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西卡從恍惚之中醒來,感覺到了臉頰上的一陣冰涼,她伸出手用袖子抹去淚水,儘量不去看其他三人關切的目光。
“該死的,別這麼看我,好像我是個無所適從的小女孩,你們這羣該死的男人,別把我當弱者,別想再操控我了!”傑西卡喊道,但很快她又捂住了臉,分開手指的縫隙,露出自己的眼睛說:“別介意,不是說你們,而是說那個該死的虐待狂紫人。”
“沒關係。”萊利輕輕攬過她的肩膀說:“你是受害者,崩潰和哭叫都是正常的,我們完全能理解,你也不用掩飾。”
傑西卡的神情又變得有些恍惚,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奎爾有些好奇的問:“你看到他了嗎?”
“你指那輪黑色的太陽嗎?”傑西卡抿了一下嘴,猶豫了一下說:“如果你們指的是像睡着做夢一樣看到的那些幻象的話,是的,我看到了。”
“他說了什麼?”
“他什麼也沒說,他好像不會說話。”傑西卡搖了搖頭,有些迷茫的說:“但我卻本能的覺得他可以信賴,於是我跟他說了我的故事,有關於……”
傑西卡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還是不能很好的說出這句話,這曾經是埋藏在她心底最深處的痛苦。
“有關於我被綁架,被從心理和生理上虐待,以及經歷末日的所有事……我說了很多,囉嗦的像是誇讚他們孩子的足球媽媽,老天啊,還好他不會說話,不然怎麼能忍受得了我的抱怨呢?”
傑西卡捂住了臉,就像是在自責一樣說:“他有點像是傳統意義上的樹洞,好吧,我是這麼認爲的,希望他不要覺得被冒犯。”
“但我可以對一個魔神說我的秘密,而不是我的父母,對吧?因爲我的好和壞與一個神明無關,他或許根本沒聽,也不在意,可我父母不行,他們要是知道了我的遭遇會很傷心的,所以我不能告訴他們。”
“你之前沒有試過向上帝祈禱嗎?”奎爾問道:“這原理不是一樣的嗎?”
“事實上我試過。”傑西卡嚥了一下口水說道:“在控制我的過程中,我偶爾也會清醒過來,但我知道我動不了,於是我便在心裡說,上帝啊,來救救我吧。”
“但我知道上帝不會來,如果他真的愛我,他就不會讓我淪落到這種地步,但我其實很好騙,如果他讓我看到一個長着翅膀帶着光圈的東西降臨,哪怕只是我創傷的幻覺,我也願意告訴他一切。”
“或許,那輪黑色的太陽就是一個神明在用幻覺敷衍人類,但即便如此,我也樂意,畢竟我人生中的前十幾年,人們連敷衍我的一丁點耐心都沒有。”
傑西卡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並說:“謝謝你們,讓我找到了一個傾訴的途徑,雖然我知道這對現在的局面沒什麼幫助,我可能浪費了這次機會。”
“不,傑西卡。”萊利看着她的眼睛說:“你能放棄自己那種消極自毀的心態,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了,你都沒意識到你自己有多強。”
傑西卡緊緊的抱着手裡的槍,可萊利卻搖了搖頭說:“你根本就不需要用槍,我都說了用拳頭。”
“你應該去嘗試一下,女孩。”奎爾衝傑西卡揚了揚下巴說:“朝他的臉揍一拳,或者別的什麼地方,你就知道你有多大的能耐了。”
萊利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腳踝,衝着傑西卡招了招手,傑西卡還是不願意放下槍,但最後她猶豫了半天,還是把槍扔到了一邊,開始活動手腕。
傑西卡給了萊利一拳,不過不是打在他的臉上,而是胸口,她沒出全力,也沒飛起來,但萊利還是直接飛出去了。
當然如果萊利還擊的話,他應該也能讓傑西卡飛出去,但既然是要測試力量,他就沒有還手。
萊利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使勁的咳嗽了兩聲說:“老天啊,你要是早用拳頭的話,就沒這麼多事了,你比金並的力量大得多,而且你還能飛。”
傑西卡嘟囔了兩句,坐回了篝火旁說:“或許只是你體重太輕了,你應該多吃點。”
“我的肌肉和骨骼密度是普通人的幾十倍,你剛剛差不多相當於輕輕一拳打飛一輛卡車。”
“其實我早就知道我有這樣的力量。”傑西卡低下頭說:“但請你們相信,之前我不用,不是我不想用,而是那個該死的控制狂的影響殘留在我的腦子裡。”
“他希望我忘記自己的力量,這樣我就不能反抗他了,所以之前我是有力使不出,不過現在好多了,人們總說傾訴能讓人減少壓力,我想是的。”
“或許,這也是另一種層面上的賜福。”奎爾從地上爬了起來,揉了揉有些痛的額頭說:“他給了我們三個真相,給了你以寬慰,甚至還有點善解人意呢,不是嗎?”
