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飛的規勸，讓沐雲流神色稍微和緩了一些。
他拍拍靈飛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後纔看着凌帝淡淡道：“父皇一開始就應該清楚，兒臣對那個位子沒什麼興趣。”
提到這件事，凌帝更是鬱結在胸：“朕就不明白了，人人都爭破腦袋想要的位置，怎麼你這逆子就偏偏不要？”
沐雲流眸色冷然，脣角略微一勾：“兒臣只是覺得，兒臣不屬於這裡。”
從母妃留給他那幅畫開始，他就在冥冥之中有種強烈的感覺——他不屬於太平王朝！
但他屬於哪裡，又該做些什麼，卻又因那幅畫的秘密未被破解而無從得知。
“你……要離開？”凌帝一震，坐直了身子，有種即將失去這個優秀兒子的感覺。
沐雲流抿了抿脣，淡道：“暫時不會。”
因爲，沒有目標。
凌帝懂了沐雲流的意思，暫時不會，但將來有可能會。一思及此，凌帝不免有幾分黯然。
“你出生時便天帶異象，你母妃又……唉，朕知道，你定有前途可爲。”半晌，凌帝幽幽嘆了口氣。
靈飛一聽，詫異十分：“什麼異象？”
凌帝不悅地看了靈飛一眼，很不高興父子談話被靈飛打斷，但忽然間又心中一動——沒準兒這小狐妖知道那異象是何意？
於是，凌帝便耐心解釋道：“雲流的母妃生雲流時，東邊燃起天火，卻沒有傷及本朝子民性命，反倒燒死了當時進犯本朝的五萬敵軍。這場天火一直持續了三天三夜，雲流的母妃也因此受了三天三夜之苦，纔將雲流生下來。”
若非如此，他最愛的貴妃，又怎會因此而身體受損，後來不足五年便香消玉殞了呢？
凌帝神色微微黯然。
“天火？”靈飛眸色一閃，自言自語道：“倒真是異象。”
那天火一般不會無緣無故燃起，除非是預示着某種天機。而恰巧又燒死了進犯的五萬敵軍，這不是有些暗指沐雲流身份不尋常嗎？
“你可知這異象出現，是何緣故？”凌帝盯着一臉若有所思的靈飛，心裡希冀靈飛能給他一些答案。
“應該和沐雲流有關。”靈飛篤定地說道：“天火不會無緣無故燃起。雖然我不知道沐雲流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但有一位高人曾對我說過，沐雲流的魂魄，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凌帝愕然。
這麼多年了，帶給太平王朝盛世安泰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可一切謎底似乎都沒有揭開。
難不成……兒子和這隻小狐妖的相遇，便是謎底漸漸揭開的契機？
“是的。”靈飛點頭：“輪迴道是不接受妖的，如果沐雲流的魂魄真的不是凡人，那就必定爲天界某位上仙！”
仙？凌帝更加愕然了，完全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的兒子，前世竟然是天界上仙？
如果是從前，凌帝絕不信這些胡言亂語，但在確定靈飛這水靈靈的小姑娘真是狐妖之後，也由不得他不信世上有仙和妖了。
“呃，我是猜的啦！”靈飛見凌帝表情那般震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皇上別見笑。”
事實上，靈飛有一個更大膽的猜測，但她不願意告訴任何人。
包括，沐雲流。
沐雲流此刻神色也是若有所思，待靈飛不再開口後，他才問凌帝道：“方纔父皇提起母妃，不知母妃當年是否也有不同尋常之處？”
凌帝漸漸緩過神來，微微點了點頭：“你的母妃，是朕最寵愛的貴妃，她懷上你之前，對朕說她常做一個仙夢，所以要供奉夢裡那位神明。”
“供奉夢裡的神明？”沐雲流心底狠狠一跳！
無涯子查到的消息，也是他母妃生前每月初五都會以上等瓜果供奉神明，連他父皇也不得在那一日打擾。
現在，父皇證實了這件事！
“是的，在她供奉這位神明後不久，她便懷上了你。”凌帝想起當年之事，神色微微有些恍惚，那些笑語溫柔，彷彿都還歷歷在目。
嘆了口氣，凌帝接着說道：“再後來，你母妃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你身上，可惜她生你之時難產，被折磨了三天三夜，身體日漸吃不消，在你不滿五歲之時，便撒手人寰了。”
不可一世的沐雲流，此刻卻垂下了眸子，掩去眼中一片哀慟。
幼年記憶還在的，他時常記得母妃是如何溫柔教導他的。
只可惜……在母妃去世之後，他性情不如母妃所教導的那般收斂，反而暴戾乖張。
若是母妃還在世，恐怕會對他有些失望吧？
“沐雲流……”靈飛善解人意地握住了沐雲流的手掌，緊緊與他十指交纏，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有的，是溫柔的鼓勵，與無聲的安慰。
沐雲流擡眸，望向靈飛時，溫柔一笑，搖頭：“本王沒事，靈兒不用擔心。”
凌帝看着眼前一對堪稱絕配的璧人，忽然間有些不確定，這是否是天定的姻緣了。
一對小兒女看起來如此般配，似乎也郎有情妾有意，唯一的阻礙便是二人身份……但二人身份，真的沒有轉機麼？
“雲流，不管你前世是什麼身份，這一世你都是朕最引以爲傲的兒子！”凌帝加重語氣，鄭重對沐雲流說道。
沐雲流幽深的黑眸透着濃烈感情，卻在一瞬間壓抑了下來，他同樣凝重地點頭：“無論兒臣走到哪裡，父皇有需要，兒臣都會回來相助！”
沐雲流已經隱隱有預感，在不久的將來，他一定會和靈飛離開太平王朝！
至於到底會去哪裡，他想，畫的秘密逐步解開，他的目標就明確了。
靈飛原本以爲凌帝是來興師問罪的，想不到父子談話如此和睦，頓時也鬆了口氣。
不過她現在才知道，原來凌帝早對沐雲流的身份有所瞭解，而沐雲流出生時還帶給太平王朝那樣大的戰功。
也難怪，這麼多年凌帝一直容忍沐雲流乖張的行事作風了。
靈飛心神又飛向更遠的地方，恍惚想着：她那個大膽的猜測，會是真的麼？
如果是真的……她是不是應該留在沐雲流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