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瑩然之中,有一棵扶搖直上的巨樹,一個披垂長髮的身影,斜倚在了一段樹幹上,長髮跟樹上的藤蔓糾纏在一起,深深淺淺的綠色在那曼妙的身影邊交映,恍然,是個人間的畫家,怎麼也都描繪不出的花木天女圖。
踏過滿地花木,我握住了她的手。
就是她。 這個賭約,我和江仲離都沒輸。
難怪,第五扇門前嚴防死守。
阿滿閉着眼睛,睫毛厚重的壓下來,在眼窩裡鋪了一片陰影,白而瑩潤,宛如高山新雪的皮膚,依然吹彈可破。
可是——我皺起眉頭,她爲什麼是睡着的?
“阿滿?阿滿!”
全無反應。
我倏然就想起了江採萍來了。
江採萍的殘魂被控制住了,難不成,阿滿也是?
不,我想到哪裡去了,江採萍是個鬼仙,還有魂魄,可阿滿,已經是個正神了,曾經,還是主神。
我立刻看向了那些守衛。
那些守衛也面面相覷,羅副監守也皺起了眉頭,連忙拜下來告罪:“胡孤山山神,自從被關在這裡,我們就沒有見過,不過,總聞到這裡的草木青香,甚至……昨日裡,還聽見了胡孤山山神唱歌的聲音,實在不知道,今天怎麼就……”
其他守衛連忙也跟着拜下來:“是我們疏漏,還請神君降罪!”
降什麼——這不是你們的錯。
“阿滿?”我伏下身,把她抱起來:“你聽得見嗎?我來接你了!”
可阿滿的頭偏開,赫然還是一動不動。
看上去,並沒有任何異常啊!
我的心裡,越揪越緊——她完全是因爲我纔會落到這裡,成了天河主拿捏我的把柄,難不成,天河主知道我要到這裡來,用了什麼其他的方法來控制她?
“咳咳……”江仲離倒是在一邊咳嗽了一聲,聲音依然不緊不慢:“神君——不如帶這位胡孤山山神,到愈神那看看?”
說的是。
我立刻抱住了阿滿,奔着外面走了出來:“愈神在什麼地方?”
可江仲離低着頭,卻笑了。
笑?哪怕跟阿滿不熟悉,也不至於幸災樂禍吧?
不——那個笑容……
我知道了。
果然,與此同時,兩條纖細卻柔軟的胳膊,一下抱住了我的脖頸:“姑爺——你終於來了。”
阿滿的頭靠在胸前,額頭蹭上了脖頸,也像一條藤,聲音甜膩而滿足:“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你的阿滿。”
所有守衛全低下頭,裝作沒看見的樣子,江仲離也轉過身,背過了手,研究前面壁畫上,滾在一起的兩隻獅子。
阿滿早就聽見外面的守衛,那句“迎神君歸位”了——高興之餘,大概,立刻就躺下,閉上了眼睛,預備了這個惡作劇。
“你騙我?”
“姑爺這話說的可不好聽,”阿滿嘟起了嘴:“你的阿滿,不過是想給你個驚喜罷了——你不是說過,失而復得,纔是真的高興!”
一顆心落下,高興,自然是高興——把你平安無事的從桎梏之中接出來,是今天最高興的事情。
不過,我沒說出來。
鬆開手,就要把她放下,可她兩隻胳膊纏在了我脖子上,倏然一緊,帶着點埋怨,又帶着點威脅:“你的阿滿爲了你,在這裡被關了這麼久,太久不走路,不會走啦!怎麼出去,你自己看着辦。”
她是下定決心,不肯下去了。
她深潭似得煙波裡那種嬌嗔,沒人能拒絕。
我回過頭,看向了那個監房。
“是不是很好看?”阿滿更得意了:“我就要你來接我的時候,見到的一切,是最美的。”
“久等了。”我心裡有愧。
“並不着急……”阿滿微微一笑:“睡一覺,也就過去了。”
不着急,怎麼會有心情佈置出這種奇景來?
每一朵的花的顏色,都各自不同,能調和的這樣精緻,等我的這段時間,她有多寂寞?
“權且,當欠你那麼多的利息吧。”我嘆了口氣:“只是,欠這麼多,不知道從哪裡開始還。”
“就是要你欠我——這樣,你就可以慢慢還利息了,甩不掉,走不脫。”阿滿的聲音,極爲得意:“你的阿滿,是不是很聰明?”
那是自然。
她一身青色的輕紗垂在了地上,所在之處,全是那種草木的清香。
九重監要做的事情,終於全做完了。
可以去找白藿香他們匯合了。
江仲離立刻在前面給我帶路,接着說道:“唯一有件事情可惜——前頭還有最後一個關卡,要國君闖過去。”
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