“我總覺得我們不應該這麼打趣他。”徐尚氣也站了起來,而後又半跪下來熄滅篝火,萊利在旁邊幫他的忙。
“我倒覺得他不會介意,很神奇的是,在許多信仰當中,神明的存在感總是如此強烈。”傑西卡搖了搖頭,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她接着說:“就好像這些神明迫切的希望自己在信徒的心中佔據重要的位置,他以各種各樣的手段要求信徒虔誠。”
“他們無止境的要求信徒把神明看成另一個高高在上的個體,儘可能的減弱自我,才能爲他付出一切,那些複雜的獻祭儀式,冗長的祈禱詞彙都是爲了滅絕個性,令人馴服。”
“但我總覺得,黑色的太陽希望我們專注於自身,他希望我們有信仰,但是信仰自己的信仰。”傑西卡張了一下嘴,似乎不知道怎麼解釋,但她還是憑藉一種直覺說道:“不是把他看作另一個高高在上的客體,不是對他產生崇敬,而是將他化作自我的一部分,然後信仰我們自己的某個特質。”
“或許我會選擇‘疏解’。”傑西卡撫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說:“如果我相信自己能緩解自己的情緒,或許我就能更有力量,我覺得這是他希望看到的。”
“但我仍然有些不明白,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傑西卡疑惑的皺起了眉,像是自問自答一樣說道:“他會在某個時刻需要我們的力量嗎?會在某天來收割成果嗎?”
“我覺得他可能是享受這個過程。”奎爾輕輕嘆了口氣說:“你們可能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魔神的想法我們是沒辦法理解的,他們看世界的角度與我們不同。”
“弱小的智慧生命尋求利益得失,但或許更高級的存在早已拋棄了這些,他們就像是沉默的觀察者,本意就是觀察世界的變化、我們以及所有人的變化。”
“像是栽培?”
“像是栽培。”
“我覺得你把他形容的太過無情了。”徐尚氣提出了反對意見,他把手攥成拳,咳嗽了兩下說:“你們就沒感覺到,他在講述這個宇宙的故事的時候某些情緒起伏嗎?”
“‘情緒起伏’?聽聽你的用詞,你看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用這個詞?我真搞不懂這些。”奎爾聳了聳肩,把之前從商店裡拿出來的餅乾餵給火箭浣熊。
萊利也是一臉茫然,徐尚氣皺了一下眉說:“難道只有我感覺到了嗎?黑色太陽很不喜歡那個見鬼的仇殺者聯盟,但對他們頂多是輕蔑,他更不喜歡馬·維爾,能感覺到他對他一絲很細微的厭煩。”
“你是說,他是有人性的?”萊莉皺起了眉問。
徐尚氣點了點頭說:“必然,他可不只是個問答機和許願池,他肯定有智慧有情感,也有自己的好惡。”
“可我們都沒感覺到,難道這是你的專利?”
徐尚氣撇了撇嘴說:“不論如何,我和他挺有共鳴的,以前我可聽說驚奇隊長是個英雄呢。”
徐尚氣指的自然是《驚奇隊長》的電影,他對這部電影印象不深,可能是看的時候不合口味,但驚奇隊長確實應該是個超級英雄,而不是一個爲了滿足自己的毀滅欲連累整個宇宙的怪物。
“你覺得這會是他的一種……暗示嗎?”傑西卡察覺到了一些更細微的東西,她微微的偏了一下頭說:“他可能也不是完全不要求回報?”
“這是不是他要求的回報,我們也肯定得對付馬·維爾,只能說,這要是能讓他高興的話,那就是一舉多得,我希望他能高興點,說不定下次我有什麼煩惱的時候,也可以把他當樹洞。”萊利挑了一下眉說。
“這麼說來,我們算是這位古老者的眷屬了?沒有觸鬚、沒有腫瘤,甚至也沒獲得什麼強大的力量,就這樣?”傑西卡說。
幾人一起沿着下水道往出口走,萊利搖了搖頭說:“這樣最好,自從在至聖所打工過一段時間之後,我就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了,你都不知道那羣魔神有多麼的愚蠢、煩人、難以溝通。”
“要是真有這樣的神在我頭頂上指手畫腳,我可能真的忍不住給他一拳,現在這樣就挺好。”
“我們的話題又回到了原點,既然沒得到強大的力量,你們要怎麼對付馬維爾和仇殺者聯盟?”
“知識和真相就是最強大的力量。”萊利開口說道:“從這個故事當中,我們知道了仇殺者聯盟的幾個弱點。”
萊利接着解釋道:“第一,我們知道這種瘋狂污染不了機器,那麼萊利就可以製造機器人來對付他們;第二,地球上有幸存者,應該是一羣機器人,我們可以和他們聯合起來對抗仇殺者聯盟;第三,他們在計劃着入侵其他宇宙,或許我們可以想辦法干擾他們的決定。”
“不讓他們去入侵其他宇宙?”
“讓他們去入侵我們想讓他們入侵的宇宙。”
“可是哪個宇宙也不應該被……”
徐尚氣忽然停住了,他瞪大眼睛看向萊利,萊利攤開手,笑了笑說。
“一定有一個宇宙很歡迎他們……這個季度的會員禮物還沒着落呢。”