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那個戴帽子的到了那一大團黑影面前,像是說了什麼。
那些巡海羅剎並沒有把戴帽子的放在眼裡,冷漠,不依不饒。
小魚孩低聲說道:“巡海羅剎說——別的還好說,一定要你。”
“似乎跟你,深仇大恨。”
因爲麒麟玄武令,我對他們來說,是大敵。
看來,還是一場惡仗。
我抓住斬須刀,要把白藿香拉到了身後,那些巡海羅剎等的似乎就是這一瞬,十分不屑,高高在上,就等着把我們滅了。
它們認定,我們下了水,就是螻蟻。
可這個時候,那個戴寬帽子的搖搖頭,往上擡起了手。
我聽到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
“唧唧……”
像是很多細小的東西,擠在了一起。
擡起頭,我看到了一個更大的黑影。
席捲而來,把地上的砂石全攪弄到了水裡,簡直——像是一股子水下的颶風!
這是——我看清楚了,是數不清的大水族!
那些巡海羅剎一下被鎮住了。
那是極爲明亮的青氣。
而那些青氣,對着我降落下來,把我環繞住,對着我就拜下來了。
這是——我認出來了,這是上次在須彌川附近,幫過的那些水族!
它們跟着瀟湘一起回到了海里,想不到,竟然在這裡見面了。
而那些水族轉身看向了巡海羅剎,氣勢洶洶——反而,把它們給包圍住了!
巡海羅剎一開始勃然大怒,水面立刻交錯翻卷了起來,可這裡的水族毫無懼意,迎頭趕上,烏壓壓的煞氣跟澄澈的青氣八面流瀉,撞出一個恢弘極了的水下戰場。
青氣四濺之下,那些大水族把我們護的毫髮無傷,把巡海羅剎打的潰不成軍。
巡海羅剎也並不傻——他們是厲害,可這裡的水族實在是太多了,哪怕是他們,跟這些強大的大水族相爭,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於是那一大片黑霧轉過身,突破了水族的包圍圈,奔着西邊奔逃了過去。
那些水族轉身看向了我,又是一個大禮。
因爲水靈芝,我聽見一陣極爲壯烈的聲音:“多謝水神爺爺!”
我瞬間就明白了。
當時在須彌川,就有很多水族掛念着當年的後代。
但是一直沒能回東海附近來。
後來,好不容易跟着瀟湘回來了,卻一直沒能找到當年送出去的後代。
我回頭看向了那些小魚孩兒。
這些被三水仙官保護起來的,就是他們的後代!
那些小魚孩兒擡起頭,看向了面前那些大水族。
我擺了擺手——是時候,跟家裡人團聚了。
嘩啦一聲,那些小魚孩兒,直接匯聚到了大水族羣裡。
團聚了,這真好。
我高興了起來,眼角餘光,就看向了那個戴着寬沿帽子的。
他轉過身,就要走。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這一次,還沒謝他呢。
“嗡……”
再轉過臉,程星河正對着那個巨大的甕敲來敲去,滿臉興奮,似乎在猜測裡面到底有什麼好東西。
而眼前一亮,之前那個大罩子形狀的避水陣,又重新恢復了——蘇尋修復好了。
這地方重新成了一個洞府,我長長出了一口氣,看向了那個戴帽子的:“你的錢湊夠了?”
那個戴帽子的一愣,掙扎了一下,掙扎不開,也就不吭聲了。
程星河轉過臉看着戴帽子的,也像是來了興趣:“就是啊,你是怎麼知道,這水裡的事兒的?”
戴帽子的還是不吭聲。
可這個時候,杯盞之中的眼睛轉動了起來,大甕之中的三水仙官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喃喃說道:“原來是你——你不是死了嗎?”
程星河還打算從大甕裡尋寶呢,聽見了這個聲音,嚇了一跳,轉臉看向了戴帽子的:“你跟這個大甕,認識?”
戴帽子的冷笑了一聲。
我把事情跟程星河他們說了一遍,看向了那個戴帽子的:“當年,那個把三水仙官的眼睛給挖出來的,就是你?”
戴帽子的算是默認了。
杜蘅芷烏雞他們都有些好奇:“這位到底是……”
那就對了,我說道:“把大三水仙官眼睛挖出來的那個道士,就是你?”
