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熙麓完全傻眼了。
附着在我身上的毒霧,被我體內激發出的陰煞之氣消融殆盡,一層用肉眼勉強可以察覺的黑色紗狀物影影綽綽地出現在我的體表、面上,那是煞氣結成的保護膜,若毒霧散盡,這層“黑紗”也會消失。
“那是……陰煞之氣?”
張熙麓怔怔地看着我的身體,然後難以置信道:“之前似有罡氣迸出,現在居然是煞氣!你都有?怎麼可能!絕不可能!”
張熙麓近乎魔障地喊道:“這不合常理!我要解剖你的身體,我要看看你的身體究竟是什麼構造!”
滿臉都是猙獰神色的張熙麓,彎指成鉤,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來,恨不得在我身上挖出十個透明窟窿,去看看我體內都是些什麼東西。
這倒是與張國世的作風如出一轍,不愧是親祖孫。
但是奇行詭變一旦施展開來,張熙麓又如何抓得住我。
我略一閃身,便即躲過,張熙麓驟然撲空,身子前傾,我隨即轉行至其身後,拍拍張熙麓的後腦勺,道:“你不是一身都是毒嗎?現在又如何?”
張熙麓猛然轉過身子,鼻孔大張,嘴巴裂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道:“我會抓到你的,我會讓你後悔的!咒禁十二科絕不是天下無敵!”
我道:“你之前說想要見識一下咒禁十二科的真正厲害,好,那就讓你見識一下。”
逍遙遊之匿跡銷聲!
張熙麓瞬間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口水從他那大大張開的嘴裡無聲地淌了下來,眼睜睜地看着我從他眼前忽然消失,他已然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怎麼……怎麼做到的?”
張熙麓茫然而惶恐地說道。
“你已經不在這裡了,是嗎?”
張熙麓伸手胡亂揮舞,就像之前的曾子伯一樣。
場中衆人,再次被這詭異的情形震驚了。
太爺爺、邵如昕、袁奕筎甚至停止了打鬥,他們三人本就是相互制衡的局面,無論打多久,都難以分出高下勝負,所以,在此時,也不必再打。
木仙和阿秀已經可以慢慢走路,皮囊禁錮術對她們的作用即將消失。
木賜雖然躺在地上,但受的應是外傷,只是疼痛,而無大礙。
阿子腦袋上的符咒也早被老舅一把扯下,撕的粉碎。
只有木菲明,還在一圈一圈地狂奔,她雖然神志清醒,但是卻身不由己,怒罵連連,卻停不下來。
也不知張熙麓對她下的是什麼毒,如此奇怪可怕,若木菲明一直這麼兜下去,遲早會精疲力竭而亡。
但是到此時此刻,與五大隊的對抗,我們終究是不會慘敗了。
甚至可以說要勝利了!
邵如昕面色陰沉地更加可怕,她冷冷道:“張熙麓,陳元方就在你身前三尺六寸地!你當真看不見他?”
張熙麓驚懼道:“我真看不見他!你們都能看見是嗎?爲什麼我看不見!他是不是對我的眼睛施展了什麼邪術?”
癱軟在地上的曾子伯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然後虛弱地道:“老張,他……這是類似障眼法的一類奇術,你,你不是他的對手……”
邵如昕瞥了一眼陳弘生,道:“弘生,到現在爲止,你還沒想好要如何抉擇嗎?是幫他們還是繼續留在五大隊?”
陳弘生臉上煞白一片,神情尷尬而痛苦。
“去幫張熙麓!”
邵如昕冷聲命令道。
陳弘生擡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弱聲道:“陳元方傷不了張老,張老也不需要我幫忙……”
確實,我雖能讓張熙麓無法傷到我,但是我卻也無法將張熙麓徹底擊敗,也無法傷他。
逍遙遊畢竟只是保命的咒禁術,而非攻擊的秘技。
張熙麓大幅度地晃動了一下腦袋,脖頸處發出“咔咔”的關節錯動聲響,他大聲道:“對,曾兄說的沒錯,弘生說的也沒錯!我雖不是陳元方的對手,但是他要想傷我,卻也萬難!我的鎖骨易筋功夫,就連我大哥張熙嶽也比不上!”
太爺爺冷冷道:“本事好有什麼用?若論品行醫德,你給你大哥提鞋都不配!同祖同宗,同父同母,仲景之後,兄弟殊途!你這個給祖宗丟人的不肖子孫,當真以爲無人制得了你嗎?鎖骨易筋功,自古都有罩門,只不過是因人而異,各自不同,之前與你交手,我已看出你的罩門所在。”
張熙麓臉色大變,額上冷汗涔涔流下,回身就是一拜,然後跪倒在地,可憐巴巴道:“天佑道長,我錯了!晚輩知錯了!求您看在同鄉的情誼上,千萬饒晚輩一次!不要毀了我的根基!”
