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恆清楚的記得那日,姬宸煜突然的一句“我的人,你沒資格動!”,至今如雷貫耳,當時他周身散發出來凌厲迫人的銳氣,連他這種見慣大場面,甚至連大魏國使臣始終都有點對皇上都無懼無畏的人,卻都被煜王那身氣勢駭住。
試問如果真的是一個無權無勢,又不受待見,毫無爭權實力的掛名王爺,又如何有那一身連君臨天下的皇帝都比不上的氣勢呢?
所以,本來就無心參加,不過是爲了應和姬宸昇的提議,而纔來到這裡的,沒想到卻讓他對這個煜王又了新的認識。
而赫連絕其實也是受姬宸昇之邀一同而來的,衆人無了興致,他也不好多做逗留,自然也和他們一行離去,只留下姬宸煜和鸞歌公主兩人共處一室。
在衆人離去後,鸞歌靠在姬宸煜身上,面帶笑意,無意間瞟了一眼已經摘下了面具的男人,發現他似乎心情甚是愉悅,嘴角划起一抹淺淺的笑意道,“煜,你把自己的女人賣了,也高興嗎?”
姬宸煜轉頭覷了她一眼,淡然道,“青兒是我的心腹,這點小事無妨。”,說完,便用手點了點鸞歌的額頭,戲謔道,“什麼叫把我的女人給賣了,這話可真教本王不愛聽。”
鸞歌輕笑一聲,不置可否,她與姬宸煜的相處越來越奇怪了,有時候很好,好似回到了從前的親暱,有時候又刻意的表現出一種趨勢,她也分不清他們什麼時候是真,什麼時候是假了,就如剛纔,她是真的在對付那個女人,而他不可能不清楚,但現在,她這樣說,只是試探,但他卻很配合!
姬宸煜扭頭淡漠的看了一眼窗外,輕聲道,“今晚怕是不會太平,你先別回去,等等動靜再說?”
聞言,鸞歌嬌媚一笑,直接懶懶的往旁邊的榻上一坐,招呼着他去下棋了。
*********************************************
外面慘烈大雨揮灑不斷,這天似乎破裂了一道口子般,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姬宸憂開始衝出來後,四處都尋不見離開的慕青,但他根本不管不顧,敞開聲音大吼大叫,內侍太監上前勸說,“八皇子,你要找人,奴才們可以代勞,不必大聲喧譁,怕是會驚擾聖駕的。”
姬宸卻憂氣急煩躁,一想到慕青右手臂血流如注的樣子,更是急惱攻心,一腳把內侍太監踹開,怒吼一聲“滾開!”
最後,他甚至跑去安置宮女太監的房間去找了,卻終究是沒能找到人,最後無法,只好回去找姬宸煜,二皇兄他一定有辦法找到她的,卻沒想到,剛返回姬宸煜的院子時,卻被鄧瑞堵在門口,不讓他進去。
姬宸憂怒喝道,“爲什麼不讓我進去?”
鄧瑞面無表情的說道,“王爺與鸞歌公主在裡間,吩咐任何人等都不得內進!”
“該死。。。。。。混賬。。。。。。”,姬宸憂武功不及鄧瑞,硬闖不行,只得大鬧大罵了一番,幾乎所有法子都用盡了,但還是進不去。
這一場大雨沖刷淹沒着姬宸憂所有憤怒情緒,如棱角被圓磨,最後也知無他法,只好再次笨拙漫無目的去尋慕青。。。。。。
“昇,你去哪裡?”,竇恆一聲喝止道,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直接攔住了姬宸昇的動作。
自從從姬宸煜那裡回來起,姬宸昇一直心緒不寧,俊眉緊蹙,雙脣緊抿,雙手死死緊握成拳,一直壓着心底慌忙的感覺。
最終,他還是按耐不住心中那抹慌亂躁急的心,這麼大雨的夜,流了這麼血的手,心怕也是被傷到吧?