傳說之中,那個跟三水仙官“兩敗俱傷”的。
大家又愣了一下。
不然,三水仙官不會說出那句話。
烏雞忍不住說道:“可那個道士,不是死了?這傢伙——是什麼路數,也沒有屍氣啊!”
是啊,要是又屍氣,哪怕無極屍,我現在也看得出來。
戴帽子低下頭,我立馬感覺到了他的提防,像是要轉身就走。
我攔住他:“你不用緊張,我不是擺渡門派來抓你的,說起來,我自己也上擺渡門去過,被擺渡門的給追殺過。”
程星河恍然大悟:“我說呢!又是老家花子那一派的!哎,七星,你怎麼看出來的?”
其實很簡單,這戴帽子的長生不老,這一點就很值得懷疑——反正不是輪迴路上的人。
要說長毛的,他沒青氣,要說吃香火的,倒是可能——吃香火的要是願意能把自身的神氣隱匿起來,誰也看不出來。
不過,吃香火的就不會受重傷。
傳說之中,那個道士可是身受重傷,“死”了。
排除法也能得出來,他只能是擺渡門的修仙人——跟救了杜蘅芷的公孫統一樣,老叫花子也受了三十七處傷。
不過,杜蘅芷一聽對方是擺渡門的,表情並不大好看,顯然,她跟公孫統之間,還是有什麼樑子沒解開似的。
那些本地人說什麼道士“死”了,被他們安葬了,依我看,可能等他緩過來,當年埋他的早成了他身邊的泥土了。
我依然是看不見戴帽子的臉,但能感覺的到,他更難以置信了:“你上擺渡門被追殺,還能活着回來?”
程星河替我回答道:“這我倒是能作證——我們七星,是死亡如風,常伴其身。”
身你大爺。
戴帽子的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這麼些年了,擺渡門上下可還好?”
“都挺好……”這話也虧心,實在也有幾個倒黴的。
我盯着他:“大兄弟——不,這位師兄,你當年離開擺渡門,是犯了什麼過錯了?”
戴帽子的剛把氣緩過來,可一聽這話,一口氣又凝住了:“你到底是誰,爲什麼什麼都知道?”
杜蘅芷一下得意了起來,彷彿比誇她還高興,不由自主就靠在了我身邊,白藿香本來也是想得意的,但是接觸到了杜蘅芷的表情,眼裡的光就黯淡了一下。
我擺了擺手:“你這麼多年不回擺渡門,又怕我是被擺渡門派來抓你的,肯定是畏罪潛逃,還用說?”
程星河一聽又有瓜吃,急着聽下文,直接說道:“你就不用問了——當他眼睛開過光。”
開你大爺的光,不過也是,沒這點觀察力,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戴帽子的嘆了口氣,終於把帽子給拿下來了。
一看清楚了他的臉,我們全愣住了。
這個男人的模樣,甚至稱得上英俊,可他的額頭上,有一個巨大的疤痕,疤痕往四下裡延伸,簡直像是個多腿蜘蛛。
這種形狀——應該是炸出來的傷痕。
我一下想起來了靈魁:“你這是——天罰?”
那個男人點了點頭。
我仔細一看他的夫妻宮,一下就明白了。
“是爲了——女人?”
他的夫妻宮上跟黑洞一樣,四面八方,往裡匯聚了一團黑氣,那是喪紗黑,主絕望,仇恨,他整個人,都被那個喪紗黑主宰了,可不是說明他的驅動力,就是跟男女之情有關的仇恨嘛。
烏雞也跟着一愣:“這擺渡門的都修仙了,不是六根清淨,沒有我們那種世俗的慾望了嗎?”
“你是有點傻。”程星河一把將烏雞的腦袋推開:“但凡沒能昇仙的,肯定還是因爲六根沒清淨徹底,什麼時候破了心魔,你就只能在天上看見了,還擺個屁的渡。”
那個男人眼睛有些失神:“我也後悔,終究是沒能破那個心魔,要是當年,讓我一個人承擔就好了。”
杜蘅芷忍不住問道:“你的那個她,是誰?”
“是我癡心妄想,害了她,”那個男人緩緩說道:“她身爲掌管祭祀的神女,原本不該吃這個苦。”
神女……我一下就反應過來了,就是那個人皮燈籠?
他盯着那個大甕:“我拼盡全力,就是想給她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