。儘管字跡潦草,但還是可以看得清楚。
(取名一事純屬惡搞,看出來的親請不要細究,(*^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