今夜,他一直注視着她,看着她的一舉一動,注意她的一顰一笑,留意她的一言一語。
所以,他亦是知道是那個該死的長公主故意鬧事,他亦是習武之人,看得出青兒並沒有用力推她,只是正常的退開時碰到了,而鸞歌卻就着青兒的姿勢順勢倒在地上的。
而姬宸煜的不信,和那句“是哪一隻手推的,就把哪一隻手跺下來!”話,他分明看見她眸中掠過一抹痛色,連着他都跟着痛起來。
而她那唯一一次爲自己所辯駁的話,“不管王爺信不信,奴婢只說一次,奴婢沒有推她!”,和她眸中堅定的神色,更教他的心狠狠一痛。
她在乎的,想要獲得的,始終是姬宸煜的信任,偏偏那人對於她的在乎棄之蔽履,更別說是要相信她了。
如若不是大事在謀,按着他以前的性子,他一定衝上去狠狠將他教訓一頓,然後,將她帶離開。。。。。。。
該死的,從何時起,這個該死的女人對他的影響竟然這麼深,這麼深了。。。。。。
姬宸昇苦笑一聲,他忍了這麼久,終於忍不到了,什麼大事在謀,什麼皇位天下,什麼今晚可能有異動,一切都見鬼去吧,他必須要現在去找到那個女人,看她好不好。
姬宸昇不管竇恆的喝止,一把甩開了他,大步邁出,竇恆眼利,一步向前,再次抓住他的手。
“你就爲了要找她,還是要出去,是不是?”,竇恆有些失儀,貴公子素養都拋到一般,目欲盡裂狠看着姬宸昇。
“是!放開!”,姬宸昇毫不猶豫的說道,“我不能爲了你們的猜想,而坐在這裡對她不聞不問!”
“我不放,煜王的婢女與你何干?你堂堂一個太子出去找一個婢女,就算我們是猜想,但你這樣做,若讓人知道,這算什麼事?你的形象現在好不容易從那次事件後纔有起色,你想再次毀於一旦,讓。。。。。。”,竇恆繼續苦口婆心勸說道。
“閉嘴!竇恆,你該知道的,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她,我早就死了,而她現在受傷,夜深又下着大雨,教我如何能安然坐在這裡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姬宸昇怒吼道,“我做不到!”
“暴躁衝動,有勇無謀,你憑什麼和玦王比?更何況,現在還有個隱晦暗深的煜王!”,竇恆冷嗤一聲道,眸中沒有任何不屑的神色,相反有恨鐵不成鋼的心情。
“我爲何要和他比?他如果不是這次鸞歌公主,父皇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姬宸昇咬牙切齒的吼道。
“因爲那女人心繫他!”,竇恆的話擲地有聲,更擲在姬宸昇的心上,悶悶響響。。。。。。
外面的滂沱大雨,瘋了似的下着,好似要將天卷地滅般傾瀉而出,狂風暴雨狠狠拍打窗沿,窗門吱吱作響。
淳于慕青拖着汩汩淌血的右手臂在暴風雨中前行,雨打溼她的身子,血混着雨順流而下,傷口沾染到雨水,陣陣發炎發疼,如小蟲子鑽咬傷口,撕心裂肺般的痛。
兩年多來,她將與姬宸煜相關的一切都看得很重,起初是爲了還他的救命之恩,也爲借他之手爲淳于家報仇,可隨着日子的推移,她居然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了他,而從他要了她開始,她更是錯誤的以爲她在他心中是特別的。
特別是當他知道她暗地裡讓人救濟那些精明年輕的小乞兒,雖然他們在衆人眼中看着仍舊是普通的乞討者,但她卻給了他們穩定的吃住,教他們習武,漸漸的行程了一股勢力,現在爲了更好的收集消息,將他們中間能過關者都分散了出去,開始了在各行各業開始最不打眼的經商,各自組織勢力。
雖然他們的武功比不過姬宸煜的暗影閣,但是收集信息和應變的能力絕對不會比暗影閣差,當她把乞兒幫交給姬宸煜時,他竟然讓她繼續負責,並且支持她做的事情,讓她以爲,他對她真的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畢竟他除了對她必要的支持外,從未插手過她手上的事。
他的這份縱容和信任,她還以爲這是特別的,所以,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隱忍謀事之人,所以她所做的一切,無論他關注與否,都是在爲了助他實現那個目標開始。
卻沒想到,原來他每月的十五會醉酒,然後受經脈逆流之苦的秘密,只有她一個女人知道,與她有真在的肌膚之親,這些都不過是他一時的興起罷了。
原來在他看來,他是主,喜歡的時候,可以給你很多甜頭,讓你更死心塌地追隨着他;他不喜歡的時候,厲聲一喝,責打罵罰,讓你清楚知道你也不過是奴才罷了。。。。。。
那麼,你這麼一心爲他值得嗎?他爲了他的鸞歌要跺下她的手,說得那般隨意那般不在乎,彷佛她的手與他而言不過只是爲了討好別的女人罷了。
原來在他看來,她淳于慕青就這點用處嗎?