太爺爺嘆了一口氣,道:“都是名門之後,卻各家都有敗類,陳家有,張家有,曾家有,李家也有,不能讓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元方,擊其肩胛骨崗中點下緣一寸處之天宗穴,廢了他!”
“不要!”
張熙麓嘶聲大叫,然後起身就往遠處狂奔。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既然心有懼怕,又何必如此作爲?
果報還須自受,今日且領了吧!
奇行詭變!
我立即朝張熙麓追去。
就在此時,一種本能的危險感覺襲上心頭,我不假思索,立即強變方向,蜷身右滾,與此同時,“嘭”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從我身上呼嘯而過。
繼而是太爺爺大罵道:“好不要臉的丫頭!”
我回頭一看,太爺爺、邵如昕和袁奕筎又已經開打。
不用想,一定是邵如昕放的冷槍。
江靈嚇得花容失色,老舅和表哥同時喊道:“元方,怎樣?有事沒有?”
我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又看了看地上距離自己只有幾寸遠的子彈孔,暗呼一聲:“好險!”
我低聲咒罵了邵如昕幾句,然後擡頭一看張熙麓,只是沒頭沒腦地狂奔,也不知是爲了避開我還是怎的,他居然是左右來回顛簸,所走路線成了環形。
我自覺好笑,然後起身繼續去追張熙麓,數息之間,便已趕至張熙麓背後,舉起手中的半截玉俑,朝着張熙麓右肩胛骨上的天宗穴大力戳去。
“啊!”
張熙麓慘叫一聲,登時往前撲倒在地。
他掙扎着想要爬起來,但顯然已經無能爲力,他蠕動着,四肢慢慢開始蜷縮成一團,整個身子都發出類似“呼呼”的喘氣聲,然後竟開始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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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張熙麓的身子竟然比之前大了一圈!
他看起來更胖了。
我正自詫異,忽聽“嗤嗤”數聲怪響,張熙麓周身煙、粉、塵、霧瀰漫四起,空中黑、紅、黃、綠、藍、橙、紫七彩斑斕,煞是好看。
但是我知道,張熙麓身上之毒已經全然散了。
他的畢生功力,全都已經廢掉。
那邊,正在兜着圈子狂奔的木菲明,也慢慢地停了下來,蹲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老舅縱聲大笑,道:“好!好外甥,你幹掉了五大隊三個終極高手!五大隊完蛋了!”
太爺爺也跳出戰圈,對邵如昕和袁奕筎道:“你們輸了。”
這一戰實屬僥倖。
若非我成功偷襲李星芸,又摸出曾子伯的替身玉俑,經太爺爺指點找到張熙麓的罩門所在,結局誰勝誰敗,絕難預料。
若是我沒有耐心,按捺不住而焦急上場,必定會引起李星芸、曾子伯、張熙麓的合力圍攻,在那種情況下,我根本毫無勝算的把握。
戒急用忍,老生常談,至理名言!
此時此刻,木仙和阿秀已經完全恢復正常,在木仙的召喚命令下,山嶺上的血金烏全都振翅飛起,在空中嚴陣以待。
阿秀周身都是黑點舞繞,八十一隻九冥鬼蟲已全部出動。
表哥揮動帝鍾,老舅怪嘯連連,漫山遍野的花鼠、鬼蝙蝠開始集結。
邵如昕的臉色愈發難看,在這時候,她已無力阻止任何人的行爲舉措。
她的幫手幾乎全部被廢掉,她的優勢已經徹底喪失!
天已經黑暗,夜幕早已落下。
但光明卻在眼前。
我緩緩朝邵如昕走去,經過木仙和阿秀身旁時,我忍不住問道:“你們沒事兒吧?”
木仙笑靨如花,道:“託你的福,我們好得很。”
阿秀嘴脣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話。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不再停留,從她身邊大踏步走過,背後聽見木仙埋怨道:“你怎麼不理他?”
我沒有聽到阿秀的回話,也不想聽到。
我走到太爺爺身旁,盯着邵如昕道:“邵如昕,我爺爺爲了給我增加一道運勢,窮人之力,逆天之道,不惜折壽殞命,而終於功成。因此,我命在我不在天!你雖是邵康節之後,卜術無雙,算無遺策,卻斷不出我的運勢命途!斷不出我,又如何能勝得了我們?”
邵如昕臉色陰暗,但是神情中卻無一絲一毫地懼怕,她用她那一貫波瀾不驚的語調冷冷道:“我算的是結局,不是今天。終有一日,我會殺了你!”
老舅怒道:“你以爲你過得了今日嗎?”
邵如昕忽然笑了,雖然笑容很淡、很冷,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悽美,她道:“只有我敢殺你們,你們不敢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