他明明就知道,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卻硬着頭皮去解釋,只因她只想向他交待,而他又是怎麼回的她的?
“本王只信她。她說有就是有。”
她一直都認爲他是鐵面無私,玲瓏通透之人,也是聰明睿智,這般卑劣的演技,她不信他就看不出,也許不是看不出,是私相包庇罷了。
所以,她最後狠心劃了自己的手一劍,只因她爲證自己的清白,不是因爲那個什麼破公主爲她求情才換來一個清白和免於責罰,是她本來就是清白的,她始終有屬於她的驕傲。
眼眶中有股熱流紛紛涌出,混合雨水,交織相融,分不清是雨是淚,但是,直到現在這一刻,慕青還是倔強的擡起頭,死死忍下淚水,不讓它肆意而出。
哭什麼?
你現在有什麼資格哭?
你以爲你還是那個被家人呵護着的相府尊貴的嫡女嗎?
你只是被人餵了蠱毒收留的低賤婢女。
你還有什麼資格傷春悲秋,哀憐做作?
“呵。。。。。。何必忍得如此辛苦呢?想哭就哭,此處無人,放心大膽哭泣吧。”,這時,一道和沐春風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慕青眉頭一皺,轉身看着一個撐着雨傘從蒙朧水簾緩緩向她走來,人影逾漸清晰的男人,警戒眯起眸子。
來人看了看她那憤恨的眸光,噙着一貫的溫柔綿綿的笑意,狀似無意的玩笑道,“下次要躲起來的時候,記得找個隱蔽點的地方,別在這麼顯眼的位置。”
來人說着便伸手抓起了她的手臂,慕青痛得倒吸一口氣,他的動作讓她的傷口更加的被撕裂。來人看了看後,眉頭緊蹙,一把將她攬進自己的傘下,一手仍姿態翩然自在的撐起雨傘,就要帶她離開。
“放開!”,慕青怒聲一喝,扭動着肩頭掙扎着。
“不放。。。。。。你又。。。。。。如何呢?”,赫連絕低頭看着她,狹長的桃花眼滿是戲謔帶笑之色,眉色慵懶隨意。
“堂堂大將軍,這樣欺負一個小小婢女,不覺得有*份嗎?”,慕青冷嗤的嘲弄道,心卻隱隱酸澀疼痛。
“嗯?失了嗎?本將不覺得,倒覺得你好生有趣,有趣得連本將都想逗弄一番。”,赫連絕輕笑道。
逗弄!
淳于慕青聽到這個詞,眸色凜冽,狠狠的緊盯他,似要將他生吞活剝!
“別這麼看着本將,小心本將把持不住,要了你!”,赫連絕邪魅的說完,就直接攬着她就走。
*******************************************
翌日一早,陽光燦爛,鋪灑着大地,昨夜的暴雨似是一場幻覺一般,雁過不留痕。
衆人如昨日皇帝所言,衆人整裝待發的在行宮大門前等待着皇帝和驪妃的到來,前往東郊獵場,一切都已蓄勢待發,卻不知道皇帝此刻已經發生了重大變故。
而行宮中皇帝住的院落中,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滾,你們給朕馬上滾,朕精心培育你們二十年,你們竟然說出沒抓到人這樣的話,你們給朕滾,朕不想看到你們!”,姬雲天對着歸在他面前的十幾個暗衛大發雷霆,臉色漲紅,猛地咳了兩聲,一旁的福公公趕緊上前攙扶。
“皇上,皇上,你息怒,身體要緊啊!”,福公公一邊勸着,一邊急急的拍着姬雲天的脊背。
姬雲天咳了幾聲,拿開手裡的帕子,就見帕子裡一片血紅,福公公驚叫了一聲,趕緊大聲喊道,“驪妃娘娘,怎麼辦?皇上咳血了!”
聞聲,驪妃趕緊從座位上下來,一見那帕子上的血,急聲道,“陛下,還是通知所有太醫吧,不能這樣瞞着了,昨晚那些人,一定還在這行宮之中,傳令下去,一定可以找到兇手,就能找到解藥的!”
“不可!”,姬雲天冷哼一聲,昨晚雨雖然大,也只來了五個刺客,就算是深夜,行宮的守衛沒有皇宮那麼強,但那麼大的動靜,他的暗衛都出動了,但院子外面的侍衛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當時就懷疑了,所以纔在受傷後,沒有驚動任何人,而是秘密傳了他的暗衛毒醫過來。
刺客的刀上果然塗有罕見劇毒龍毒,此毒乃九十五種有毒的動物和植物提取而成,但因爲煉毒的比例不一樣,所以,基本無解,世上更是難尋,所以那些刺客更是一見他被劃傷後,立即就撤走了,幸好毒醫替他暫時壓住了毒性,他不聲張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誰如此狠毒,敢對他姬雲天動手。
姬雲天被福公公攙扶着坐在那裡,呼呼的喘着氣,滿臉的狠厲。
一刻鐘之後,衆人得到消息:皇上昨夜受涼,感染風寒,再加上鬱怒憂思,勞欲體虛,致胃熱壅盛,肝鬱化火,心脾氣虛,血失統御而成,需要待在寢殿裡好好靜養,只見了驪妃和三皇子母子,衆人全部留在行宮中,一個都不準離開,竟然由三皇子姬宸玦暫時監國。
這突然而來的聖旨一出,讓所有人都是震驚不已的同時,也都人心惶惶起來,幾乎全部都跪在了寢殿外求見,但此刻的姬雲天如果不是一身高強的武藝,再加上鬼醫的協助,早就駕鶴西去了,現在只是想着怎麼能找到暗地裡找到兇手,在三天之內尋得解藥,哪裡還顧得了外面的人。
姬雲天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來說去還是那些話!出去,都出去!也不知道養你們有什麼用!”
鬼醫嘆口氣,只得先退下去開一些緩解毒性的普通藥。
驪妃趕緊上前,楚楚可憐的抹淚說道,“陛下,你也聽見了,外面那些人是一定要見你的,可是臣妾害怕他們中間有害你的人,現在肯定是來窺探陛下的身體狀況,這可如何是好啊!”
她一說完,又回身對姬宸玦說道,“玦兒,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替你父皇找到解毒良藥,而且,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明白嗎?”
姬宸玦連忙上前說道,“父皇,您還是好好的將養着身子吧,朝廷裡的事情您不用操心,有竇相他們這些肱骨之臣在,基本都能應付,兒臣也會告訴他們,如有重要的事,寫秘折直接由福公公呈上來由父皇定奪,監國一事,兒臣望父皇收回成名,此乃太子皇兄之責,兒臣馬上去召集所有人一定在三日內爲父皇尋得解藥!”
說完後,姬宸玦又對驪妃說道,“母妃,這兩天父皇的身子就交託給你了,兒臣借監國由頭立馬回去尋找解藥!”
驪妃抹淚應道,姬雲天微眯着雙眼,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可是卻沒有說出口,最後嘆氣道,“你們母子都是朕最疼愛之人,皇兒,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出去吧,留下你母妃伺候就好!”
姬宸玦點了點頭,也就先行退了出去。
行宮外,赫連絕早就在等候着了,見姬宸玦出來,也就上前行禮,低聲道,“王爺,皇上的身體怕是不大行了,都城那邊。。。。。。”
姬宸玦看着他,說道,“你儘管說!”
“娘娘的意思是趁着這個機會,我們一舉先掌控了都城,皇上這次肯定是過不了這關了,這個消息是瞞不了多久的,如果我們稍晚一步,太子的人那邊怕是。。。。。。”,赫連絕擔憂的說道。
“你儘管去做,但是,儘量不要讓消息傳到行宮來,他,終究是我的父皇!”,姬宸玦低聲道,像是想起什麼,也就吩咐道,“太子府那邊不動,我們不動,但先將煜王府的人全部監禁起來!”
赫連絕趕緊應着,看似是行李完退了下去,沒過一會兒,身着御林軍侍衛統領衣飾的人大步而來,向姬宸玦行禮。
“可安排好了?”,姬宸玦冷聲問道。
那人趕緊說道,“是,咱們已經控制了主宮六宮,王爺儘管放心!”
“如今父皇病重,太子那邊雖然有心,但不敢大動,只是二皇子和四弟,五弟怕會趁機鬧事,你讓人都警醒着點,沒有本王爺的命令,他們誰也不準見父皇!”,姬宸玦冷聲道。
“是,王爺!”,那人趕緊應着。
“還有,傳六部侍郎前來見本王,就說父皇有重要的旨意傳達!”,姬宸玦冷聲命令道。
那人趕緊應道,就離去了。
而此時,太子的屋裡,姬宸昇坐在主椅上,望着前面站立的五位大人。
“太子爺,聽說皇上病重,到底是怎麼回事?”,趙太尉趕緊上前行禮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